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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葭很想知道头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卫清风却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她也只好作罢。从踏上流放之路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了,无关紧要的事情,真的没必要计较太多。
卫清风一宿没睡,精力竟然还不错。轻罗已经给谢葭收拾好了行李,眼下既然时间还多,就请谢葭过去检查。卫清风就黏在她身后,一直跟着,看她忙上忙下。
真要走了,谢葭又有点放心不下这边的一大家子。
别的不说,卫清风的性子就很是不羁,如今太夫人不在,她若也走了,便没有人能约束他了。有好几次他回来都是一脸戾气,不知道外面碰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儿。谢葭想到他刚到了这儿就被坑的事儿,便知道他在外面必定不顺。可是她也不敢多问,眼看着他慢慢的把情绪平伏下去。这好歹还是顾忌着她,所以才不好乱发作。等她一走,他没了束缚,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再有这个家没了女主人,她虽然原来也什么都不会,可终于也一点一点慢慢学会了。卫清风这方面就是个白痴,连自己都不一定照顾的好,更不用指望他能管好这一大家子的事儿。按道理,这个时候谢葭就该给他收个人在房里,这样一来能照顾好他的生活,再则,妾室的身份也好让她名正言顺的管理家务。
但是很显然,谢葭不愿意。
所以只好把事务都分开来。她打算把知画带走,把轻罗留下管账。内务方面·就从别院调了阮师父过来主理。原本阮师父是她身边的得力的,虽然身手略逊一筹,但是两人算是半个师徒关系,真正到了用人的时候,远胜于将军府第一高手金师父。但是到了这个份上·谢葭权衡利弊·只好还是把阮师父留下了。
都安排妥当了,谢葭还不放心,扯着卫清风道:“九郎,您在外头少喝些酒,即使妾身不在,您也不要老是彻夜不归,平时用膳更不能有一顿没一顿的。”
卫清风心里隐隐觉得好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谢葭又嘟囔道:“还有,您要时常给妾身写信·有什么事儿,差个人或是放只鸽子来跟妾身说一声,费不了多少功夫。妾身也看出来了,大约是凉州刺史府那边传来了什么风声,这些地方官才对咱们趋之若鹜。您若是不待见他们,也别跟他们计较,没的损了咱们的身份。”
这些地方官的夫人,见了上京城的贵女落魄了,一个个都幸灾乐祸起来,背地里都好拿谢葭当作谈资·冷嘲热讽的。说得她越落魄好像她们就能更高贵一些那般。如果不是卫清风的流放,她们这些疙瘩城里的家庭主妇,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和公爵之女说上半句话。
卫清风因为这个而和那些官员走的并不热络,而是比较热衷于和当地大商大贾交往。
闻言,卫清风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谢葭都是受他的牵累。如若不然,以她的出身·又何需受这种委屈!
谢葭又唠叨了半天,无非就是一些生活琐事。卫清风也不言语,只一一记下了。
最后一件事·谢葭却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道:“九郎,您答应过妾身……”
卫清风回过神,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嗯!”
谢葭有点尴尬,只撅着嘴,半晌,方道:“您是个一言九鼎的人,说到,就要做到……”
虽然他有过说话不算话的前科……
卫清风笑着道:“嗯!”
他们俩都不是那种情意绵绵要不停的诉衷肠的人,然而临走的好几天,两人却都整夜无眠。有一天谢葭睡着了半夜惊醒,就看到卫清风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看着她。那眼神,竟然怎么看怎么可怜。
谢葭将醒未醒,竟然就先流出眼泪来:“九郎······”
卫清风连忙抱住她,低声道:“娇娇,怎么了?”
