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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就歇一天吧!还是我去请大夫吧,阿思你去陪陪她也好。”杜仲说着起身。
薛恒哪儿能让老大去干活自己大喇喇在客栈中躲避寒风冷气享福?便道:“好了,你们都留在这儿吧,我去!”话没说完已经大步踏了出去。
杜仲和周释之相视笑了笑,杜仲便笑道:“她不要紧吧?我去问问伙计看看哪里方便熬药,你看看她去吧!”
周释之本就不放心陆小暑,闻言答应一声,连忙又上楼进了陆小暑的房间。
轻轻推门进去,便看到床上裹着她小小身体的被子轻轻抖动,传来断断续续的小小声的啜泣声。
“小暑!”周释之吃了一惊,连忙奔上前轻轻抚了抚被子急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呢?”
陆小暑整个头脸蒙在被子里,听见他问,小小的啜泣变成呜呜的哽咽,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周释之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况且男孩子对女孩的眼泪向来是没辙没法的,何况是心爱之人的眼泪?他顿时慌得手脚不知该怎么放,一个劲的哄劝她,可嘴里来来去去就只有“别哭了”、“怎么了”、“二叔去请大夫了,一会吃了药就好”等语,多说了几遍,他自己都感到十分无力。又哪里能劝得动陆小暑半点?
反而他的安慰劝慰似有催哭的功效,陆小暑呜呜的哭得更大声了!
“小暑,你到底怎么了!”周释之叹道:“我知道你难受,病了能不难受么?你别怕,只不过着了凉偶感风寒而已,看了大夫吃了药一定会好的,别怕,别怕啊!”
见她整个蒙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周释之又去拉扯她的被子,柔声道:“这样蒙着岂不难受吗?来,快出来吧!我给你打热水洗个脸……”
陆小暑象征性的抵抗抵抗,便任由他将被子拉开。
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苍白中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角毛湿漉漉的,眨着眼睛咬着唇无辜的看向他,额头上、脸颊上黏着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濡湿的发丝,看上去好不可怜。
周释之一下子就呆住了,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如此的柔弱、无力、仿佛一阵风就会吹倒。
他抬手轻轻替她将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掠开,大拇指顺势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看看,都成花脸猫了!我去打热水给你擦脸,你等着啊!”
陆小暑小声说道:“嘴里也不舒服,要漱口。”
她的带着鼻音窸窣哭腔未尽的声音听起来像小猫似的呜咽,周释之回想了两遍方明白过来,点点头:“好,我去拿水!”说着起身去了。
一时照顾她洗漱好,他便道:“你好好躺着休息,我在旁边陪你。对了,你冷不冷?要不要叫人加个炭盆?”
“不要!”陆小暑嘴一扁,眼眸中又有汪汪泛起水雾的趋势,慌得周释之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手忙脚乱的安慰,狼狈不堪。
陆小暑看着他狼狈不堪却完全找不到路数的神情不禁更加觉得自己可怜,断断续续说道:“我想我娘……还有我爹……”说着泪水便簌簌涌出。
周释之愣住了,呆呆的瞧着她。
陆小暑抬手胡乱擦拭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以前我生病了,都是我娘照顾我,我想她了……”
想到离家这么久,想到家中的爹娘,陆小暑哪里还能够忍得住?话一出口,又是病中格外脆弱之人,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止都止不住。
“别哭!别哭呀!”周释之看得狼狈不已,手忙脚乱的想要帮她擦拭眼泪干净哪儿能够?最后无可奈何道:“小暑,你别哭了,我,我照顾你还不行吗……别哭了……”
“你不要人照顾就好了,你会照顾谁呀!”陆小暑呜呜的哭着,说道:“我嗓子里都要冒烟了,也没见你给我倒杯水,还说照顾我呢!”
“我去倒水!”周释之连忙起身。
不一刻倒了水过来,忙将茶杯递在陆小暑唇边,柔声道:“来,喝吧。”
陆小暑勉强喝了一口,稍稍有点烫,可也只好将就了?不然还能怎样?他又不是娘,才不能跟娘比呢!
“你再喝点吧!”周释之见她眼睫毛仍旧湿漉漉的,眼睛也微微的有些红肿,可是好歹算是停止了哭声,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不要了,”陆小暑喝了两口,皱眉道:“嘴里寡淡,什么味都没有。我娘都会给我调蜂蜜水……”
“那,那你等等,我这就找蜂蜜去!”周释之从善如流连忙说道。不等她说话一溜烟的出去了。
客栈中东西齐全,因此并不需要到外边去买就有现成的。周释之连忙调了一盏蜂蜜水,小心翼翼的捧着进了陆小暑房间笑道:“蜂蜜水来了,再喝点吧。”
一口下喉,她眉头又微微的皱了起来,周释之提心吊胆道:“怎么样?不好喝吗?这蜂蜜是客栈里掌柜的亲手拿给我的,说是今年下来的最好的蜂蜜……”
“太甜了,甜得难受。”陆小暑撇撇嘴,“我娘调的刚刚好,就不会这样。”
“我再试试。”周释之哪儿知道原来喝个蜂蜜水还有这么多讲究?挠挠头,便小心的冲她笑笑,“你等等,等等啊!”
