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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痛快地一击掌,道:“我就看不上那娘们儿平时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倒像全天下的人都要求着她似的!这回该她栽跟头了吧!”
谢葭无奈地道:“也不知道事情会怎么样。”
顾夫人立刻道:“那还用说,是我我就立马把那败家娘们儿的罪状都累出来啊!”
谢葭颦眉思索。
然而田县令的举动却让人大跌眼镜。廖夏威怜惜他的才干,几次三番亲自找他面谈,谈过之后觉得他应该想通了。没想到过不了几天,他就一纸休书把沈氏给休回了娘家,还让她还几个孩子带走了。这摆明了就是非暴力不合作,非要自己顶罪嘛!
廖夏威闻言暴跳如雷,马上又把他抓回了大狱,并让人去邻县拘捕沈氏。沈氏也是个猪脑袋,上午跑的,下午就被抓了回来。现在夫妻俩一个都跑不了,都进了大牢。
谢葭奇怪地不得了,问卫清风:“你们不是都说,这田大人是个人才吗……我怎么看他,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难道他当真以为,这样妻儿就能逃得了不成?
卫清风道:“是有些才干,不是说了吗,就这个毛病,要了命了。”
谢葭无语。
卫清风道:“自家事自家知,你少在这里把他想得情深似海,说不定是有什么把柄握在那沈氏手上。”
谢葭服侍他宽了衣坐下了,道:“那这场官司,还要怎么打,真拿了田县令治罪不成?”
卫清风道:“要是他实在冥顽不灵,也就只能这样了。”
说着他也叹息了一声。
谢葭知他烦恼。若是换了县令,只怕很多事情都要重新打点。于是她轻声宽慰道:“九郎您也别多心多想。咱们这儿不乏能人,总不至于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卫清风道:“文夏只是来和庆赈灾,总不能老呆在这儿,也不能老和那个田某人耗下去。”
谢葭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不如快刀斩乱麻,也不要再多顾虑什么了。”
卫清风道:“嗯。”
没了田夫人的骚扰,谢葭的日子过得清净了很多。隔日一早,知画由小丫鬟扶着,在院子里遛弯。她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六七成,现在正在做复健。
谢葭看着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笑道:“知画,你到我这里来一下。”
知画早走出了一层薄汗,闻言就一溜烟地跑到了谢葭身边,脸蛋都红扑扑的。道:“夫人!”
谢葭上下打量着她,笑道:“真想不到你就十八了。今年要我把你嫁出去,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一句话立刻把轻罗的回忆勾起来了,她就很不给知画面子的笑出了声。
知画羞得满脸通红,忙道:“诶,夫人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谢葭就笑道:“可不是突然,而是想了许久了。我寻思着,咱们要回京城。没个三五年是不行的,真要等咱们回了京城,你就是个正经的老姑娘啦!可是要把你嫁在当地,莫说当地我瞧着也没有配得上你的,咱们自己人里边儿。也就长忠还算可以,可惜年纪大了些……”
谢葭一脸试探地看着知画。道:“长忠虽然大你七岁,可也没有娶亲,年纪大些也知道疼人,你看……”
知画一听脸就绿了,想走又不行,低着头不吭声。
谢葭道:“你这是什么德行,愿意不愿意,你说句话。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难道我还要猜着你的心思不成?”
知画纠结了半晌,才道:“夫人,咱们能不能先不谈这事儿?我,我还不想出嫁,想再伺候夫人两年……”
“嫁了人也在我跟前儿,说白了你就是不愿意!”谢葭笑看了她一眼,道,“你坐下。”
知画就坐下了。
谢葭握着她的手,认真地道:“这事儿我就一直在想,前些日子,大朱管事来帮他侄子提亲,说是想我许个丫鬟给他。我让轻罗去打听,轻罗说他中意的就是你!至于你,姑娘家脸皮子薄,你悄悄同我说一声就是,若是把你配给那朱志,你可愿意?”
知画傻了眼,一下子脸又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半晌呐呐不能言。
谢葭就直笑,道:“瞧你的德行!朱志虽然性子有些木讷,可是能干却是不用说的,也非常得爷的赏识。我看这里能配得上你的除了长忠就是他了,既然你不要长忠,我可就帮你做主了!”
知画满脸通红,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又恐谢葭起疑生出事端,支支吾吾了几声,道:“凭夫人做主就是了!”
