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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明知道,阮筠婷虽不爱他,对他应当也算不得讨厌。但自出了琼华公主一事之后,他常常不敢见她,怕对上她澄澈的眼,更怕她来质问自己,为何要做出这等违背诺言的事。从前,他和他的家人都曾承诺过会待她如正妻一般。所以,当他放低了身段面对高高在上的端亲王只为了迎娶琼华公主这一幕被阮筠庭看到时,他当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只想快些回马车上去,不要与她对视。然才迈开步子,却见身着绯红色西武国文官官服的君兰舟已经走到她跟前,笑着与她说话。
阮筠婷今日穿了身鹅黄色的半臂和湘妃色的八幅裙,配上如画的容颜,当真是难得的娇俏。她仰起头来与君兰舟说话的时候带着亲切的微笑,让他痴迷的停住脚步。有点滴怨缓缓升起。
当日初相识,他便与她约定,将来若她有一日她想离开,他会帮她,他戴明也着实不是会强迫一个女子与他在一起的人。她为何不与他商议在做决定,而选择了那般绝决的方法狠狠的推开他,成全了她烈女的好名声,将他划做“陈世美”一流?
君兰舟这厢走到阮筠婷身旁,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过来瞧瞧。”阮筠婷回了他的话,转回身并肩而行时才低声道:“昨儿晚上你们都走后,端王爷单独叫了我去。”
“哦?他叫你做什么?”
“找我话家常。”阮筠婷苦恼蹙眉:“我也不知他到底意欲为何,叫我要谨慎与人相处,不要太信任身边的人,而且还问了许多我小时候的事。”
“是么……”君兰舟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端亲王嘱咐他秘密保护阮氏姐弟;昨日又恰巧在他们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审问过后,还打探阮筠婷小时候的事,又嘱咐她不要对人全抛真心……要知道,昨日他也注意到北哥儿在端亲王带人出现解围的一瞬,不但不欣喜,还有惊愕之色。
这一切,会是巧合吗?
该不会……
君兰舟低头看向阮筠婷,眼神饱含深意。
阮筠婷见君兰舟不语,疑惑的扬头看他:“有何不妥吗?”
“没什么。”君兰舟浅笑“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你要谨慎才是。身旁的人未必要全信。”
“连你都不能信吗?”阮筠婷停下脚步望着他。
“必要的时候,连我也不要信。”君兰舟也停下脚步,温暖的笑着。
明明说着不要相信他的话,却对她绽露这种让人无法不信任的笑容。
阮筠婷莞尔,才要继续举步,却见君兰舟的眼神越过她,看向她背后。
阮筠婷疑惑的回头,戴明堪堪在距离她三步远的位置停下脚步,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转回身,略带尴尬的微笑“阮姑娘,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称呼已经变了。
阮筠婷点头“小戴大人请讲。”
戴明看着君兰舟。
这时候,若是识相的,应当会将空间交给他们两人。
可君兰舟却似不明白他的意思,站在原地看风景,一动不动,也不看戴明。
戴明深感无奈,作了一揖,有礼的道:“君大人,我与阮姑娘有话要谈,我们先告辞了。”随后转过头看着阮筠婷“阮姑娘,可否请你移步,咱们回城中找个安静的所在?”
阮筠婷很想问“有什么话在这儿不能说吗?”可话到了。边又咽了下去,即便如今他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好歹从前戴明对她也不错,何必将事情做绝?
“也好。”
阮筠婷不想徒惹唇舌,免得跟车的婆子拿了她的事情乱嚼,便先行打发徐家的马车回去,说待会儿会乘君大人的马车去会同馆,还有事要办。主子的事下人不敢询问,跟车的婆子就先带车回去了。
阮筠婷便和戴明一同上了马车,缓缓往北门而去。
本以为戴明要说话,会找一个景致宜人的清静去处,阮筠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带着她来到一间没有挂幌的小酒馆。这里桌椅板凳等摆设都很简单,细细的看,桌面上还有一层“根深蒂固”的油污。
戴明随意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招了小二过来“一壶酒,一碟子油炸huā生。”随即询问的看着阮筠婷:“你要点什么?”
“我吃茶就好。”
“那在上一壶好茶,去吧。”
“好嘞。”
店小二退了下去,戴明望着阮筠婷,笑着道:“最近我常来这儿。你可知道原因为何?”
