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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孟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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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几日,桐野有些着凉,发了低烧。虽有些头晕乏力,但还是坚持着一路晨跑去了岚山大学——今天有他的课。

    岚山大学,当初桐野只是冲着唯美的名字才来的,好在这里的景致也并未让他失望,尤其是校区里那一泓人工湖——岚沁。湖面常年被浓雾笼罩着,水汽氤氲,如若是新雨过后,彼岸的丁香林被雨水浸透,淡淡的清香伴随着澍雨的味道荡入心海,一点涟漪会让每个人沉醉。岚沁湖,一个颇具诗意的地方,亦是桐野的最爱。

    岚山大学毕业后,桐野凭着优异的成绩选择了留校任教。教授的科目比较冷门,所以日里倒也轻松。

    早早地来到学校,凝望着还未睡醒的岚沁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所有的不适都已忘却,反而又精神了不少。

    和自己搭手的同事今天有事,所以临时将桐野的课窜到上午,因为不是在公共教室,不会对同学的课时造成影响,所以桐野并没有拒绝。

    两节课后,桐野看了看表,时间尚早,便决定去图书馆转一转——这也是他在大学时代就养成的习惯。

    岚山大学的图书馆,全市最大的非营利性书社,虽说藏书及环境都远不及名不见经传的赌书局,但至少从头衔上就知道,这里并不寒酸,至少足够让桐野这类怕吵的人躲个清静。

    “同学?”桐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灵动的女声,如泉水击石般清越。

    桐野只觉得有点好笑,因为自己的确执教不久,经常被误认为是学生。倒也无妨。

    “你好,有事儿……吗?”桐野刚转过身,便不由得愣了一下——疏影……不对,自己面前的短发女生竟和疏影如此相似。

    但他随即便知道自己出现了错觉。疏影是那种端庄娴淑、温文尔雅的极致清秀,而面前的女生身着一套简单的牛仔套装,利落的短发,清净之余带着一丝飒爽之气。

    “同学!”看来女生仍是没发现桐野的真实身份,大大的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桐野道:“请问这里有川端康成的书吗?”

    桐野思衬片刻,点了点头,轻声道:“跟我来。”

    桐野轻车熟路地走到书架前,随手取下一本白色的书道“对不起啊,这里好像只有川端康成精装本的《雪国》了。”

    女生兴奋地接过书,摩挲着书的封面,一脸惊喜感激地看着桐野,道:“谢谢啦!”

    桐野不语,女生随即又补充道:“我叫孟初,你叫什么名字?”

    “桐野。”桐野淡淡答道,同时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小声道:“请保持安静!”

    孟初笑嘻嘻的用力点了点头,道:“那么,桐野学长,再会咯!”

    桐野点了点头,目送孟初的背影离去。

    “长得真像她呢。”桐野自言自语道,同时他的左手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手腕上的印记紫光一闪即逝,又归于平静。

    平静?的确很平静呢。疏影她……有多久没再出现了……

    桐野正有些出神,却没发觉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直到桐野身后才停下来。

    桐野依旧是在走神儿,肩膀仿佛被人拍了一下,很痛,也正好把他从空白的状态下拉回现实。

    桐野再次转身,却正对着一张精致的面孔。

    “薇语?”桐野怔了怔。

    的确,那惊艳魅惑到极致的脸庞,不是薇语还能有谁。

    书局里其他人也都把目光从书籍中移到薇语和桐野身上——甚至有人还在窃窃私语着,学校里什么时候出现的这样的美人?

