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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一天之中只有在太阳出来之前才凉快一些,等太阳稍微升得高一点,就会热得让人受不了,所以在太阳出来之前,赵云飞就把一些日常的活儿都干完了,早饭吃的粥也熬出来了,盛在陶瓷盆里晾着。
兄妹俩刚吃完早饭,这时村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各位村民注意啦,各位村民注意啦,前几天村里遭了雹灾,镇上发了救灾款,每人300元,各户现在派个代表来村委会领救灾款;各位村民注意啦……”
广播的声音在村庄上空不断回荡,赵云飞听到广播,那心情简直是只能用“心花怒放”才能形容,正发愁手里没钱,镇上就发了救灾款,这样自己和小吉的加起来有600元,要是没有意外的话,这笔钱能花一年,对于赵云飞来说,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赵云飞嘱咐小吉在家看家,自己一边盘算着一边朝村委会走去。
到了村委会,院子里已经站了许多人,大家纷纷议论着救灾款的事,个个笑逐颜开,有的说领了钱马上上集买肉,先炖上一大锅解解馋;有的说我家人口少真不划算,说什么也得再要个二胎......
王会计在屋里叫人名,叫到谁谁就进屋领钱,一上午时间乱哄哄的终于发完了,村委会院子里只剩下了赵云飞,王会计正要收拾账本准备回家吃午饭,赵云飞一看只剩下自己,却没叫他的名字,心里很是奇怪,问王会计:“三大爷,怎么没叫我领救灾的钱?”
王会计头都没抬,说:“你家没有救灾款。”
赵云飞瞪大了眼睛问:“我家也受了灾,为啥没有我家的?”
王会计有些不耐烦,说:“为啥?因为你家不成一户人家,你爹没了,你妈跑了,就你们俩孩子能叫一户人家吗?”
赵云飞听了王会计的话满脸通红,大声分辨道:“我妈没跑,她出去打工了!”
“没跑?没跑怎么都三年了不见回来?也不给你们寄钱?年纪那么轻我就不信她能守得住!”说完,王会计嘿嘿奸笑着看着赵云飞。
赵云飞愣在门口,虽然他现在对男女之事还似懂非懂,但也知道王会计所说的“守不住”不是什么好话,他脸上不动声色,但双拳却攥紧了,不过随后又慢慢松了下来,他早已不是那个因为一句话就挥拳拼命的毛头小子了。
“在这站着也没用,回家吧,我要锁门了。”王会计一边把账本锁进抽屉一边对赵云飞说,完全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挨一顿老拳。
赵云飞心里凉到了极点,本来打算领到钱后去镇上把家里的电视机修好,小吉一直想看动画片,虽然她从来不说,但她经常在邻居家的门口看别人家电视里放的动画片舍不得走,就算看不清楚也要听听声音,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赵云飞因为手里总是钱紧,电视机坏了就一直拖着没修,雹灾后补种玉米,连日常花销都成了问题,更没有闲钱修电视了。
这笔救灾款的重要性对于赵云飞来说不言而喻,没想到这笔钱最后却成为了泡影。
……
失魂落魄地走出村委会大门,想着小吉还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心里无比难受,
失神间,赵云飞和对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满身酒气,趔趄着脚揪着赵云飞挥拳就要打。
赵云飞一看,认出是他的一个远房四哥,外号叫坏四儿,村里人叫熟了都叫他坏死,此人吃喝嫖赌,就差抽大烟了,这说不定又是在哪儿赌完喝醉酒回来了。
赵云飞喊一声:“四哥,是我!”
坏四儿把醉眼用力地睁了睁,认出赵云飞,松手说:“是、是云飞兄弟啊,你怎么走路跟掉了魂儿似的?咋啦?跟四哥说说。”
赵云飞正憋着一肚子委屈没处诉,就对坏四儿说:“镇上发的救灾款,没有我家的,刚才和王会计嚷了两句。”
“啥?啥?没你家的救灾款?为啥?”坏四儿醉醺醺地问道。
“王会计说我家不是一户人家,没有救灾款。”赵云飞说道。
“咋不是一户人家了?”坏四儿问。
“王会计说我爹死了,我妈不在家,所以不算人家。”赵云飞解释道。
没想到坏四儿听了这句话后把醉眼瞪的溜圆,破口大骂:“放王瞎子他妈的臭狗屁,欺负咱们老赵家没人了?那救灾款是县里拨的款,那县长那么大的官,得有多忙啊,能知道东龙泉村谁家的爹死了、谁家的妈不在家?能有工夫管你这小事?不用说,这肯定是村里把你的钱黑了,你就去问王革操,他肯定有份儿……”
坏四儿言之凿凿,却也不无道理,还想再接着唠叨,赵云飞却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一言点醒梦中人,其实农村的事情并不复杂,主要是农民太好蒙骗。
到了王会计家,王会计和他的胖老婆正在吃饭,两人每人捧着一大青花碗面条,面条上冒尖儿堆满肉丝肉片,面汤里飘着油花,西里呼噜,吃得满头满脸的汗。
在偏远的农村,不年不节能够经常这样吃饭的人家并不多。
王会计端着碗,正把一大片肥肉填进嘴里,见赵云飞推门进来,赶忙放下碗,虚情假意地问道:“云飞吃饭没有?在这儿吃点?”
“三大爷,不用了,我就是想再问一下救灾款的事情,镇里应该是按户口拨款,我家有户口,又没有销户,为啥没有我家的钱?”赵云飞站在门口说道。
这句话把王会计问得哑口无言,和他老婆面面相觑,吭哧了半天,才说:“云飞呀,我是会计,只负责按照名单发钱,至于是不是应该有你家的钱,我不清楚!”
赵云飞面色阴沉,盯着王会计说:“您不清楚,那谁清楚?”
王会计沉默了一下,说:“你去问村支书吧。”
赵云飞一声不吭,扭头出了王会计家。
村支书王胆操家,两亩地的庭院,一座二层小楼,上下足有六百多平米,楼面镶着白瓷砖,全塑钢窗户,楼顶镶的是金色琉璃瓦,整体形状像个帽子,这叫“官帽”,三米多高的围墙,里外抹着水泥,墙顶上还扎满了玻璃碴子,高大气派的门楼同样镶着琉璃瓦,门楼的正中央砌出一块牌匾,镶嵌着两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王府。
门楼下面是一对红色大铁门,铁门上九九八十一个黄铜铆钉闪闪生辉,
这所宅子与周围低矮的平房相比,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毫无疑问,村支书王胆操家正是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
赵云飞的脚步刚在王胆操家的大红铁门前停住,一条体型巨大的黄毛藏獒闻声扑到铁门上,一边用爪子扒着门一边吠叫。
王胆操的二儿子王宝亮从屋里出来,大声吆喝着藏獒,把藏獒牵入铁笼子,然后打开大门,看见是赵云飞,冷冷地说:“有事吗?”
“二哥,二大爷在家吗?我想问点事情。”赵云飞虽然心里有气,但并没有缺了礼数。
王宝亮把头一歪,说:“在屋里喝酒呢。”
赵云飞随着王宝亮进了屋,只见屋里香烟缭绕,八仙桌上摆着炖肉、炖鸡、炸鱼、油炸花生米、凉拌豆腐丝等下酒菜,村支书王胆操正陪着两个人一起喝酒吸烟。
屋里的空调正吹出阵阵的冷风,与屋外火炉一般的温度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赵云飞不由得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空调,他听村里人说过,那机器非常费电,村里只有村支书、村主任和电工家才用得起,因为这几家都不用交电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