谢葭含糊不清地道:“我舍不得你…···”
卫清风就没有说话了。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两个人在黑暗中突然亲到一起。谢葭也顾不得别的了,跪了起来捧住他的脸,这大约是第一次她这么主动。
卫清风被撩拨起来,吞吐着灼热的呼吸,甚至在她怀里微微发抖。
谢葭不禁轻声道:“九郎……满三月了,可以了。”
卫清风猛的睁开眼。
谢葭的脸颊迅速绯红,低下了头。
卫清风年少时习武,目力和她不同,黑暗中也能看到她低垂螓首的样子,平白生出万种风情来。.他的手不自觉地伸下去,却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停住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低声道:“娇娇,你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谢葭愣住。这个问题他们从来没有讨论过,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
但是她也放松了一些,不再绷直膝盖,而是坐在了他身上,轻声道:“娘大约想要一个嫡长子。”
卫清风解开她的衣服,把灼热的手掌贴在她小腹上,轻声道:“那你呢,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谢葭浑身突然敏感了起来,把脸埋在他怀里,低声道:“妾身……想先生个儿子,再生个女儿。”
卫清风道:“嗯。”
然后,谢葭就感觉自己被慢慢地抱了起来。股下那一截火热,慢慢地探进头来。
她感觉自己高度紧张,滚烫的汗水不停地落下来,也许滴到她手上的汗是他的,烫得人微微失神。
卫清风不敢进得太深,觉得差不多了,便紧紧搂了她在怀里。
她听见他低声道:“两个不够。我们得生他个十个八个的。”
“娇娇,这次我对不起你。我以卫氏的荣耀发誓·以后你生每一个孩子的时候,我一定都和你在一起!”
“九、郎……”
夜色突然浓得像要化不开那般。
这西南的天气时常光打雷不下雨,然而今夜终于迎来了第一场春雨。
几乎窒息的鼻端,突然闻到了杜鹃花的香味。
等到要走的时候,凉州来●人才意识到自己要接的是上京城里尊贵的公爵之女——讲究简直繁琐得让人头-疼!
她一个人上路·马车就有五辆。卫氏的人不厌其烦地试验马车的防震系统·连她穿的鞋子一双双都是考究过针线的,哪怕有一个线头磨脚都不行。卫氏的家将武婢一共跟了十八个过去,还有她的贴身丫鬟。出发当天,女主子还没有出来,那些训练有素的人就已经把整个马车围得固若金汤,连王勇宽的人都靠近不得。
因为要赶路,谢葭也没有做多隆重的打扮。在屋内和卫清风一起吃过早饭,卫清风亲自送了她出来。
她在这里鲜少出门,城中的百姓只知道这里住了一位被流放的京城夫妇·原来是京里做大官的。他们家的婢女都一个个天香国色,也不是没人起过歹念,只是那些女人的身手却叫人望而生畏。
此时见了这么大的阵仗,旁边早就水泄不通地等了一大群人。
谢葭穿了一身月牙白绣鸢尾的长裙,青丝松松地绾成一个发髻。并不是多么华贵的打扮,但是举手抬足之间的那种风采却是难得的。她生得貌美,年纪虽然小,在公共场合却甚少扭捏作态。在京城的时候她是数一数二的贵女,自然有一股傲气。但是到了这里,她是平民之身·这么多人瞧着她,她也丝毫不怯。那种从容无形之中,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
上京贵勋做事自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规矩。
谢葭站在门口,不让卫清风再送,而是周到地给卫清风行了礼。卫清风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顶,两人却笑了起来。
谢葭难得煽情一回,低声道:“九郎·莫相忘。”
卫清风只淡淡点了点头。
谢葭又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王勇宽深知卫氏血脉有多么的重要,若是出了乱子·恐怕连刺史也要受到朝廷的责问。因此也不该怠慢,带着人退在一边,让谢葭过
卫清风看着她登上了车,便转身走了,也没有目送她一路远去。
谢葭感觉马车开始走动,才掀开帘子瞧了一眼。然而只看到卫清风进门的背影。
她心里不由得暗暗骂了他一回。
知画和刺槐是做她的贴身,跟在她身边一起坐马车的。马车里还有一个连妈妈。
从这里开始走到凉州城的中心,刺史府的所在,一路已经算平坦。何况还有廖夏威的座下校尉陪同护送,就更方便了。平常人就算坐马车,六七天的功夫也就到了。但是因为谢葭怀着身孕,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所以可能需要的时间要长一些。
凉州地处边关,刺史一般也担当守城大将的角色。
大燕的制度,一州的长官分为一文一武,文为巡抚,武为刺史。
