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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零章 不识情中险,可惜女儿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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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云楼座落在东都会南坊,因其拥有这长安城独一支的女子乐师班,菜式花样新鲜,多为风雅人士所爱,或宴请,或洽谈,约在此处,二楼雅间,酒肉行晚,可在后房暖铺歇下,只是这里消费过高,随便一壶酒都能卖到十几二十两贯钱,家境寻常同钱袋不充裕者,还是莫要乱入的好。

    夏季白日长,将近黄昏时天还大亮,阎婉从百花园离开,便在街口租了一辆马车,匆匆赶到舒云楼赴约。

    阎婉认准了门匾,一进楼中,便闻乐声盈耳,酒香淡淡,前厅半满着客人,满眼的华服摇簪,明窗净几,纱帷珠帘,端的是大不同外头那些寻常酒家乐坊。

    阎婉虽出身士族,又在宫里当过差,可阎家其实并不十分富裕,这等高档的酒楼场合甚少鲜来,头一回进舒云楼,免不了有一瞬的眼花缭乱。

    “这位小姐安好,您是上楼坐坐,还是在楼下听曲子?”

    一名侍者躬身上前引领,阎婉这才收回目光,道:“我有约,在二楼倚竹舍,劳烦你带我上去。”

    侍者回忆了一下,没急着带她上楼,而是先问道:“敢请小姐高姓?”

    “我姓阎。”

    “那就是了,确有位夫人点了倚竹舍,指明请一位阎小姐,您请随我来。”

    阎婉闻言,原本还存有的一丝疑虑当即散去,请帖上落款分明是一个“珏”字,众所周知那是魏王妃的字,用的是上等的粉香笺,虽不识那帖上字迹,但娟秀清丽的笔触,应当是出自那位书法极佳的魏王妃之手。

    约在这装点不俗的酒楼中,侍者指名道姓,该是魏王妃约她没错。

    阎婉心里有了谱,先前的紧张稍退,姑且不论魏王妃今日约她是好是坏,这一面她都必须要见。

    这一次,她不会再像上一回那样落荒而逃,她是欠她的恩情不假,可让她因此就放弃得来不易的姻缘,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就是这儿了,阎小姐请进吧。”

    “那位夫人现在里面吗?”

    “夫人还没到,您先坐着等等吧。”

    生怕自己迟到的阎婉松了口气,推门而入,侍者从外面将门带上,一下子她耳边就清静下来,楼下的酒味在鼻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微浓的麝香,她不自觉地放轻脚步,绕过一道围屏,在小厅中捡了一张次席跪坐下来,左右打量起屋里的摆设。

    等了一会儿,没见人来,屋里静悄悄的,听不见声音,她竟有些困顿,掩唇打了个哈欠,想着是昨晚没有睡好,担心待会儿丢丑,便扶着桌子打算站一会儿醒醒神,哪知刚一起身,便是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快的让她不及反应,只觉耳鸣一声,腿一软,便向后倒去。

    “咚”

    “吱呀”一声,里间用来给醉酒的客人休息的房门被人拉开,阎婉尚有一丝神智在,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使尽最后一点力气,仅能将眼皮撑开一条细缝,就见头顶两道人影晃来晃去,下巴被人捏住,对方的指甲刮在她皮肤上,耳中隐约听声:

    “既然你心存妄想,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成与不成,就全看你的运气了,不过同我争的人,从都都没有好下场,咯咯。”

    最后听见一声娇笑,阎婉视线模糊,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好了,抬到隔壁去吧,手脚轻些,莫让人看见,记得脱下她外衣,丢到进门能看见的地方。再去楼下看看,人来了没。”

    “是。”

    傍晚时分,天色暗下,在文学馆待了一个下午的李泰被几名学士陪着从馆内出来,阿生赶着马车在门外候着,掀帘迎他一人上车,如往常一样问道:

    “主子,是回王府去,还是到别处?”

    “到东都会,舒云楼。”李泰道。

    阿生挽着马缰,问道:“晚上要在外头用膳吗,那要属下派人回去给王妃带个话么?”