阮筠婷猜得到他想说什么,却不愿意接他的话。
戴明自顾自说:“我常来这里买醉。在府中,我醉不得,我放任自己只会让父亲和母亲担忧。其他的大馆子也不成,保不齐就遇见什么相熟的人,见我那个样子,背后议论起来只会越说越难听。所以只有这里,那些相熟之人都不会来,倒成了我买醉的绝佳去处。”
阮筠婷垂眸听着,长睫如垂落的蝶翼,在白皙的脸上投下阴影。戴明定定看着她,见她并不预备多言,自嘲一笑。
这时候店小二将酒、茶和油炸huā生都端了上来,行礼退下。
戴明抓过酒壶先灌了一大口,借以浇熄心中的火焰。待平静一些了才道:“从前未曾与你相识之时,我就听说过你,人长的漂亮,行事又出挑,在御huā园漂亮的答出了西武国使臣给出的难题,圣上玉口称赞不已,我自来清高,对女子很少注意,却记住了你的名字。”
戴明望着阮筠婷,漆黑的眼眸看向空气中某处,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后来,皇上找到了我,先说明了要将你指给我做妾室的意图,叫我稍后选队伍最后的一个。我当时心中多少是有些无奈的,因为从前我也曾梦想能有一个学识渊博,与我有共同话题的妻子陪伴一生。皇上要我娶的女人,我偏不能不娶。可我当时也很庆幸那个人是你,因为你的与众不同。后来,你随着众人到了御huā园中,我一眼便看到了你,那种感觉,似是即便你置身于千万人之中,我也能看得到你。我当时想,皇上就算不告诉我要选队伍最后的那一位,我也知道哪一个是你。我对你做那些承诺时,原是没有料想到,我当真会对你情根深种,后来的的相处,每了解你多一分,我对你的喜爱就多一分。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到最后的情根深种。婷儿,我对你的喜爱是真的,我自问,在出了琼华公主这件事之前,没有对你不起。”
戴明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激动:“你若要退婚,直接来找我言明便是,我也早就答应过你,若你不喜欢我,我会放你走。就算舍不得你我也会履行承诺,可为何却做出那样的事来?在御huā园中巧妙的一出戏,直接将我划入不仁不义的行列,成全了你自己的声名?”
阮筠婷望着桌上的球形泥壶的壶嘴,秋日里天气渐冷,已经能看到壶嘴冒出浅浅的白雾。她尽量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他们已然结束,今日戴明来找她说了这些话,不过是为了画一个句点,让他心里没那么多遗憾罢了,所以,她不愿意与他争吵,更不会问他“难道我就该为了你的名声,牺牲我自己,成为人人笑话的弃妇吗?”
戴明终于将憋闷已久的心里话问出来,虽然阮筠婷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了遗憾。
“婷儿, 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阮筠婷抬起头看着他:“你说。”
戴明抿了抿唇,似是在斟酌言辞,半晌方道:“如果没有土地新政,没有琼华公主,你我就那样继续平静的相处下去,你会不会,爱上我?”
阮筠婷眨了眨眼,旋即笑道:“之浅,你的假设根本不成立。我所认识的戴明,是一个可以为了国家为了信仰抛却一切,甚至是放弃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人。这样的你,即便没有土地新政,没有琼华公主,遇上旁的事,你也会依着你的性子行事。”阮筠婷语气稍顿,又道:“而我要的夫婿,不是这样的。”
戴明沉默着,像是在消化阮筠婷的话,眼神越来越清明,整个人仿若抛却了所有压力,又恢复成了从前那个朗月清风的人。
如果阮筠婷告诉她她会爱上他,他便是失去了一个他爱着,也爱着他的女人,那他会同心致死。
阮筠婷不会爱他。他失去的,只是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即便痴缠下去,也是伤害彼此罢了。
戴明抓起酒壶仰着头一饮而尽,随机站起身来,笑容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和从容,举步潇洒的走向小酒馆的大门,到了门口,他转过身,微笑着道:“婷儿,你以后,多保重。”说罢,像抛下了沉重的包袱,脚步轻快的离去。
阮筠婷静静坐着,看着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壶,心情也渐渐的轻快了。
许是见戴明走了,店小二笑吟吟的过来行礼道:“这位姑娘,可是要会账?”
阮筠婷回过神便是一愣,她一个富家小姐,又不是要出远门,身上怎么会带银子,平日里出来银钱都在丫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