谢葭笑了起来,道:“好,我这就派人去对朱管事说了罢。挑个好日子就帮你把喜事办了!”
知画低着头不敢吭声,轻罗就肆无忌惮地直笑。
没两日,袁夫人又来找谢葭,这次一来就大声叹气。
谢葭连忙请她坐了,道:“婉婉姐,您怎么一直叹气?”
袁夫人惋惜道:“我是替那个田县令惋惜,年纪轻轻的又是个人才,廖大人有意栽培他,他竟然自寻死路闯下这等大祸。纵然可以把受贿的罪名推到田夫人身上,但是包庇之罪一样不轻!”
她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谢葭道:“我这不是正想着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啊。”
袁夫人又叹气,道:“我就是知道了,才又更加可惜。其实这田县令原来和沈氏是表兄妹,从小定了娃娃亲的。后来他家道中落,一家老小都葬身火海就剩他一个,身无分文去投奔舅父沈氏,被赶了出来。这田夫人当时也是乡绅人家的小姐,竟然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和他私奔了……”
谢葭大吃一惊:“竟然还有这种事!”
袁夫人道:“是啊,我朝律法,奔者为妾。一世无颜抬头见人。亏的是那田大人也是个情深意重的,早年听说他们俩一起在临县卖豆腐,沈氏供田大人考上了举人,在此地做了县令,也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她略盘算了一下,道:“十几岁就跟着他私奔,到那年大约也有最少十年的苦头给她吃。”
难怪……大约一下从人人娇宠的千金变成了一文不值的豆腐西施,多少都会对她的心灵造成巨大的冲击。所以谢葭常常觉得田夫人那颗自尊心好像巨大得有些病态。大约又是饱受了人情冷暖,落魄时受尽嘲笑,后来发迹了从前的亲戚又簇拥而上。才让她变成现在这样,觉得所有人都有求于她吧。
毕竟十几岁的当年。沈氏还只是一个豢养在深闺的什么也不懂的千金小姐。
谢葭叹道:“难得田大人是个有情有义不离不弃的真汉子……可是田夫人未免也闹得太不像话了。”
袁夫人颦眉道:“确实闹得不像话,也不知道这事儿会怎么收场。葭娘,你觉得那田县令值得一帮吗?”
谢葭怔住。
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家大郎这两天在家,好像瞧上他们家元娘了……袁夫人苦恼道:“这都说了女儿随母亲,看哪田夫人的脾气。若是我娶个儿媳妇这模样,可要把我气死了。可是那田元娘偏偏生得温温婉婉。说话都是轻声细气的,倒和她那个母亲是两个模样……”
她道:“哎,我也不在乎是什么家世,只要我家大郎喜欢,人品不错,就好了。可我又拿不定主意,葭娘。所以来找你商量商量,你说怎么样?”
谢葭心道,你这笔账怎么越来越糊涂?她略一细想,然后真诚地道:“婉婉姐,这事儿。您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
袁夫人娇羞地道:“我倒也喜欢那田元娘,可是我家大郎才十四岁。那姑娘才十一岁……”
谢葭:“……”
最后谢葭只好叹息,表示实在跟不上神一样袁夫人的思路,心想反正我的小金佛拿回来了,还要闹就随便你们怎么闹就是了。
袁夫人半是欢喜半是惆怅地走了,以谢葭对她的了解,恐怕她不干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肯定不符合她的作风。
当下谢葭就先派了人去回大小朱管事,朱炳亲自上了门来谢恩,并带着虽然依然一脸木讷但是明显神采飞扬的朱志来给谢葭磕头。
“横州那边,我哥哥和嫂子一直在等消息,等过了几日,他们就会送了礼金过来”,朱炳喜不自禁地道:“您也别笑话我们心急!”
谢葭故意拿着乔,拖了好几个月才给朱家人回复,当然是为了提升一下女方的地位和矜持感。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就不傲娇了,笑道:“让朱家二老过来瞧瞧新媳妇也好!”
朱炳自然是千恩万谢,带着一脸喜气的朱志走了。
谢葭便把轻罗叫了来,把这个婚礼给她安排:“风风光光地把知画嫁出去,可不能因为不是在京城就委屈了她。”
轻罗笑着答了一声“是”。
当年轻罗自己出嫁的规格,是拉了八个大抬,两个小抬嫁妆,她深知谢葭宠爱知画并不比宠爱自己少,然而这又是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卫氏荣耀不比从前。因此她打算就按自己的规格办嫁妆,不多也不少。
她很快拟定了购物清单给谢葭看,谢葭瞧着也算满意,只是惋惜道:“可惜本地的首饰做得没有京城的好。”
轻罗笑道:“那回京城再补贴给她就是了!”
