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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雪夜,红漆大门被铜质门环叩响的声音极为刺耳,引得周围犬吠连连。不多时,就有骂骂咧咧的声音由府内传了出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谁啊!作死吗!大半夜的敲什么敲!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话音刚落,大门右侧的角门便被拉开,有一人走了出来。
阮筠婷左手扶刀,挺直背脊打量面前之人。
那青年穿了件灰扑扑的下人服,一面迈出门坎一面系腰上的大带,消瘦的脸上还有朦胧睡意,嘴里仍旧嘟嘟囔囔:“谁啊谁啊!”
徐承风冷哼一声:“我等奉命捉拿逃犯,让开!”推开那人就要往里闯。
门房被他推的一个趔趄,连唬带冷,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待到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个官差,身边带着两名亲兵,后头还有十余人城防军手持长枪整齐站列,当场愣住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
徐承风却不理会,今日前来就是要借机搜府的,回头吩咐一众人道:“犯人就在府内,给我搜!”
“是!”十几名城防军齐声应是,就要登上国公府门前的台阶。
门房吓的屁滚尿流,尖着嗓子叫唤起来:“来人呐,快来人呐!有人来抄家!!”
国公府的侍卫此刻也赶到门前,将门口堵住。两方立即呈现剑拔弩张之势。
侍卫头领见面前领头之人穿着御前侍卫官服,且气势不凡,沉声道:“这位大人。不知深夜来闯国公府,有何公干!”
“皇上严令看官的三名人犯从天牢逃脱,有人清楚的看到是进了国公府!让开,耽误了皇上的大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众侍卫听到是天牢逃脱了犯人。面面相觑。其中有几人脸色变的有些奇怪。
因为就在刚才,他们几人合力捉拿了三名“刺客”,从那三身上搜出了一张纸条——那是最普通的纸和最普通的墨。字迹也潦草,上头写着:“今夜亥时,牢内守备松懈,你等用此钥匙打开牢门,趁机逃出,来吕国公府商议大事。”落款是吕国公。
侍卫也不清楚,这三人到底是不是吕国公的人。因为吕国公当时面色阴晴不定,下令不准生张此事。他们现在也不敢胡思乱想。
“此事还要国公爷定夺,快去禀报!”
话音落下就有一人撒腿如飞的往里跑去。
阮筠婷一看侍卫要禀报吕国公,立即拉了徐承风的衣袖一下,吕国公若是来了。恐怕不请圣旨他们绝无搜府的可能,还如何能够借机搭救兰舟?皇上那里虽有人去请旨了,可阮筠婷并不能保证那三名人犯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不是能让他下旨搜查国丈的老窝。
徐承风领会阮筠婷的意思,他也知道其实今日的一切,都是情急之下别无他法。当下带着身后十余人义正言辞的以捉拿人犯为由往里闯。
侍卫当然不让,两方吵吵嚷嚷起来,周围的院落各房被惊动,皆亮起了灯。惊慌失措之下没有人敢擅自前来打探消息。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之时,从内院由远及近有一队人挑着灯笼,浩浩荡荡前来,漆黑的院落霎那间被点亮,为首一人身上的紫金遍地金蟒大氅反射灯光,格外刺眼。一身威仪怒气冲冲的,不是吕国公却是何人?
“什么人!”吕国公脚步稳健,声如洪钟。
阮筠婷见是吕国公来了,忙低下头,尽量躲在人后。
徐承风上前一步,抱拳拱手道:“下官见过国公爷。天牢内逃脱三名要犯,如今我等已确定此人就在国公爷府中,请让开,允许我等搜府!”
吕国公借着灯光看清面前带队的是徐承风,脸色就是一冷。宫中吕贵妃与仁贤皇贵妃之间的争斗暂且不提,吕家与徐家早已如同水火,先前是他的宗亲侄子做监军之时惨死边关的事不了了之,现在又轮到自己的儿子二次被人伤了“祖孙根”,虽然调查之下明白,这件事是吕文山不对在先,可伤害他的独子,他还不能声张说理去,这种哑巴亏,吕国公这一辈子也没吃过。
“大胆!放肆!”吕国公严声呵斥,怒道:“怎么,当老夫是死人吗。胆敢欺负到我府上来!”
“国公爷说笑了,在下是奉命行事。国公爷府上如今潜入三名逃犯,贵府众人正处于危险之中,还请国公爷退后!”
徐承风说罢,带着人就要硬闯,却被吕国公挺身挡住,面上的态度强硬,但是吕国公心内发虚。刚才逮住那三人,又看到字条,他就知道是有人栽赃陷害,本想稍后就将人送回天牢亲自向皇上禀明的,谁料追兵来的如此快。要是让这群人在府里搜到那三人,和他亲自将犯人送回去的意思可就不同了,更何况,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那三人是前太子的遗党,刺杀皇帝失败被关进天牢,只等着严刑拷打审问出幕后指使者就要千刀万剐的,当今皇帝的皇位得来的不光彩,对于那段历史皇帝是最忌讳的,对于此类事情也最敏感。如果在他府中搜出他们,他岂不是要被怀疑成幕后指使者,被划为前太子的人?
