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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当地留守后方主持局面的前宰相郑从谠,从地位和号召力上看并不亚于被他们所挟持奉为旗号的崔安潜;甚至在地方威望和人心上更胜有之。
因此在其亲自带领下的太原满城军民,毫不犹豫拒绝了朱邪翼圣阵前以代北行营为名,接管太原城的要求/劝降,反倒是历数朱邪氏为首的叛藩诸多大罪之后,将这支外来的联军拒之门外。
因此,此刻正站在朱邪翼圣身边,衣甲上满是新旧血水还插着几只箭矢,却眉眼都不眨的亲信大将安敬思,就代表着又一次攻城无功而退的尝试结果。
然而在更远方的大片联营当中,却是充斥和某种喜气洋洋的氛围使然;因为不断有络绎不绝的队伍往来期间。他们无不适带着各种劫掠所得满载归来,或又是牵着一串串被虏获的妇人和青壮。
见到这一幕的朱邪翼圣不由眉头皱了起来,却是想起了之前中军帐内来自文职官属盖寓等人的劝谏;“君侯欲取河东为基业,还请稍加收敛以定人心归属。”
然而当他一番号令到了嘴边,却又想起了安庆、萨葛、乃至是朱邪各部将属之间暗流汹涌的态度使然,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沉重叹息。他终究还是没法下定这个决心的。
毕竟,眼下他最需要的还是这些部领大将们的出力,而驱使他们一路忍饥挨饿、吃苦受累,损了了许多牛羊和老弱坚持过来的动力,难道不就是肆意暴掠和自取于河东的许诺么?
只怕这个约束的号令一下,偌大的太原城还没打下来,这支强行捏合起来的联军却是要随之人心散乱、崩解离析了。这时候,却又有部下带来一个坏消息,偕行在军中的崔安潜又出状况了。
片刻之后的营帐之中,刚刚想要乘隙自杀寻死却被再度发现制住得崔安潜,也披头散发得瞪着他道:
“老夫于彼辈已然全无用处了,为何不让我自了以全臣节。。”
“使相于我有知遇之恩,怎敢有所慢怠忽,更不敢折辱损伤贵体了。。”
朱邪翼圣满脸无奈的叹息道:
“所以你的报答,就是用老夫的一世英名诡作欺诈之道,还随意屠戮我河东军民百姓呼?”
须发零乱挂面的崔安潜却是越发冷笑起来:
“这也是为了践行王道大义而不得已为之的权宜手段,若能得相公的协力,自然就事倍功半而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朱邪翼圣越发叹然道:
“忒!!我只恨错看了尔辈羊马奴的狼子野心,方有此厄呼。。”
最后,差点被人唾了一脸的朱邪翼圣还是一无所得走了出来,他对此也是颇为头疼和为难了,之前的行举算是将这位给得罪了狠了。
因此,他虽然借助了对方的名义,却不敢让他真的出面做些什么;不然以这位毫不受威胁和要挟的做派,就怕还会闹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来。
这时候远处突然又数骑绝尘而来,随机又变成送到朱邪翼圣前的紧急军情:
“南下汾州的薛(阿檀)兵马使部,在阴地关外遭遇河中(军)旗号;一气连破其先手三阵,后见河中大部卷至,乃退往贾胡堡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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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州境内,大江之畔的哨台棚顶下。
须发灰白浓密的老将,鄂州戍防官王重隐盘腿坐在地上,而眺望着对岸像是游鱼一样,不断划渡过来的大小舟船。那是在淮西刘汉宏的治下,不断逃亡过来的江北难民,。
在他面前摆着今天营中的饭食。用剁碎干豆角和腊肉炒的酸辣双丁,豆腐盐菜油渣煮成的臊子,盖在糙米饭、杂豆团子或是贴饼上,就是一顿有滋有味的午食了。
而在他身边,则是还簇拥着好些个表情各异的人等,期盼或是祈求的看着他就等着发话了。
“大都督府此番要第三度裁军了么,这是好事啊。。能够一声令行禁止的适时更新换代、优胜劣汰于行伍之间,才是自古基本治军理政的常理啊”
然而对此王重隐却是不以为然抹嘴道:
“难不成真要像《北朝患乱说》中的那些藩镇军伍一般,以下方将卒舆情倒卷裹挟于上,稍有不满和欲堑难填就动辄玩杀将易帅的把戏才甘心么?”
“乃至于小团伙的私利和欲念,一次次将振作有为或是革新除弊的努力化为泡影,或是需要降下一位不世的能臣干将,狠手杀得血流成河才得消停一二?”