    李泰摆手,“不必,去去就回。”

    半年前,他无偿借了一支船队给李元昌出海,如今船行回来,早朝罢,李元昌约了他傍晚到舒云阁一见,想来是这一趟出海有所收获。

    遗玉清早就出门回了娘家,这会儿还不知是回府没有,他又不打算在外面用食,只是私下去见一见李元昌,收一笔账务,就没让阿生派人回去送话。

    知道李泰的人,就不会不知道他是个极其守时的人,说守时,不仅是说他从不迟到,而且还是从不早到,朱雀大街各各坊口都设有日晷,拿这个做标准,说是戌时一刻到,他就绝不会戌时二刻来。

    守时的人,最讨厌的就是不守时的人,同李泰打交道,最基本的一条,就是你不能让他等,但凡是你约了他,可他到了地方,却没见到人,千万别妄想他会坐下来等你,十回有九回都是掉头走人,剩下一回没走成,则是掉头见着了人。

    马车停在舒云阁对面,因今日就阿生一个赶马,李泰便没让他陪着上去,独自进楼,门前来往的客人有一两个认识这位贵主的,见李泰穿着常服,怕他是轻装出来玩的,就没敢出声喊人,只是停下脚步低头去行礼。

    见这动静,李泰一进门,就有机灵的侍者迎上,不喊公子,也不喊少爷,就是弯下腰,恭声道:“您是约了人,还是到楼上去坐坐?”

    “约人,听雪舍。”

    “是,小的给您带路。”

    那侍者轻手轻脚地带着李泰上了楼,寻到挂有“听雪”牌子的雅间门外,轻推开门扉,一手请他先进。

    李泰跨步进门,绕过屏风,头一眼没见到人影,便道李元昌没来,皱了下眉,转身就要往外走,可余光却瞄见丈远外的竹帘下落着一件湖蓝色的长衫,虽是惊鸿一瞥,却足够让他停下脚步。

    他转而走上前,捡了那件衣裳起来,仔细一辨,认出那上头的花纹绣样正同遗玉穿过的一件一模一样,当即变了脸色,视线一转,落在左手边闭合的屋门上。

    “您还有什么吩咐?”侍者立在门口问道。

    “下去,关好门。”李泰冷声道。

    “是。”

    听见外面门响,李泰这才伸手将近在咫尺的那扇房门朝里轻推开来,“吱呀”一声门板轻响,他鼻翼一动,便嗅到一股欢好之后留下的异味,他脸色腾青,手上力道大的直接将那长衫的布料捏烂开来。

    轻微的呼吸声,说明这房里尚有一个女人在,这里面是谁,这是否是计,他此时已做不得多想,明知道跨进这道门,下一步许就是陷阱,可他还是断然推门走了进去。

    这里间,别有洞天,一进门便有两帐雪纱从梁上垂下,半遮半掩了对面床上朦胧的光景。

    那呼吸声渐渐清晰,李泰一手拨开帘子,视线直落在床上,那薄薄的一层丝被遮掩不住,*光半露的女子娇躯,一眼望定,就知不是她,他轻呼了一口气,抿直的唇角瞬间松开,但下一刻,脸又冷下,因这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看见了他。

    “唔...你、你?四、四殿下...啊”

    阎婉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见床头立的人影,怔愣一下,霎时间就清醒过来,意识到她此刻正赤身躺在床上,抑不住地一声惊叫,她惊慌失措地抱紧了被子,缩进床角,随之袭来的疼痛让她瞪大了一双秀美的眼睛。

    好歹认出人来,李泰皱了皱眉,将手中纱帘放下,转过身,背对着床上,沉声问道:

    “你为何会在此处?”

    阎婉脑中正是混乱一片,虽全然不记得自己在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可也能意识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原本见李泰在这里,只当是他所为,然听李泰这一句问话,聪明如她,又怎会不明白夺了自己清白的不是他,她颤巍巍地缩起身子,一个接一个地打起冷战,一眨眼,便是一串泪珠落下来。

    “呜...是、是——”

    叫她怎么回答,难道让她告诉他,是魏王妃把她约到这里来,又给她下了**,他会信吗?

    听着身后压抑的呜咽声,李泰快速地分析着眼下情况,头一个就将邀约他来的李元昌摘了出去,且不论李元昌为何迟到,不论这设计他的人是谁,为何目的,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让这女人在这里再待下去,不然等下来了人,是有口都难说清楚。

    “速速穿衣。”李泰丢下一句,便走到窗前。

    阎婉此刻正是悲痛欲绝,哪有多余的心思去听他说了什么。

    李泰打开窗子,看了一眼楼下空荡荡的后街,回头发现那床上女人动也不动,耳尖一抖,就听到厅外开门声,脚步一转,便快步是上前扯开帘子,顾不得许多,劈手点了阎婉睡穴,直接将重新昏过去的她连人带被一同夹在腋下,眼明手快地捡了床上几件女子私物塞进被中里,抓起那条湖蓝色的长衫,大步走到窗前,看准了墙外落脚的地方,纵身跳了下去。

    “瞧瞧,就说这人等不得,咱们才迟来多大会儿,他可就走了,真是的,就说在路口撞到那个乞丐晦气。”

    “皇兄不必生气,明日再约他就是。”

    “算了,我还是到魏王府去找——咦?十一弟你快来看,这屋里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