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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定北侯府时,夜色已深。婠婠暂时没有往青霜院去。
临睡前她嘱咐金莺往库房里取了药材,让琥珀照着那最苦、最难吃的驱寒方子炖了一大罐子的药汤。多搁辛辣苦涩之料,少放中和滋味的枣杞黑糖等物。
第二日凤卿城需得上值,她却还是继续沐休的。饱睡了一夜后,送走凤卿城婠婠便就叫银雀装了那罐子药汤往青霜院去。亲自盯着襄和县主喝完了那满满一罐子汤才肯离开。
婠婠离开后,襄和县主身边的大丫头忙忙的端了一只盂盆来。襄和县主伏身呕了半天却是无论如何也呕不出来。
她挥挥手叫那丫头把盂盆端走,向立在近前的一位管事娘子唤道:“欢颜,扶我起来走走。运化运化那些汤水。”
那名唤欢颜的管事娘子上前递了一只银勺道:“县主还是略受些苦,将那些汤水催出来吧。这样下去非要胀坏了不可。”
襄和县主看了看那勺子,很是不想去接。那欢颜又劝道:“只难受一时而已,总好过难受上半日还胀坏了身子的强。”
襄和县主执意的起身来走了两步,只觉的肚腹好似一只水桶,每动一下都仿佛能听到里面的水声。这令她甚感屈辱。她将牙一咬从欢颜手中接过勺子来压舌触喉,生生的将那些才刚喝下的药汤都催了出来。
那股极其苦涩的味道再一次的弥漫在口腔中,接连了嗽了几杯香茶都未曾能将那味道彻底的清了。
欢颜眼圈泛红,一面抚着襄和县主的背一面哀哀的道:“县主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那夜叉实在欺人太甚。”
襄和县主拍了拍她的手,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难受异常。只得先闭目休息了片刻。
此刻的襄和县主怨怼不已,更是后悔不已。早几年她若不毁凤卿城的那几门亲,或者去年里不曾去坏太夫人为凤卿城求得那亲事,如今她也不必受这样的惊吓,吃这般的苦头。还落下了满心满头的糟心事情。
这个儿媳妇看着没手段,却是更加的骇人。愣头愣脑的就夺了她的中馈权,带出去就没有一次能叫她畅快的,随便的一句话就搅出她那大嫂当年的阴私旧事。
她眼里不揉沙子,她那兄长却是个好性的。如今因着那件事,杨家上下难得安宁。她辛苦的翻查一通,最后反倒落了埋怨。
自小到大,她的兄长何曾对她说过半句重话。襄和县主想到此事便就心塞不已。
这些日子她本就郁恼着,才刚打起了精神打算借着昨日的机会着手夺回中馈。谁知今日一大早就被那糟心的儿媳妇灌了一大罐劣质药汤。
她是再三的说了已然喝过,也说了不太想喝,更是说了喝不下。可那糟心的儿媳好似压根儿听不懂人话,满嘴的关怀难过,非要她喝完了那一罐子汤才肯罢休。
她是想要抵抗来着,身边的丫头婆子也是想拦来着,可被那夜叉的眼睛一扫,便就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儿了。
这桩事无论是加以运作传扬出去,还是直接去官家面前诉苦,给这总捕儿媳扣个不孝不敬的罪名都是简单的。可即便是扣上又如何,只要官家还重用着这个夜叉,莫说汤是她自己喝下的,就是被那夜叉强按着灌下去的,官家都不会认真处置此事。反倒还极有可能训斥她一通。
况且她也不敢去闹,她怕万一真的纠缠起来,叫官家上了心,一查二查查出了从前她做的那些事情,便就得不偿失了。
今日这亏她也只能暗暗的吞下去。
至于向凤卿城使力,叫他去替她出气,那是更加的不要想。这个儿子当真是养的太废了些。如今满京都里,就是个三岁小儿都知道定北侯惧内惧的厉害。芝麻大小的事情也要看着那夜叉的眼色行事。就是那夜叉去逛小倌儿馆,他都不敢说上一句。
若单纯是怕也就罢了,偏生那两人之间还有情。
想到那个情字,襄和县主的心那股怨恨越发的强烈起来。果真是父子两个,竟都会对那种出身低贱的江湖女子动情。
那强烈怨恨的激的她一阵气血翻涌,欢颜急急的为她顺了好一会儿的背。待襄和县主终于缓过劲儿来时,脑筋也从那复杂交织的记忆里清明起来。
她挥挥手叫那些丫头婆子们退出屋,只留了贴身大丫头和欢颜。她揉了揉额角问道:“最近侯爷的名声如何?”
那大丫头道:“仍是汴京城里有名的笑话。比之从前更加不堪。”
襄和县主笑道:“不堪?可是只在传他惧内,不曾再有旁的。”
欢颜想了想道:“也有些旁的,只是极少。”
襄和县主道:“去打听下他在朝中的风评。”想了想又说道:“算了,此事我自去寻大哥问上一问。着人备车,我要出门。”
那大丫头道:“老夫人这还病着,如何好出门去。”
襄和县主心中那些平静下去的气又涌了上来,她这“病”再不好起来,难道还要等那夜叉晚上来继续灌药吗!
这边厢襄和县主“身体大好”出门往大长公主府去了,那边厢婠婠收到了一份江湖风云录和一封书信。
金十三和林砚因要考察店铺事宜,要稍晚些至京都。明二爷却是近日将归。
婠婠得了这消息欢喜不已,立刻就张罗着回家去收拾。临出门前她又叫来招财,将照料奔霄的事情另交予旁人。带了招财回到那座两进院里。
如今天气渐寒即将入冬,冬日最暖和舒适的屋子便是自己的那一间。婠婠叫几个丫头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挪到厢房,把那屋子收拾清爽,待明二爷回来居住。
至于明二爷原本住着的屋子也依旧给他留着。如此冬日里住这间,夏日里住那间,可尽随惬意。
几个丫头脚不沾地的收拾着屋子,招财埋头擦洗院落,一派的热火朝天。最热的还是婠婠的心,最站不住的也是婠婠的脚。她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几趟,便就带着金莺和银雀上街去买了许多自己以为叔父能够用得上的东西。顺便的也给逐奕和招财买了些崭新衣物。
折腾到傍晚,院子收拾好了。婠婠留下招财来照料,嘱咐他定要今夜便把那地火龙烘上。
这时节还远不到用那地火龙的时候,招财却是一点疑问也不带,只躬身道“是”。待婠婠几人走后,他就立即抱了柴去烘那地火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