说到这王重隐再度放下汤碗反问道:
“或者说太平军可曾薄待过退役和归遣的士卒么,还是克扣过人的军功和口分田呢?或又是那些身在荣养院里的伤残老卒,不足以保暖安度余生么?或说还是那些退而转入地方安置和任事的老卒们,尚不足于养活自己身和家人么?”
“要说起来,大伙儿都是有手有脚大好汉子。凭什么别人都可以在督府帮助下自食其力、安养其所;有的人就是一心想要不劳而获,或是躺在功劳本上好作威作福呢。此类人等又凭什么可以指望留在军中?”
“世间万物如四季轮回之理,有进自然有退,这是事物因循罔替的生机和活力所在,有什么好想不通的,或者说是有人根本不愿去想他?”
最后,王重隐却是捋了捋胡须意有所指道:
“要我说啊,这是有人揣着明白做糊涂,出自个人名位权势上的私心和得失考量,才会归遣之事如此耿介于怀的。但若是因此有人被蛊惑了去生事,那才是对于那些流血流汗、舍身拼命走到现今的兄弟们,最大的不公啊”
至于这其中可能还有那位大都督,通过新老更替进一步降低和减少,这些就属义军背景的山头和影响比例的打算,王重隐就实在没有必要付诸于口了。
因为这是任何一位成熟而睿明的上位者都必然会去做的事情。在任何一个失去制衡和约束的架构下,都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和祸端。
这一点,在他追随黄王的早年生涯当中其实已经亲身经历或是见过不少了,之事这些年得以安静下来重新听读指定书目、修学和时常反思过往之下,才逐渐明白过来的道理。
就像是当年的黄王曾经有机会站在这世间的最顶端,但是他太过顾念旧情和周庇于亲族人等,结果就是他过剩的人情味变成军府内部分裂和纷乱,最大的隐患和问题根源所在。
因此,他也是籍此敲打和警告军中那些犹自保佑侥幸心思和幻想的存在;毕竟,作为老义军的渊源,好容易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又跟得上大都督鼎新革故的人已经不多了。
若是再因为一时得失的犹疑和动摇,就此错失了在这个大集体里继续前进的机会;或又是在未来新朝之中立身的位置和传世勒名的机会,那实在是尤为令人痛惜了。
所以,他宁愿在这里话说的难听一些,让那些想要试探和求助以自己的人死心和记恨;也总比让他们侥幸抱团起来有所诉求,却莫名其妙犯了忌讳而断送了前程好。
与此同时的襄州城外汉水渡口,
“小可见过诸位大德上师。。”
刚刚从船上走下来的缁衣布胯僧人可止,对着前来相迎的一面明晃晃的光头,连忙双手合十行礼道:
“你可总算来了。。”
众僧亦是做翘首以盼状的应声道:
事实上,随着大批迁离关内、京畿的士民百姓的,除了那些平康里的女子和东西两市的商贾之外,还有就是城内外诸多寺观的僧道之流了。
道理也很简单,作为出家人的他们虽然号称超然俗事、闭门清修,也需要诸多世俗红尘之人力物力来供养和维持日常生计所需的。
更何况现如今京畿内外的寺院一片残破凋零,那些附属于寺产的佛图户(供养寺院)和耕作租佃田土的僧袛户(供养僧人),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十不存一二了。
然而在官军和义军交替抄掠的兵火肆虐当中,得以幸存下来苟延残喘的僧人,却是还要面对财计枯竭而的大齐新朝后续清算,实在是难以为继了。
所以哪怕是太平军对于这些佛门同样苛刻和严厉,查抄了许多场所和充没了各种供奉之物,还强令许多普通僧徒还俗;但是在撤军之时还是有许多僧人自发随行的避祸南下了。
而在场相迎的这些僧人就是其中打前站的一批,在当地确认了太平军对于治下寺院和僧徒的态度和举措之后,又有接二连三数批陆续南下前来;可止出身的大青龙寺就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作为大唐密教的最后传承,已经随着大兴善寺最后一代当任过左街僧录事的遍觉大师/智慧轮(京兆杜陵人丁建武),在八年前圆寂之后,就再也没有能够引领教门起色的像样人物了。
因此世间仅存的密教两部法,无论是修金刚界还是胎藏界的僧徒而言,哪怕这位大都督于密教有所渊源的传闻乃是以讹传讹,他们也要为教门所计而以假当真的努力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