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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风瞪了她一眼,还是把水喝了,道:“你叫我去查那个青月。消息已经有了,她是去年刚到烟花楼的,本是艺伶。后来结识了你庶兄,就赎了身,跟着他走了。”
“之前,她说她是扬州人。我已经派人去扬州那边查她的底细。小心一点,总没错。”
谢葭道:“将军说的没错。”
卫清风笑了起来,道:“你只管放手去把人处置了——那天拉皮条的,就是陈御史的儿子。陈御史,可是标准的外戚党!”
言罢,又拿了外套来给谢葭,让谢葭给他穿上。
谢葭有些惊讶,道:“将军这就走了?”
卫清风道:“嗯,到宝华斋去一趟。”
说着,谢葭就送卫清风下了楼。
后来回到楼里,她不停的想着内奸的事儿,却猛然惊醒过来。卫清风什么都对她说了,难道就不怕,她也是萧氏的内奸……
他信任她,就因为她是谢嵩的女儿?可是谢嵩的贵妾和庶女都不可靠。理由总不会是,因为她是嫡出的吧……
这个疑惑,谢葭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抛去脑后。
隔日,牙婆就带了七八个丫头过来。
知画把蒹葭楼一楼收拾出来。谢葭一身月牙白的长裙,裹紧了细腰,素雅又不显得太隆重,看起来很亲切漂亮。
她坐在椅子里,先给了牙婆赏银。
牙婆谄笑着上来行礼,直道:“姑娘万福!姑娘万福!”
谢葭笑道:“黄婆婆,快起身。把丫头们都带上来给我瞧瞧。”
牙婆便带着那几个小姑娘上了前,瞧着年纪,都约莫七八岁左右。身上穿着刚浆洗过的衣裳,虽然朴素。但是看起来整洁干净。
谢葭便道:“你们都叫什么?”
那些女孩子便稀稀拉拉的说了。并没有谁比较打眼。
谢葭眉眼一扫,扫到一个粗手粗脚的丫头身上,道:“你叫二丫?”
二丫呆呆地看着她。
牙婆察言观色,忙道:“姑娘,这丫头是个粗手的,年纪又小。姑娘先买个粗使的丫鬟倒是最合适的,为人一定老实本分。”
谢葭笑了起来,道:“她是你什么人?”
牙婆就有些尴尬,道:“是我娘家的侄女儿……家世是清白的。姑娘可以放心!”
谢葭便道:“拿了十两银子,把这丫头买下来吧。我买的就是粗使丫头,太伶俐也没用,要的就是老实本分。”
牙婆千恩万谢地谢过了。
谢葭又道:“先送了黄婆婆出去。知画。你去管下人的连妈妈那瞅瞅。给二丫弄个编制,再带几个可心的人儿来给我瞅瞅。”
牙婆听到这话,就停了一停。
知画道:“还要再挑人吗?”
谢葭道:“父亲身边的入画要嫁人了。层层选下来,也要再添个小丫鬟。少爷身边支走了一个,当然得再添一个。三姨娘要生产了,我打算再给她添个人伺候着,免得到时候乱了手脚。”
送客的刺槐道:“黄婆婆?”
牙婆忙“哎”了一声,出去了。
知画不禁道:“姑娘?”
谢葭冷笑了一声。道:“讨生活的生意人罢了,不用管她。”
谢葭看着二丫:“你今年多大?怎么又成那婆子的侄女儿了?”
二丫利落地行了一礼。口齿清晰地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今年十一岁,只是个子长得小,跟着陈姑姑习武已经六年了。专学轻功。假扮奴婢嫂子的人给了黄婆子一吊钱,说家里等着钱用,让她务必快些把奴婢卖了。”
谢葭道:“不用再管那黄婆子了。二丫,你真名叫什么?”
二丫笑了起来,道:“奴婢就叫二丫。奴婢的娘说等及笄了再起名字。”
也是,卫府的主子都不会随便给人改名字。像看守灵堂的卫小妹,也就一直叫卫小妹。
谢葭道:“委屈你了。”
当天晚上,二丫就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打了一顿,赶出了内院,丢在了外院去做粗活。
第二日,谢葭又从各院丫头里挑了几个人,分别送到了谢嵩,谢宏博和珍姬那里,然后把青月发配到了外院去做粗活儿。
下午,珍姬那里传来消息,她要生产了。
整个兰英楼灯火通明,等着伺候的人里里外外站了好几层。
这种场合,谢嵩当然不会来。谢葭估摸着时辰,也带了几个亲信的人,亲自往兰英楼去了。
珍姬经营良久,就是为了要给自己谋个出路,百年之后也有个香火。那么她这一胎最好生个儿子。现在谢宏博已经等于毁了,红姬生的谢宏逸年纪还小就养在她跟前儿,又和她生的四娘感情颇好。那么只要她一举得男,新夫人刚进了门不敢太过欺压她这样有根基的贵妾。那么等新夫人站稳脚,她的儿子也长大了,公爵府自有她的一亩三分地。
谢葭赶到兰英楼,王妈妈正焦急,看到谢葭便吃了一惊。
“姑娘?!”
