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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章 羽书速惊电(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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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江陵城内城府衙附近的一座园林当中,半亩小池之畔,昔日大片芳草萋萋的大片空地,已然被一座由许多大块玻璃板和钢条支架,搭建而成足足有两丈高的双层大型温室暖房所取而代之了。

    虽然外间是风雪交加而天寒地冻,然而通过明晃晃的大块玻璃板,却可以看见里面赫然是绿意盎然而花树葱荣,甚至还有架子上藤蔓、堆土格子理的小畦所生长出来,嫩绿泛黄之间瓜菜豆果等,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节的作物。

    甚至还有一架昼夜不停熊熊燃烧的小型锅炉,在时刻提供着热气和滚水的同时,也通过联动的机括抽取池泊冰面下的流水;而变成喷洒在花卉树木藤架之间的水雾烟气,和装饰性雕塑中流淌、涌动的泉水;而让这座冬日里反差悬殊的温室内外,呈现出一种冰火交加的奇特景致来。

    当然,这么大一座温室不是凭空诞生的。而在从夏天开始就建造到了秋天才完成基本架构,然后才赶在北方寒流下来之前完成相应的移栽和培育,得以在冬天里真正派上了用场。而其中除了搭建双层结构的工艺稍加繁复一些之外,在具体造价上并不会比传统同等规模的宫室贵多少。

    毕竟,按照大唐传统营造的式样,无论是用作相应宫殿的梁柱大料,还是奠基的整条整块的座石,或又是覆顶的瓦当、瓦片、脊条、斗拱、藻顶和立架,都需要从遥远的山中产地选好料,再一路费力转运而来,经过打磨修整之后才能作为营市的用材。

    这还不计算那些大漆、椒料、绘彩、泥膏等等零碎而用量巨大的项目。因此,作为相应宫台省和司农寺在财计艰巨和匮乏之下,依旧可以偷工减料来居中牟利的最常见手段,便就是在不起眼的闲弃角落里择机拆旧翻新,并以此为修缮物料和维护手段。

    因此相对而言,这座温室最值钱也是成本最高的部分,也就是在于所以采用的大块玻璃板上。因为时代的物料条件和技术手段所限,没法象后世一样作出那种坚硬而轻薄、纯白透光钠钙玻璃,而只有颜色偏蓝的钾钙硅酸玻璃和偏绿的铅钡玻璃。

    为了保持足够版面的结实和强度,就只能让玻璃层夹上杜仲胶涂层而变得厚重起来;另一方面则是越是大块玻璃板的成型率就相对越低;批量生产的工业难度也越大。所以,光是这些泛蓝绿的大板玻璃造价,就几乎占了整个温室暖房的一大半。

    当然了,在生产过程当中,那些瑕疵、残缺、破碎的边角料的同样也可以继续利用起来,而成为在各地中心屯所和模范屯庄理搭建起来的暖房用材。反正这些地方也不需要什么好看的花头和式样,通过匠人拼接的巧手,同样也可以实现大部分保暖透光的效果。

    然后,用其他颜色不那么纯净的玻璃,则可以制作成各种比古代沿袭至今的琉璃制品更胜一筹,颜色也更加丰富多彩的各种器皿和物件。则是现在湖南、荆南等地玻璃生产的盈利大头之一。因为,自然而然有人将其成为“火中炼玉”,而在供销社和外贸体系中按照不同档次和规格卖出个好价钱来。

    因此,如今江陵铃城内外的军队驻地和各部门食堂当中,依然开始限量供应一些诸如豆角、菜瓜、叶菜等反季节生长当中的鲜蔬了。而要知道,就算是昔日李唐皇家的冬日供给,也不过比寻常人家多少一些密闭暖房中,培出来无需光照的豆芽、韭黄之类的芽菜而已。