他拿不定主意陆小暑究竟要喝多甜的,只好在大堂桌子上摆了一溜的杯子挨个的试。好在这个时候不是饭点,没什么人,要不然不知多少人要围上来看西洋镜。
正好薛恒请了一位老大夫回来,一进门脱下大氅抖了抖拿在手里,抬头就看见周释之在那儿倒腾。
“阿思,你在干什么呀!”薛恒诧异问道。
周释之顿时有些吱唔起来,若二叔知道这又是小暑在闹腾,只怕他又要唠叨了。
偏偏那大夫是个聪明的,一见之下便说道:“啊,老夫知道了,这位小爷是给患病的姑娘调蜂蜜水吧?唉,也难怪你这么着,当初啊,我家小闺女生病我也这么着,小丫头病中脾气大,一回而嫌太甜了、一会儿又嫌太淡了,可没把我给折腾的!咳,男人家哪儿懂得这个呢?倒亏得你小小年纪这么有耐心……”
老大夫显而易见是个话唠,起了头就看不见结尾,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串。
周释之大感不妙,下意识朝薛恒看去,果然看到薛恒的脸色迅速的黑了下去。周释之讪讪笑了笑,不由得问那老大夫道:“对了大夫,那你家女儿要喝到什么样的蜂蜜水才满意呢?你能不能帮我都试着尝尝?”
薛恒气得差点一口血要喷出来:该死的陆小暑,野丫头,真把他们家小世子当成奴才了?
“哦,好的,好的!”老大夫古道热肠,见能帮得上人自然不会拒绝,遂收住了话匣子十分痛快的答应,用一只干净杯子挨个倒一小口尝一回,末了指着其中一盏说道:“这个就行,不甜不淡。”
周释之笑着谢过,小心的端着那盏蜂蜜水,向大夫点点头笑道:“您请跟我来吧!她还发着高烧。”
“好,快请吧!”老大夫抬抬手。
两个人就这么去了,薛恒抱着手阴晴不定的瞅了一眼,转身回房。
老大夫替陆小暑诊脉看过之后,也说是不小心受了风寒,无妨,开了两服药叫周释之去药铺抓了,即刻服用一副,躺下发汗,晚上再服用一副应该就差不多了。若再不缓解便去请他。
周释之道了谢,送了那老大夫出去。没看见薛恒或者杜仲,又不放心让伙计代劳,便索性自己上街抓药。
一时抓了药回来,周释之拿到后院厨房去煎,杜仲准备好了砂锅和小风炉,见了便将药包接过来,困惑道:“你二叔又怎么了?我刚才看见他黑着个脸,难道出门被这镇上的大夫为难了?”
周释之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哪里肯说,只摇摇头装傻道:“是吗?这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的吧!”
“这个老二,还以为他这段时间以来脾气好多了呢,没想到还是一样……”杜仲嘀咕着,摇摇头走了开去。
一会儿煎好了药,周释之便用碗盛了,放在门口风略吹吹温度就合适了,于是小心的端到陆小暑面前,笑道:“小暑,快把药喝了,喝了药再躺下严严实实的捂着被子睡一觉,发了汗就好了。”
远远的,陆小暑就闻到了那股难闻的药味,此时他凑近了来,她也凑了过去,看到那黑黝黝的一大碗药汁,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当即就捂着口鼻转过了脸去,连连嚷着不喝。
“你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周释之拿出十万分的耐心柔声哄劝道:“等会儿我还给你调蜂蜜水好不好?快喝了吧。”
陆小暑摇着头摇着手道:“我真的不要喝!太难受了!快拿走开一点,闻着这味道便难受死了!大夫不是说偶感风寒不要紧的吗?不喝药照样能捂出汗的。”
任凭周释之怎么说她就是不肯。
在她的记忆中,好像之后四岁以前人小力气小,偶尔生病了是爹和娘两个人霸王硬上弓,一个紧紧抱着她不许她手脚乱动,一个捏着她鼻子迫使她张嘴强制性灌药才喝过。之后她学会偷奸耍滑了,总是做出乖巧样,然后趁着娘不注意偷偷的倒个干净。
当然,越长大她身体越好,几乎都不怎么生病就是了。而那闻着恶心喝着难受的药即便每次被强灌了喝下去,也必定是要吐出来大半的。只是苗翠兰和陆忠都比较狠,每次吐了继续喂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