思及此,吕国公脸上绷紧,“要搜查老夫府上?敢问徐大人,圣旨何在!”
“事出紧急,我已经命人进宫请旨,还请国公爷允许我等搜查,就算国公爷不担心府上之人安危,也要顾及皇上,他们若是逃脱,别说下官,今日在场之人没有一人能逃的过龙颜震怒。”
“笑话!我吕家满门忠臣,贵妃娘娘伺候皇上多年,老臣不才,也是忠心耿耿。没有圣旨,如何能允许你能前来侮辱!”
徐承风冷笑:“国公爷一点都不担心府上的人安危,好似胸有成竹,且百般阻挠我等捉拿人犯。难道是窝藏了逃犯?!”
“放屁!!”吕国公被激怒了。
“若不是窝藏逃犯,国公爷为何心虚!皇上要的人,今日我等势必要掘地三尺将人抓出来!来人。跟我闯进去!”
“你们这是要抄老夫的家啊!要想进去,就从老夫身上踏过去!”
吕国公因为心虚,且徐承风的话说中了他最害怕的事,也越发声色俱厉起来,“好啊!当年老夫不过是担忧你们徐府进了盗贼,带人捉拿罢了,你竟如此记仇。如今又还回老夫身上,还诬陷老夫窝藏钦犯,徐承风,你以权谋私残害忠良,好大的胆子!”
“国公爷言重了。是不是窝藏逃犯,也要搜过了才知道,来人,给我闯进去!”
“我看谁敢!”
徐承风的人听命要往里冲。吕国公府的下人和侍卫也都毫不退让,吕国公站在最前面,双臂张开,一副要与徐承风拼命的架势,徐承风毕竟不能真的砍了吕国公,两边再次陷入僵局。
阮筠婷知道。今日必然要等圣旨到了,她心下忐忑的很,虽然徐承风说那三名人犯皇上非常重视,还亲自秘密审理过,可是皇上会为了三个犯人,明白着开罪国丈吗?若是不能搜府。兰舟岂不是真的危险?
兰舟是裕王爷的私生子不假,可这个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吕国公不知他的身份,只会当他是个无名小卒可以肆意凌虐,现在吕国公恨着她她清楚,逮不到他,对落网的君兰舟岂会客气?兰舟这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了……
如果不能搜府,她的计划是功亏一篑了。她怕皇帝治君兰舟抗旨的罪,不能去求裕王爷,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可想?自己去,将君兰舟换出来?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跑步声和甲胄摩擦的声音,有马蹄声最先临近。
阮筠婷和徐承风精神一震,回头看去,正见一人手持明黄圣旨一马当先而来,身后带着的,约莫有五十名禁军。
“皇上有旨,搜查国公府,务必逮捕人犯,但不得毁坏国公府一草一木,钦此!”
“臣遵旨!”
有了圣旨,吕国公再无阻拦理由,什么都来不及做,徐承风已经率领先前带来的那十余人和后来的五十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国公府。
阮筠婷和陈表随在徐承风身后,想不到皇帝当真如此重视那三名人贩,然而此刻她无心考虑那三名犯人的来头,而是趁乱开始搜寻君兰舟的下落。
国公府硕大的宅园,寻找起来当真费事,经过一番搜查,阮筠婷和陈表找到了被关在后院柴房的君兰舟。
几乎是一看到君兰舟,她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他长发散乱的倒在地上,寒冬腊月的,身上只穿了中衣和绸裤,上面是纵横交错的鞭痕,血迹已经干涸,人昏迷着,最要紧的,是他那张漂亮非凡的脸上,左脸颊被抽出了一道血痕……
阮筠婷的心犹如被挖出来一刀刀凌迟,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君兰舟在外面逍遥自在,别提多快活。进了城,不但冒着抗旨不遵的危险,还被吕国公抓来,受到如此虐待,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没有鞭痕!他那张漂亮的脸,八成是毁了呀!
“兰舟!”阮筠婷哭着蹲下来。
君兰舟缓缓张开眼,眼神起初迷茫,几乎是一瞬间,便不可置信的张大眼,“婷儿!?你怎么在这!”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沙哑无比,才刚好好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为了她变成了这样,那一身的鞭打痕迹,让她都下不去手扶他——没有一处完好的,她该扶她哪里才能不让他疼?
“兰舟,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害了你。”
“姑娘,事不宜迟,事不宜迟,咱们必须趁乱离开国公府!”陈表观察外头的动静,出言提醒。
阮筠婷连忙点头,抹了把眼泪,小心翼翼的将君兰舟扶起来。许是扯动了伤口,君兰舟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许多伤口都开始流血。陈表蹲下身,将君兰舟背起来,又观察外头的动静,见没人注意此处,便飞快的带着君兰舟离开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