    但如今,不担忧一年四季都有来自岭外、安南之地的果蔬罐头供给,如今更是多出了一些时鲜的蔬果。这也被视为太平军治下化腐朽为神奇,颠倒四季伦常而拘春神句芒为己用的又一威能;乃至是上应天命的某种祥瑞之兆。

    而这座栽种了好些兰芝花树的温室当中,更是神乎其神的传说有百花仙子被召传常驻此中,故而得以傲立绽放于寒冬之间。因此,现如今这座温室也因为其介于天青、浅蓝之间的整体色调,而被称为天宁宫;然后又因为通风排烟口的温差冷凝,又被称为了水烟殿。

    现如今,更是周淮安日常最喜欢用来在家处理公务和诸多家事的场所。只要摆上家什和茶几便就是一个可以穿着相对轻薄的春衫秋袍,游刃有余的欣赏着外间的雪景和内室绿意森森的极致反差,进行品茗、小酌和聚会、游宴的私家之所。

    而在暖房上层的一角,如今也成为了最常用的公共场所,周淮安也难得放下日常威严正经的姿态,而将身边文佐、侍从人等反馈而来的内容,流水一般的处理的团团转。

    “我管他才子不才子,还是素有清名的人物?难道费了老大功夫考进来,不就是为了给百姓做点事的么?所谓旧时清名对如今督府事业有一文钱的用处么?”

    “所谓口碑和名声,难道不是靠实实在在的绩效和成果做出来的,而不是靠一小戳人把持的圈子当中,相互吹捧和衬托么?九品中正制和清议人物的风气,不是早就该被丢进历史垃圾堆了?”

    “这录选的一千三百多人,还是照例发派往江西、湖南、岭西、峡江地方去,接替那些被抽调出来的基层人手吧;若是怕吃苦或是想要求安闲偷懒就请他滚蛋?”

    “然后再在户籍里记上一笔,以后相应的家人和三代以内的亲族,想要重新考举和叙用之前,都要专门标注出来以为慎重之选。再敢叽叽歪歪就打入另册,子女近亲永不叙用好了。。”

    “什么叫做折辱斯文,士林哗然;难道那些臭鱼烂虾给我编排的罪名和谣言还差这一点么?之前还不是说我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日食童男童女数百么?”

    “若整天在意这些本该被扫入垃圾堆的人生败犬和失意者那点嘴皮子的功夫,那还干不干活了?还真是其心可诛、其行不免啊!完全没必要惯着他们!”

    “或者说,他们就连这些在地方上沉下心来,埋头做事的基本态度和表面功夫都懒得敷衍,那还留着他们做什么;太平军又不需要养这些货色来粉饰门面?”

    “更不需要优待这些旧日残余来以示宽仁,我们做的是改天换地的事业,前赴后继、死不旋踵的牺牲都不怕,更何况这区区的毁言和非议。”

    “若是真的对这些只会见风投机之辈和旧日残余,格外开恩和笼络有加,于那些长久以来舍生忘死追随太平军大业的人们而言,岂不是赏罚不明的最大不公呢?”

    “所以不要再和我说什么宽厚仁恕之道,也只有那些默默支持我义军事业的劳苦大众,或是有所杰出贡献和特殊专长的人士,才有资格配得上。其他的什么阿猫阿狗说再多有什么用,管他去死啊!”

    说到这里,周淮安也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主要是因为如今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明需求,与落后的教条的文宣娱乐体系。。啊。。不,应该是如今太平军的军事扩张和武装投放范围,与行政控制的执行力边界严重不匹配的种种问题,所导致的这种局面。

    所以,平时以种田暴兵攀科技书式的生聚实力,如非不得已能不主动参合或是挑起战端;才是太平军如今稳步推进和发展壮大的根本基石。但是战火一起很多事情豆未能尽如人意了。一旦形成对敌人的摧枯拉朽之势,这种在胜利快车道里飞飚的趋向,就算是周淮安想要踩刹车也不是那么给遏制下来的。