州的面积相当广袤,大燕一共分成二十四个大州。刺史以下设置知州,相当于一个巡抚副手的角色,也是文官。这无形之中就给手里握着一定的军队数量的刺史造成了种牵制的局面,使得一州的文武能持平。
但有一种情况,你就是有十个八个知州,刺史依旧有压倒性的优势。那就是在边关地区,刺史手握重兵。这在朝中一直引以为患的问题。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有效的措施出台。因为再分掉边关刺史的兵权是不理智的,毕竟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蛮夷小规模的骚扰却一直没断
而这些边关刺史之中,廖夏威就是最有名的一个。因为西南凉州可以说是整个大燕朝情况最复杂的地方,也因为廖夏威确实是员将才。
路上走了大约十二天,终于抵达凉州城。
有连氏兄妹在一边看着,谢葭虽然旅途疲惫·但并没有什么大不妥当的。
这一路走来多是山路,进了凉州城,却恍如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西凉的荒凉天下皆知,但是凉州城里竟然也非常繁荣。廖夏威知道这种地方种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所以鼓励工商·使十几年前还要每年伸手跟朝廷要粮的贫困州逐渐发展了起来。
而廖夏威本人据说除了打猎·也没有什么别的嗜好,不良嗜好就更没有了。这里山高皇帝远,他的日子倒也过得悠闲,经常带着人进山,好几天都不见人影。他夫人徐氏据说也哭过也闹过,但是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久而久之,廖夫人也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廖夏威怕老子怕老娘是出了名的。每年他妹妹廖月兮过来转悠一圈,就是他最老实的时候。廖月兮经常在京城走动·更是经常在廖家老爷子老夫人面前晃悠。而且姑嫂的关系又好。廖夏威深知妹妹去老爷子面前告个状是多么方便的事儿。
廖夏威膝下一儿一女。儿子足大女儿八岁,都是嫡妻所出。儿子是经常被揍,女儿今年才三岁,就跟宝贝蛋儿似的宠着。
这些信息,有些是卫清风收集来的。琐碎的却是谢葭一点儿一点儿的从几个随从士兵嘴里套出来的。当然这不是原话,而是谢葭自己慢慢整理出来的。
相比起卫清风的那些消息,她觉得这些琐事反而更有用。因为她毕竟是要住进刺史府的后院。如果廖夏威愿意,她估计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廖夏威几面。而看起来,廖夏威很可能就是这样打算的!
那么当然就只好从廖氏的女眷下手了······
正想着这些事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马车外有人高声道:“卫夫人到了!”
刺槐去掀了帘子·先跳了下去。知画再俯身在一边掀开帘子让谢葭出去。
谢葭第一眼想去看刺史府的门面,却突然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
“葭娘!”竟然是廖月兮!
谢葭抬头一看,果然见穿了一身襦裙的廖氏站在门口等着。她的神色竟然是有些激动的!
廖月兮看谢葭发愣,自己举步欲走,却被身边的人扶住了。谢葭的视线就落在她腹部。在她的印象中,廖月兮从来没有穿过襦裙!她从来不吝于展露她那傲人的身材!
谢葭就笑了起来,迎上前去·道:“黄夫恭喜ˉ!”
廖月兮看她满脸疲惫之色,又听她的称呼不由得叹了一声,道:“你还是叫我月娘吧。我等了你许久了。
她也懂得谢葭此时的身份尴尬。怕是也要自己避些嫌吧。
谢葭终于放松下来,看来廖月兮,还是惦记着当年在京城的一些情意的!
廖月兮和她并肩往府内走,一边笑道:“······才两个月,是到了这儿才知道的,现在也不敢乱走,只好呆在这里先养胎。”
谢葭有些惊讶,廖月兮竟然是到了凉州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她不禁道:“这一路多山,月娘你确实不该乱走。只是晋州那边……”
廖月兮满不在乎地道:“我一年倒有好几个月是到处走的,大郎能照顾好自己。”
谢葭想问又不敢问······听说她颇得宠,但是却整天在外面跑,家里的家务都不用她操心,难道有个这样懂事的妾不成?
廖月兮看她的样子就好笑。卫谢氏的醋劲儿在上京贵族圈儿里又不是什么秘密。她肯定想到那方面去了!
她也是个爽快的人,眼瞅着身边的人都远远的,便压低了声音笑道:“家里有几个老人,家务我是不担心的。”
谢葭被看穿心事,不由得就有些尴尬。但是同时又很惊讶···…廖月兮虽然也是美人,却决计不是那种美艳妖媚的类型。她的身段风骚,可是气质却是接近女王型的·……在这个时代,夫妇俩有那种默契实在是难得一见。
她不禁再次开始怀疑,难道廖月兮也是穿过来的?
