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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钰深知欲速达不成的道理,顺势表示坐太久了需要到外面放松下筋骨,和尹冬梅离开首领帐篷。
策马奔驰到草原深处,四下无人时尹冬梅才说出下午从梅朵卓玛嘴里挖到的信息——草原女孩单纯率真崇尚勇士,加上钟离良阳光帅气,简直把她迷醉了,什么问题都乐意回答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梅朵卓玛说目前越芒内部正面临首领继任者之争,矛盾很大,再叠加前所未有的旅游开发诱惑可谓人心不稳危机重重。
越芒首领原则上做到生命最后一刻,但其实上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即首领不能骑马时就会淡出,并在他主持下挑选出继任者辅佐事务类似副首领角色,等到首领去世后正式继位。
这样看应该是最受索朗扎西青睐的桑吉成为继位者吧?表面如此,实则暗流汹涌非常复杂。
越芒共有四位长老,中午酒宴坐在韦昕宇身边的达劳嘎姆才最受首领青睐也最有继位希望,原因很简单,他是首领索朗扎西的儿子!
为了辅佐儿子上位,索朗扎西故意在四年前遴选越芒飞鹰大会上更改规则以让那喀顺利击败所有竞争者,自此那喀对索朗扎西父子忠心耿耿,多次在草原上扬言谁敢挡达劳嘎姆的路就灭掉谁!
既然这样,为什么两次交涉涉及开发草原旅游事务,索朗扎西只把桑吉带在身边呢?
梅朵卓玛说绝大多数越芒人都反对此事,因此桑吉实际上会到最后被抛出去作为替罪羊,既转移越芒人对首领的愤怒,又毁掉桑吉的声誉,从而彻底与竞争首领大位无缘。
听到这里白钰深深感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官场,权术真的无处不在啊!
这就是人们压根不相信几千年前“禅让制”的原因。
人之初,性本自私。以越芒部落松散的生活方式应该还处于原始社会架构,与尧舜禹当时的情况差不多,首领索朗扎西想到的并不是禅让而是千方百计使得儿子继位,可想而知人们更相信大禹凭借治水树立的威信囚禁舜逼其退位。
《史记》是这样记载禅让制的:皋陶于是敬禹之德,令民皆则禹。不如言,刑从之。
如果是其乐融融的禅让,哪里还用得着“不如言,刑从之”?说明“禅让”完全靠武力威胁完成。
如今越芒人如索朗扎西所说即将“推举”新一代首领,照此态势,达劳嘎姆“顺利当选”将是意料中事。
白钰长时间思索,然后问:“越芒人喜欢桑吉,还是更喜欢达劳嘎姆?”
“可能桑吉的民望高些,不过有做首领的父亲处处帮衬,达劳嘎姆也颇受欢迎,”尹冬梅道,“除了首领、长老和飞鹰极少数,绝大多数越芒人都非常纯朴善良,心无杂念,权力争斗啊利益控制啊之类根本不在考虑之中,通常情况下首领和长老说什么就相信什么,而当出现不同声音时,情况就有些混乱。”
“对,这就是我要问的第二个问题,混乱之后越芒人听谁的?”
尹冬梅何等聪颖,略一思忖道:“有两派,一派习惯于服从首领,索朗扎西指东不敢往西,不妨称为保守派;另一派就象梅朵卓玛,崇尚勇者,向往外面的世界,可称之为革新派。”
白钰莞尔一笑:“好嘛给越芒人划定成份了。现在的问题是保守派掌握领导权,民众不支持改革开放,情况对革新派很不利,如何解决?”
此时与其说商讨,不如说白钰在考试,考验尹冬梅处理难题的应变机巧与智慧。
之前李峰通过考验,而刘映球两次考试都不及格遂被果断换人。
当然并不是说尹冬梅面临是否被换的问题,而是她的回答很大程度决定了日后会不会得到重用,以及白钰对她的信任与依赖程度。
在官场,只有强强才能联合,不然你当人家助手的资格都没有。
“您的问题刚才我也想到了,并且跟梅朵卓玛长时间坦诚交流,”尹冬梅道,“她觉得一方面要设法拉拢另两位长老,在长老层面形成三对一局面,这样能够很大程度牵制首领的权威——越芒部落散居的习性决定了首领的指令要通过长老们分头通知并执行方式……”
“目前那两位长老持什么态度?”
“年纪都偏大没有竞争首领的能力所以暂时不表态,需要有人推动一下;另一方面梅朵卓玛认为正府要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光说开发旅游好,到底好在哪里,越芒人能得到什么实惠等等。前面说过绝大多数越芒人很简单很纯朴,讲得太远太多他们听不懂,看在眼里、拿到手里的才是真的。”
白钰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怎么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呢,这不,我们的希望不就这样一步步展开了吗?”