    总不能学完颜构的十二道金牌召还,不惜自毁长城也要刻意把一片大好的局面给败坏掉,而只是为了打压军队中建功立业渴望和热忱,以及可能尾大不掉的未来趋势和潜在威胁?所以只能一边要求前线稳健推进而尽量避免军事冒险,另一方面,从其他地方竭力进行补救了。

    毕竟,当初出兵淮南也之势抱着干预作战的目的;能够获取靠的最近的江北五州,就已经达到并超额完成最基本的阶段性战略需求。因此,以水面力量能够投放和干预到的这江北五州为支撑点和前进基地,起码还得消化和整顿上个大半年,直到来年下半年才有可能是理想的决战之期。

    但没有想到,作为敌人和潜在敌人的淮南各方势力会反应那么大,或者说是那么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形成多边的接战之势。于是乎打着打着战争规模就在不断追加当中扩大开来,东西两路变成了三路,三路又变成了包括奇兵和偏师在内的四路。。。

    然后在将主要针对的目标杨行愍围困在广陵城后,本以为最起码也要熬过这个冬天,等到冰雪消融而万物复苏之后才有可能迎来新的变化。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作为对手的敌方阵营却是不乏喜欢行险赌运博上一把的;或是在天灾人祸面前普遍对应不堪的。

    于是原本以为要花费大力气围困和消弱的广陵城,就被莫名其妙的打下来了;而随着这个关键节点的突破,整个淮南对阵的局面也彻底崩坏不可收拾了。因此,除了山阳城下之战小败过几场之外,其他方面的势力都相继土崩瓦解了取。

    然而事后,总不能责怪和申斥部下太能干了,一下子就打出超乎预期来的战果;导致全盘计划不得不随之一变再变,乃至影响冬季部队的正常修整和轮换,以及诸多农闲时才能进行的项目吧?所以就只能尽量压缩大后方的资源需求和维持运作最低限度的人手,来填充到前线新占领区去。

    好在这是胜利的扩张,足以将民生日常和生产计划当中的负面影响,给暂时掩盖和淡化掉;但是用来肃清和治理新土地上所需的人手,就没有这么好解决了。这关系到日后统治基础的夯实和巩固,也涉及到下一阶段战略布局的前提。

    所以,他不得不延长一些重点区域内的任事期限,再从二三线区域内按照重要程度,从基层选调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的比例;又提前结束已经基本达标或是勉强符合需要的生员见习期;才凑出第一批合用的人力资源来。

    然而,因为计划内即将毕业的在校生员,以及与其当中结业的短期速成、委培在职人员,已经是缺口甚大。所以不得不又加开了这么几场的特选,好让那些原本就有一定传统(学子)文化基础,有受过相应训练的在校生员,尽快填充到基层一些次要岗位上去应急。

    这无疑是一件吃力不讨好,而且后续手尾不少的麻烦事情。但是相比传统改朝换代当中,那些仅仅依靠对于地方士绅豪强大族等既得利益阶层,进行大范围的妥协和部分权力渡让,就能获得天下传檄而定的短期成效,却给后续政权留下一屁股麻烦和积弊的做法;周淮安还是宁愿政权建构和制度建设的初期,多费一番周章也好。

    所以,太平大都督府固然对于这些夹杂有大量传统士人色彩的生员群体,固然刻意暂且网开一面,但是后续的考绩和监督却丝毫不会放松甚至有所加强的。反正也就是这一年半载的应急所需。但是这段时间内将那些不合要求或是表现不好的淘汰了之后,将来依旧有大量人愿意填补进来的。

    说到底还是那么句话,以这天下之大或许许多方面都有所缺失和不足,但是就是不缺想要投机新朝和谋求做官的人。周淮安正在想着,突然就见暖房下层那些犹自忙碌的吕岩、袁静、米宝为首的测近人,突然都停下了脚步或是手中公务来,而纷纷起身让到一边。

    随后才响起连连的通报声:

    “督府军谘。。”

    “宣教总监。。”

    “民曹判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