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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嵩沉默以对。谢葭就长跪不起。
半晌,做父亲的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低声道:“父亲早就派人去打点过西凉。你们到了那儿,依我给你的名帖去拜访便是。”
谢葭长出了一口气:“谢父亲成全。”
从谢嵩那里告退出来,谢葭还有些浑浑噩噩回不过神来。
知画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姑娘……”
谢葭抿了抿唇,道:“准备马车,咱们回将军府。”
知画有些惊讶,心知不该劝,犹豫再三,还是叹息了一声,道:“姑娘,您先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给您准备马车。”
谢葭无心再顾其他,当下匆匆忙忙回到将军府。
整个将军府肃穆一片。众人看到她,似是有些惊讶——大概是以为她根本不会再回来吧!
谢葭去了莲院。太夫人依然坐在她平时坐的那张椅子上,虽然衣着打扮无不妥之处,神色泰然,可到底还是有些憔悴之色。谢葭想到从此她要独守将军府,就有些心酸,上前去行礼:“娘。”
太夫人似是才回过神,淡淡一笑,道:“葭娘回来了啊,来坐下吧。”
谢葭依言,坐在太夫人脚边,轻声道:“娘,儿回家看过父亲,父亲说,事情不会再有变化。”
太夫人点点头,淡道:“葭娘,娘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跟清风去西凉?”
谢葭有些惊讶,心底有些不安:“娘,这些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
她还因此挨了打的!
太夫人摆摆手,道:“有些事儿,你不明白。跟着清风去西凉,不仅仅是吃苦罢了。有可能还会把命丢在那儿。娘现在说给你听,你都别急。”
谢葭只好按捺住情绪,低声道:“娘。您说。”
太夫人叹了一声,道:“你是肯定不能跟清风一起走。这一路上,起码要走两个月。外戚少不得要派人行刺,你出门在外。祸福难料。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西凉远在西南,一路上道路坎坷还是其次,翻山越岭,那些光怪陆离的事儿是你想都想不到的。野兽毒蛇,哪一样都能要了你的命。”
“你到了西凉,娘早就告诉过你,那里共有二十四个蛮夷部族。虽然早已归顺,但是民风却非常彪悍。清风倒罢了,你一个女人,即使是公爵之女,就算在那儿出了什么事儿,也是平常。西凉还连着骁勇的西羌,每年都要到西凉边境掠抢一阵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人人惶然。你……”
谢葭耐心地听了,并不作答。
太夫人道:“你不用愚贞莽撞,回去好好想想。你是生在京城的骄花,实在是没必要白白夭折在那种地方。”
谢葭沉吟半晌。道:“娘,能不能打通关系,让儿去看看将军?”
太夫人半是松了一口气,道:“我进宫去见见皇上。”
谢葭点了点头,便退了出来。
卢妈妈看她出去了,见太夫人面有失望之色,不禁道:“太夫人,夫人年纪毕竟还小……您也不想她去吃那种苦头的。”
太夫人闻言失笑:“我当然不想,对她说这么一番话,也是要让她萌生退意。”
当天下午太夫人就进了宫。回来就告诉谢葭,让她准备一下,明儿就能去探望狱中的卫清风。
谢葭有些惊讶竟然这么快,又看太夫人面有疲色,不敢再多问什么,只道:“娘,您要跟儿一块儿去吗?”
太夫人道:“不,娘不去了。你去看看清风,告诉他,不要意志消沉。”
谢葭点了头,又问道:“娘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吩咐?”
太夫人道:“这次没有,只是你们夫妻寻常相见。”
谢葭更惊讶了,但还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她起了一个大早,随意穿了一件绣紫鸢尾的月牙白长裙,就匆匆出了门。
诏狱关的都是朝廷大员,等闲是没有人来探视的。谢葭给过狱吏赏钱,狱吏就带着她进了大门。然而这里和谢葭想的很不一样。虽然带着监狱特有的阴沉,感觉比较干燥宽敞。来往的狱吏见了她都客气地行礼,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聚众喝酒赌博之事。一个牢房只有一个犯人,隔了两层门,有的关了里面那层密不透风的铁门,有的则开了一扇,留着栏门——看起来里面那扇门倒是由他们自己开不开的!只是每个牢房两侧都是密封的,并不能和对面的人说话。
谢葭几乎走到走廊的尽头,才看到卫清风。
狱吏道:“将军,夫人来看您了。”
说着,就开了门让谢葭进去。
卫清风披头散发,身穿白色囚衣,还是很整齐干净,只是嘴边的胡子渣长出来不少。
看到谢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谢葭又给了狱吏赏银,自进了牢房。几乎是下意识的,卫清风去关了里面那层铁门。
谢葭扑到他怀里:“将军。”
卫清风有些错愕,然后却笑了起来,原本高度紧张的思绪也放松了一些,反手搂住她:“娇娇,你怎么会来?”