    薇语也并不理会其他人投来的目光,事实上她也早就习惯了,此刻他更关心的是,桐野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当然,桐野也有同样的疑问。

    “解释一下吧!”薇语盯着桐野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你不是下午上班吗?现在是十四点二十分,你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我……我说窜课……你信吗?”桐野耸了耸肩,自己并没有说谎。

    “好吧,你这种人啊……”薇语津了津鼻子,似乎不太高兴。“你干嘛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我啊……”

    “才两次……不是么?”桐野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但事实上拒绝两次也确实不算多。

    “什么叫‘才’两次……”薇语一脸黑线,竟有些委屈。

    “这男的什么来头啊,可真够拽的……”

    “就是,这么漂亮的女生也拒绝,要是我,嘿嘿……”

    桐野自以为并不过分的行径似乎已经在此刻激起民愤,附近的人纷纷把羡慕嫉妒的目光聚焦在桐野身上,桐野似乎能感觉到周围饿狼一样的眼神。

    “话说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桐野轻咳几声,下意识地把话题转移开,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真的有些担心会被其他人的怒火烧化了。

    “你……你跟我来。”薇语四下里望了望,这里也的确不太适合闲聊。

    不及桐野开口,薇语早已拽着他的衣袖来到图书馆前的广场上。

    “都出来了,说吧?”桐野扫了扫四周,附近也并没有什么无聊的人,于是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也……没什么大事儿……”薇语笑嘻嘻地打量着桐野,淡淡地说道:“有些口渴,先喝点东西吧……”

    桐野以为她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所以刚打算拒绝她第三次,却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这个女人……不说也罢。

    桐野还没缓过神来,薇语早已经又牵着桐野折腾到校门口的一家冷饮店前。

    女人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生物,桐野有些无语……真不知道,她穿着高跟鞋怎么还能走得这么快。

    “就这儿吧!学校门口,这里也算不错了!”薇语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了好久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道:“你觉得呢?”

    “我……”桐野叹了口气,自己还是保留意见吧。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桐野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在店里了,而薇语已经点好了柳橙沙冰坐在自己对面。

    “书呆子,你又在想什么?”薇语轻轻嘬着银色的勺子,挑了挑黛眉轻轻问道。

    “没想什么啊?”桐野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发呆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日常。

    “那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薇语蹙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呃……既然这样,你给我一个话题呗。”桐野尴尬地笑了笑,他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聊天或者擅长找话题搭讪的人。

    “呐……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薇语眯了眯眼睛,轻轻放下银匙,随即托着下巴一脸期待地望着桐野,嘴角微微翘起,声音也极尽魅惑。

    桐野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是根本不需要考虑的问题,无可挑剔的面孔,恍如刀刻的身材,无论在什么时候,面前的女孩儿都应该是最接近女神一般的存在。

    “那我都这么美了,你怎么还不理我?”薇语的脸上滑过一丝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子好像一只受伤的猫,看得人心都化了。

    “我……”桐野刚要回话,却瞥见了什么,那是不远处一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此刻正悄悄将右手伸向他后座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的口袋。

    看得出来,黄发青年应该还是新手,一面做着亏心事的同时,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还警惕地向四周窥视着。

    桐野对薇语使了个眼色。

    薇语也注意到了不远处那个蹑手蹑脚的年轻人。

    年轻人这时也发现了桐野和薇语的目光,他紧张地瞥了瞥身后尚未察觉的中年男子,又看了看桐野和薇语,迟疑片刻,从另一只手亮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眼神也透出一丝冰冷。仿佛在警告他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薇语满是期待地看着桐野,神色也变得很微妙,似乎想知道桐野要怎么做。

    桐野则依旧不动声色,悄悄地将袖子里将早上剩下的半截粉笔抖到手心。

    “倏”得一声,粉笔像子弹一样直接命中黄发青年的手腕。

    “哎呦……”黄发青年突然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他盯着自己红肿的手腕,甚至不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阵尖锐的痛楚使得匕首也掉在了地上,附近的女服务员看到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也将保安人员吸引过来。

    同样,黄发青年眼中作为猎物的中年人也被那一声惨叫惊动,随即他注意到,自己的皮夹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有一大部分露出口袋。他霎时明白了些什么,愤恨地离开了。

    薇语自然是将方才的一切看在眼里,朝桐野顽皮地眨了眨眼睛,朱唇轻启,似乎要说什么。

    通过薇语的口型,桐野知道她说的是“干得漂亮!”