和庆城闹得满城风雨,谢葭就在府里安静地操持着知画的婚事,卫清风也没有卷到这件事里去。
但是有一日顾夫人突然上了门,看她正在院子里对彩礼单子,便笑了起来,道:“我看着和庆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数你卫夫人最悠闲不过了。”
谢葭连忙站起来相迎,笑道:“您这是说哪里的话?也就是我,落了个无事可做罢了!”
顾夫人坐了下来,下人给她上了茶。她就瞧了一眼谢葭手里的礼单,笑道:“哟,这是你那个丫鬟的礼单呢?”
谢葭道:“我最近确实要嫁一个亲信的丫头,可您怎么听到了风声?”
顾夫人笑道:“我哪里能不知道?整个和庆城都说你卫夫人出手实在大方,手下的丫鬟出嫁,也兴师动众,就是和庆城里谁家的小姐,也没有这个排场!”
谢葭一怔,道:“不过是风俗不同罢了,我们京城那一代。是流行这样做排场嫁得宠的丫鬟的。”
顾夫人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可是谢葭心里却直嘀咕。
其实到了这儿。很多事情她都是按照从前在京城的格局来的。也就是说她根本就还把自己当成是从前的将军夫人。一天两天可以说是习惯,可是她已经在这和庆呆了小半年了,还是这副模样,就不太好说了……
她自己自然知道,原因无非是因为她自己心里有数。知道丈夫不是真正被削了爵。那别人,当然也很容易往这方面上想。
别的不说。现在朝堂风云变幻,既然可以有一个萧阿简到了这里,当然也可能会派来其他人。接受萧阿简失败的教训,难免他们会想要打伏击战。
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有心人,每日观察他们的日常生活,难保,不被看出一些端倪来……
当下。她只把轻罗叫来,说是为知画筹备嫁妆的事情先缓一缓。轻罗虽然奇怪,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晚上卫清风回来了,她就把此事和卫清风商量。
卫清风闻言沉吟道:“我刚从关外买了近千马匹,并雇了十几个驯马师。目的是为了把这些马都训练成战马。”
谢葭吓了一跳:“那怎么没见您来支银子?”
卫清风把她搂过来,轻声道:“是文夏亲自给我打通了这层关节。银子我才想来找你要,我出一半,文夏出一半,分别是六千两,有没有?”
谢葭颦眉道:“前阵子赈灾损失了太多银钱,若真是再拿六千两出来,只怕咱们最近一批从横州运过来的米钱就付不出来了!”
卫清风皱眉思索。
谢葭道:“这么大的动静……”
卫清风道:“趁着这次和庆乱着,也才敢这么做。此时正是掩人耳目的好时机。可是娇娇,我正想说的是你这边嫁丫鬟的事情,还是能低调就低调一些。毕竟我们是在城外和关外动手脚,而你们的动作实在太过明显。这城里若是真有外戚的人,那难保因你大手笔嫁了丫鬟的事情起了疑,再顺藤摸瓜要是摸到我们这里来,可是大大的不妙。”
谢葭颦眉,道:“您都已经这么说了,妾身最近当然是能省则省,知画那里,恐怕只能拖一拖了。”
卫清风有些歉然,道:“你放心,至多两三年,等我复了爵,你做什么也不用忌讳了。”
谢葭勉强一笑,道:“我知道了。”
然而心里却在暗暗担心真的把家底掏个底朝天,到时候要周转一下都拿不出来又要如何是好。
第二天她只好硬着头皮把知画找来商量,看着娇羞的等着做新嫁娘的知画,她简直有些开不了口。但是知画一向是贴心的,听了她解释难处,也没有什么情绪的样子。
和大小朱管事那边说了,说是不愿意委委屈屈地把知画嫁过去,所以打算再等两年,不如先定亲。
大朱管事表示恐怕他的兄嫂已经在路上了,那等他兄嫂到了,就张罗着订婚便是。
自己人都很好说话,谢葭就对还没有到来的朱志的娘老子产生了一种愧疚感。毕竟从横州到这里,虽然也说是临州,其实却要在路上少说走上个把月可能还到不了,一来一回将近三个月,几乎是让对方白跑了。这事儿谢葭自己也觉得不地道的很。
就在他们家的家事出了些许乱子之后,廖夏威终于决定回凉州城去了。当天田知县被放了出来,暂领原职——说是虽然有过,但多年来亦有功劳,苦守边境,保一方百姓太平,已属难得。田县令也没有把妻子交出来顶罪。而是实践之前的举动,把她休回了娘家,只是这次把几个孩子留了下来。
廖夏威纵然有惜才之心,以他的脾气和田县令的倔强,也决不能够走到这一步。恐怕又是袁夫人在其中搞了什么名堂。
可是……
谢葭问卫清风:“难道他休妻是自愿的吗?”