绕了一大圈回到营地,火塘里又生起熊熊烈火,晚上全牛宴即将开始!
白钰不由得骇然,轻声问道:“中午全牛加全羊没吃完吧,怎么又烤?这样浪费可不得了!”
尹冬梅笑道:“我也问过,中午剩下的都分给大家了,这方面越芒部落倒是实现有福同享制度。”
“接待一次客人就摆全牛宴,一年下来费用也可以了。”
“是的,联合国的拨款有一半用于吃喝,另一半购买帐篷等生活物资,用得紧巴巴的。”尹冬梅道。
白钰不停地摇头叹息,显然极不认同越巴部落这种管理模式。
晚宴还是每个座位摆满十六碗酒,但参与者少了一半——客人这边韦昕宇主动退出;越芒那边首领索朗扎西毕竟年纪大了,还有一位长老也明显不行,那喀大概中午折了面子托辞不喝,只剩三位长老和飞鹰梅朵卓玛陪酒。
越芒人就这点好,不能喝也不勉强,但白钰连续作战便能赢得他们的好感。
酒至半酣,白钰站起身先一口气连喝三碗表达对越芒部落热情款待的谢意,然后道:
“此次我代表关苓县委县正府看望大家,虽然在一些问题上没取得共识,但彼此增进了解,加深了友谊,我认为是个很不错的开端!噶尔泰草原很美丽,越芒人的酒绵软悠长,以后我会经常过来作客,大家欢迎吗?”
“欢迎!”
长老和飞鹰们大声呼应道,受此气氛感染本来不喝酒的索朗扎西主动端起一碗仰头干掉。
白钰续道:
“下面,我以县委书计名义决定向越芒部落献上两件礼物。一件礼物是,今天有年老的越芒人反应几十年前关苓经常派电影放映队过来,每逢电影放映大伙儿象过节似的高兴万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没了。现在我宣布,以后每周都会电影放映队到噶尔泰草原服务,保证大伙儿看得过瘾!”
索朗扎西连连点头,手捋胡须笑道:“电影不错,电影不错,我也是小时候看过。”
“第二件礼物是,”白钰声音更洪亮,“随同电影放映队过来的还是医疗小分队,给越芒人检查身体,提供药品和治疗,特别草原上经常遇到的跌打损伤和虫叮兽咬,都有免费特效药!”
这下子四位长老齐唰唰起身,二话不说端着碗喝得干干净净!
桑吉一抹胡须道:“白书计真解决我们越芒部落大问题了!多年前偶尔有赤脚医生到草原巡回服务,后来没了影儿;越芒人最怕生病,碰到头痛脑热的没完没了喝中草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除非实在捱不下去才到山脚下的村卫生所,往往又要转院,几下折腾人也差不多了,我娘就是这么死的……来,我再喝一碗!”
白钰从容道:“我也再陪一碗!”
火塘酒宴气氛达到高潮。
喝到最后,事先声明不喝酒的索朗扎西等都喝了七八碗,桑吉等长老将近二十碗,都喝得七倒西歪但个个笑容满脸,酒宴在其乐融融中结束。
回到帐篷,白钰沉声问道:“都安排好了?”
左右搀扶他的韦昕宇、钟离良同时点头。
“先睡会儿,两小时后叫醒我。”
白钰说完便躺下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呼呼入睡。韦昕宇与钟离良惊异地对视一眼,替他盖了条毛毯,蹑手蹑脚守到帐篷门口。
“一天喝了三十五碗酒,还要不停地思考问题、拍板拿主意,当领导不容易嗬,”韦昕宇轻叹道,“为白书计服务前没想到县委书计这么累吧?”
钟离良低低道:“都不容易……别看那些大款、富翁人前神气活现,碰到大领导、更有钱有势的大老板象哈巴狗似的,我在旁边看了都觉得丢人。你猜他们说什么?哪怕装龟孙子,赚到钞票才是硬道理!”
“有了钱让别人在自己面前装孙子。”韦昕宇轻笑道。
“所以觉得没意思。”
“跟着白书计有意思吧?工作之余还能泡妞。”韦昕宇打趣道。
钟离良俊脸腾地红了,连忙道:“韦秘书误会了,我不过……不过是切磋技艺……”
“越切磋越深入,是不是?”
“唉唉,这种话我说不过你,我水平差……”
韦昕宇笑得更欢:“水平高人家女孩子才向你讨教……”
两人窃窃私语打发时间,两个小时很快就到了,轻轻推了几下,白钰腾地起身,定定神道:
“外面没动静?”
“都睡了。”
“开始行动!”白钰断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