    “小意思。”桐野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小声说道。

    一点小插曲倒是没引起多大恐慌。

    黄发青年被赶出去后,桐野摇了摇头,道:“这孩子心理素质太差,如果是我,我就装作受害者,说不定还能讹店家一笔。”

    薇语噗嗤地笑出声来,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你这一手是跟谁学的?”薇语拢了拢耳边酒红色的长发,眼神里带着一点崇拜。

    “我爷爷。”桐野斜倚在软椅上,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爷爷不会是什么隐士的高手吧?”薇语瞥着已经融掉一小半的沙冰,突然来了兴趣。

    “谁知道。”桐野对薇语的好奇并不感冒,只当她是小说看多了的中二少女。

    薇语他一眼,突然盯着桐野的眼睛,不说话,只是一脸坏笑着。

    桐野被盯得很不舒服,摸了摸下巴,鬼知道她又在想些什么,总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商量个事儿呗?”薇语突然幽幽地说道。

    桐野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做我保镖呗……”薇语轻轻地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暧昧。

    “啊?”桐野一怔,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我没有开玩笑。”薇语嘟着小嘴儿,神色迷离中却有些严肃,随后又说道“反正钱不是问题,不论你现在工资是多少,来我这儿,我都在你现有工资的基础上增加一倍作为底薪,你觉得呢?”

    桐野被雷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脸震惊地望着薇语,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不要考虑了吧……干不干?”薇语打量着桐野,依旧满是期待。

    “呃……不干。”桐野摇了摇头,“比我强的有的是,谁还不够你找。”

    “就凭你刚那一下,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你是个高手!”薇语的眼神里闪过莫名的兴奋。

    “那也不干……我喜欢我现在的悠闲自在。”桐野撇了撇嘴。

    “你怎么知道在我这儿不轻松,你只需要陪我逛逛街谈谈生意而已,还能驾车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偶尔蹭个飞机到处旅行,多好的差事,比窝在这里轻松得多呢……”薇语机关枪一样说了很多,随后瞥了桐野一眼,幽幽开口道:“最主要的是,有我这种等级的美女相伴,你都不动心吗?”

    “动心啊……”桐野耸了耸肩“宝马香车都动心,美女就算了,谁叫我都有喜欢的人了。”

    说到这儿,桐野面前似乎浮现出在月夜里那个比夜色还宁静的女孩儿。

    当然他也没注意到,薇语的眼神中滑过一丝黯然。

    “那好吧……”薇语也不再要求什么。

    “啊对了,你昨天说到底找我什么事啊?”桐野突然想起昨天微信的内容。

    “啊,我……就是想带你去见个人……你不是有事儿吗……我们改天吧……”薇语笑着,鼻子却有些酸涩。

    桐野注意到薇语的神色中有一丝恍惚。白皙的面孔似乎又苍白了不少,更衬托出眼底的潮红。

    究竟是……怎么了?桐野的脸颊有一丝灼烫,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发着低烧呢。

    “啊对了,公司那边还有点事儿,我先……”薇语突然看了一下手机,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些仓促。

    “就这么走了?没忘掉什么吗?”桐野愣了一下,似乎语气里还暗示着什么。

    薇语并猜不到桐野的意思,突然想到什么,从提包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

    “喏……这个给你。”薇语将盒子塞到桐野手中。

    “布洛芬,退烧药,用法都在说明书上,别忘了……”薇语说到一半,突然转身匆匆的离开了,连再见也没留下。

    桐野愣了一下,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生病的……不过……自己刚刚暗示的是薇语没买单啊。

    不知道为什么,桐野总觉得后面的气氛有些微妙,但究竟微妙在哪里,桐野也说不上来。

    而此刻匆匆离开的薇语正坐在车里,泪水打在方向盘上,绽放出一朵透明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