这边关之地的刺史府和京城的贵族宅邸很不一样。虽然也很大,但不知道为什么,里里外外头透露着一股简陋的感觉······
廖月兮的嫂子徐氏今天正好出城上香去了没回来。廖月兮就挑起了接待客人的任务。谢葭是来常住的,自然就从刺史府拨了一处院落给她。位置不算偏也不算中···…不过她一个客人也没有住得太中的道理。和廖月兮省亲的楼子正是遥遥相对。
院名叫元来居。
谢葭看一院子的郁郁葱葱,甚至还有几棵果树!
趁着人送东西进去整理的空档,谢葭问廖月兮:“月娘难道也要呆在凉州养胎?”
廖月兮道:“我还没想好。但是眼下孩子还没落稳我也不敢乱走。家里那边来了信让我不要乱走。”
谢葭心道看来她也要好长时间住了,这倒是好事。
卫府的人训练有素,很快就把院子整理了出来。
廖月兮看了看便笑道:“看来是不用拨人给你了。”
谢葭特地带了那么多人过来。一方面是为了路上的安全再则刺史府也是个不知深浅的地方,她一进府,少不得是要指几个人来看着她的。但是廖月兮这么说……
虽然廖月兮和她也算私交不错,但是她一点也不认为廖月兮是那种会顾着几面之缘而不识大体的妇人。
但是这话毕竟从她嘴里说出来,谢葭一时半会儿,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
最终她只是笑道:“那边不放心,毕竟是头胎,非要让我带着那么多人过来。”
廖月兮身边有个黄衣侍女,这时候就突然抬了抬头看了谢葭一眼。
谢葭也没有发觉,拉着廖月兮屋里坐。
廖月兮把人都遣退了,只带着贴身的一个侍女,跟谢葭进了屋。刚收拾出来的屋子,也非常干净。两人就坐着闲聊。
廖月兮道:“······婆婆自然是想我一举得男,毕竟相公是长子。”
谢葭颦眉道:“听说黄二郎的夫人去年也怀孕了,这个时候早该生了吧?”
“生了,是个儿子”,廖月兮啜了一口茶,也颦眉道“大郎成亲晚。”
这一段历史,谢葭是听过的。廖月兮未出阁前是出名的才女,上门求亲的人几乎把门槛踏破。但是她为人却非常低调,根本不屑于与那些公子哥儿多做来往,并不像其他有名声的才女,喜欢参加一些什么诗会文会一类的东西。廖家的老爷子老夫人非常宠爱这个女儿,但是并没有她恃宠而骄的名声。在亲戚邻里之间她的名声是非常好的。
这样一个女人。生得貌美,才名远播,名声又正派出身书香门第,俨然就是上京城中最热门的新娘人选。廖月兮自己倒没什么,但是廖家的两老却很是挑剔。廖夫人年届三十才生了这个女儿,老来得女,自然是千般娇万般宠,私心里觉得京城上上下下谁也配不上自己的女儿。要她送女儿进宫,她又舍不得。
一拖二拖,拖到廖月兮十八岁上,求亲的人虽然也多,却不复当年了。家里也渐渐急了起来。廖夏威也不再像个刺头一样经常把上门求亲的人吓跑。
黄大郎就是在一次花会上,对廖月兮一见钟情。
这个黄大郎也是个奇人。他二十二岁考中了三甲探花,而他之前几乎都是闭门读书,扬言若未金榜题名便不成家。拖到终于考中探花郎,家里快急死了,一听说他看上了廖月兮,就忙不迭的来提亲。黄家人一开始还想得挺美,觉得自己的儿子怎么说也是探花出身,前途无量。你廖氏一个大龄剩女,还傲娇什么。但是没想到廖家人对黄探花根本不屑一顾。廖月兮也没有正眼睛看过黄大郎。
黄大郎是个典型的死缠烂打派。他读书的时候就两耳不闻窗外事,把妹的时候就专心把妹。官场菜鸟,基本上就在吏部给人打杂。按理说该累得半死,可是他竟然每天下了班准时到廖家报道。不敢提廖月兮,只是天天找各种名目上门去蹭吃蹭喝,非常的自来熟。廖家也不好就把他往外赶。蹭了大半年,终于把廖家两老感动了。
廖月兮十九岁那年,就嫁给了二十四岁的黄大朗。那时候,黄二郎都生了一儿一女了。
这在京城,也是人人经常提起的趣事。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