谢葭摇摇头,轻声道:“妾身让娘进宫去求见了皇上,求来了恩祉。”
卫清风半晌无言。想到她年纪轻轻可能就要做寡妇,心中百般滋味。
谢葭轻声道:“娘让妾身告诉将军,千万不要意志消沉。”
“嗯。”
谢葭长出了一口气,又道:“将军。”
卫清风把她扶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她的眉眼,心道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不由得又叹息了一声。
他道:“你不用担心,回去以后,求了娘,让她在族里给你找个男孩儿过继了,只当是我的子嗣,好好教他。以后要听娘的话,和娘一条心,不要再任性。”
谢葭的眼圈儿一红,又低下了头,默默不语。
卫清风再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长叹:“娇娇,我不该娶你!”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道:“将军,何必再这样说?能嫁给将军这样的盖世英雄,是妾身的福分!”
卫清风不禁苦笑,道:“恐怕我是卫氏第一个因犯下谋逆之罪的忠武侯……还提什么盖世英雄!”
后又道:“若是事出,你回文远侯府去避一阵子,等抄过家,再回将军府。”
谢葭心里难受的紧,张了嘴,却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半晌,只道:“将军,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妾身有些话,也就不在乎许多了。”
卫清风有些惊讶,扶着她坐下了,道:“你说。”
谢葭抿了抿唇,道:“将军从前总说妾身是醋缸,可妾身从来没认过。如今就告诉将军,妾身就是个醋缸!”
卫清风没料到她要说这个!有些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然后终于笑了起来,道:“这我早就知道了。”
谢葭却不笑,只定定地看着卫清风:“将军,您能不能给妾身一个,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卫清风沉吟不语,半晌方道:“这个承诺,你何必来要?你的醋劲儿这么大,我从来没想过要别人。何况眼下……”
谢葭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将军,妾身今年十四岁,只要将军这句话,这辈子,无论可以活到多少岁,都不再心慌畏惧,永不变节。莫说今日之事,无论来日发生了什么,妾身也自认生是卫家人,死是卫家鬼!”
卫清风动容。
母亲是寡妇……他见过太多寡妇,寡妇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她出身高门,年纪又小……要一手挑起一个家族的负担,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她深入牢狱,不要他手中的任何东西,却只要他一个将死之人的,这样几乎虚妄的承诺吗?
难道她从前,都生活在不安和恐惧里?
他叹息:“娇娇,我答应你,若是我能避过此番浩劫,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只要你一个,与你携手到老。”
谢葭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又有些羞愧,倾身过去抱住卫清风:“将军!您不要怪妾身!”
卫清风心中都隐隐作痛:“怎么会怪你!”
他从来不知道她在乎他到了这个地步!只要一个几乎虚无的承诺,难道就可以支撑她一生!
谢葭握住了他的手,已经说不出话来:“将军。”
卫清风低声道:“别怕,娇娇。”
半晌,他把她扶了起来,道:“你不能久留。不然叫人起了疑,事情难免会扯到你和母亲身上去。”
谢葭只得站了起来,最终还是舍不得,红着眼圈儿踮脚亲了亲他胡子拉碴里的嘴唇。
卫清风压抑住心中的狂潮,指尖划过她娇嫩的脸庞,声音有些嘶哑,道:“去吧。”
谢葭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卫清风看她关上了门,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只是苦笑。半晌,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心中却有一丝丝难言的的触动。
谢葭出了诏狱,就回了将军府。
她去见了太夫人,见面就下了跪:“娘,您说新年之前我们就要出发,现在,请指点儿,要怎么打点出行的行李吧。”
太夫人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葭娘!”(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