卫清风正坐下来想喝茶,闻言就道:“当然不是自愿的。文夏想帮他做媒,被他拒绝了,看来还是想把那泼妇接回来。”
谢葭无语,道:“你们逼他休妻?”
卫清风道:“不休也没有办法,县令夫人做了这么多恶事。百姓既然闹了起来,又哪里能轻易平息得下去?总不能让文夏也明着扛一个官官相护之名吧。”
谢葭道:“说的也是。那屈家老太如何了?”
“两个儿子放了出来。原来充公的房产和地产都发回了,官府还补贴了一百两银子。以后的日子就让他们自己去过了。另还有几起上访的冤案,经查实后一律平了反,并从沈氏的嫁妆里拿了银子出来赔偿。”
谢葭是知道沈氏的嫁妆是她男人当了官之后,娘家巴巴补了过来的。平时沈氏看那些东西看得比命根子还重,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净身出户的。
现在想来。她这么好面子,回了娘家去只怕也没脸见人,以后的路也是难走。
廖夏威走后,和庆城渐渐恢复了昔日的平静,没有了田夫人,田县令开始了他兢兢业业想要做一个好官的历程。渐渐的,还未平息的民愤就渐渐消了下去。
袁夫人原来说起过要娶妾生子的那户人家姓鲁。家里是个小地主,但是其妻一心想要娶个不要钱的贱妾,大约也是根本就没把小妾这种东西放在眼里。
经过袁夫人的撮合,那鲁夫人亲自上了几次门,原看黄佳女。大约是觉得她太漂亮了,便有些不放心。但是听说谢葭不但不要钱,还愿意陪嫁十两银子过去,鲁夫人哪里还有什么不乐意的,不但给黄佳女花两吊钱雇了一顶小轿子正儿八经地抬进门,甚至还给她做了一身像样的嫁衣。
听到消息后,黄佳女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也没有哭闹,就直接被鲁家人抬进了门,过了几日听说,她在鲁家过得还挺好——毕竟是个美人!
入了冬以后,马场又渐渐沉寂下来,但是米铺的生意反而越来越旺。因为上次开仓赈灾,本地人民普遍尝到了大米的滋味儿,而且他们吃了挺长一段时间的米铺救济米,早就习惯并且喜欢上了这个味道。因此在过了一季之后,百废待兴,还有经济实力的人便对大米情有独钟。
然而卫清风开米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囤粮,而不是赚钱。因此销售额倒没有比原来涨上去多少。年末,卫清风和谢葭商量着,打算把卫氏米铺,和路陈的米铺,曾伟的米铺,正式合并。
“规模做大一些,一来这阵子可以挡一挡百姓买米的热情,再则,我们私下打通地窖,就可以囤积更多的粮草。”
谢葭想了想,有生意不做,难免令人生疑,那要是扩大规模,怎么样也要停下来装修一段时间,确实可以挡一挡。
她道:“九郎,您之前让妾身去买的那块地,妾身已经买下来了,难道真用来囤酒不成。”
卫清风笑了起来,道:“对,囤酒,还有点别的东西。”
什么别的东西?
谢葭却没有心思关心那些,前些日子卫清风大笔的开支,漏洞还没有填上,米铺有生意他又不做。这些日子谢葭几乎要愁白了头发,眼看年关将近,这经济问题却根本得不到解决。
现在想来,卫清风未免天真,难道他真的得天独厚,不但打仗是一把好手,凭他下海做几年生意,就能靠自己的力量组织出一支军队来?再这样下去,卫家谢家都被掏空了,他的军队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竟然领的是公差,哪里有自己一个劲儿的掏钱的道理?当然要向公中申请啊!
卫清风看妻子脸色不对,不由得关切地道:“怎么,今天吃坏东西了?”(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