谢葭摆摆手,道:“不是说中午就开始了,这都大半夜了,怎么还没动静?”
王妈妈焦急地道:“姨娘难产了,都歇过两三回了,就是没动静!”
谢葭颦眉道:“接生的是谁?”
王妈妈道:“是洪妈妈,钱妈妈,孙妈妈,和李妈妈!”
谢葭脚步一顿:“李妈妈?”
珍姬非常小心,早就给自己选下了人,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李妈妈?
王妈妈道:“原本定的刑妈妈没有来,便找了这个李妈妈顶缺儿。李妈妈也是常给大户人家接生的……”
谢葭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沈蔷生产时的臆想不断地涌入脑海。
她脑子一闷,直接走到门前,推了门进去。
众人惊呼:“姑娘!姑娘!”
王妈妈急道:“姑娘,血房不干净。您,您……”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谢葭一眼看到三个婆子站在床头。只有一个凑在床里。
珍姬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狂喜:“姑,姑娘……”
谢葭目中一冷,却温声道:“三姨娘,我在这儿,你别怕。”
她认得的洪妈妈连忙上前来道:“姑娘,这里是血房,您还是先出去吧!”
谢葭一把推开她,道:“我一个妇人,还怕什么。你既然是产婆。不去接生,到这儿来做什么?”
洪妈妈一怔,而后似有些不耐烦那般,道:“三姨娘难产了。姑娘没有生过孩子。不知道!”
言罢。又道:“姑娘,您还是快出去吧!”
谢葭烦躁地一把推开她,道:“你是哪来的婆子。敢这样对我说话?”
刺槐和紫薇端了凳子来给谢葭坐下,一时气氛僵凝住。
横竖谢葭不懂生产接生之道,就算在她眼皮底下,珍姬出点什么事儿,也是说得过去的。只要她们够胆,而且现在看起来。她们的胆子确实不小!
谢葭笑了起来,道:“我就坐在这儿。等着三姨娘母子平安。如果她少了一根毫毛,我也可以叫你们死在内院,顺理成章!”
这时候,珍姬就没了声了。谢葭心中一紧。
一直在床前忙碌的那李妈妈大急,道:“大人怕是保不住了!你们快去准备剪子!”
洪妈妈等人看着谢葭,做出一副犹豫不动的样子来。好像在说都是她误事!
谢葭心中也是一乱,高声道:“江妈妈!”
一个干练的妇人从门口进来了,她早已洗净了手。
谢葭道:“江妈妈,你通药理,可会接生?”
江妈妈其实没有接过生,但还是道:“可以一试。”
谢葭松了一口气,冷笑道:“把李妈妈给我拿下!江妈妈,去给三姨娘接生。出了什么事儿,全算在我头上便是了!”
江妈妈答应了。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先时连影儿都没的事情,她竟然就敢全都扛下来!
江妈妈给珍姬看了看,疑心她是被人点了穴岔了气,就起了些警惕之心,手指在她脖颈处一按,她就一口气缓过来。
一屋子的武婢镇着,那几个接生婆也不敢再怎么样。
珍姬焦急地叫着:“姑娘,姑娘!”
谢葭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前,血气扑面而来,珍姬胡乱挥舞着双臂,双目茫然,谢葭的心一紧:“怎么回事!”
江妈妈掀开她的眼皮一看,低声道:“她看不见了……夫人莫急,只是一时虚弱,调养一阵子就好了。”
谢葭便道:“姨娘,你放心,加把劲儿,把孩子生下来!有我在这里,你什么也不用怕。”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珍姬冷静下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宫口才开了,珍姬开始产子。
谢葭有些动容,一个女人在作为母亲的时候,竟然这样坚强。她一个深闺妇人,被折磨了一整天了,意识到危险,死咬着不肯生子,现在双目失明,慌乱了一下之后竟然还能继续冷静的专心生产。
突然知画焦急地闯了进来,道:“姑娘,侯爷来了!”
谢葭一惊,暗道不妙,当机立断,立刻道:“你们守在这儿。”
话音刚落,墨痕推开门走了进来,双目泛着冷意,往屋里扫了一眼,然后道:“姑娘,您去给侯爷请安吧!”
谢葭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好,你在这里就好!你们给我记住,江妈妈给三姨娘接生。其他人,都把嘴给我闭好,谁敢动一下,今儿就让她血溅三尺!”
墨痕道:“姑娘放心!”
谢葭便独自出了门。果然见谢嵩焦急地在院子里等着。
“娇娇!你怎么跑到血房去了!”
谢葭就有点恼怒。那个女人拼了命给你生孩子,你倒好,还嫌里屋不干净是吧!
但是片刻后她就长出了一口气。能怪谁,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珍姬是妾,有她的本分和位置。若是谢嵩守着她生子,这就超出了她的本分。宠妾气盛,到时候势必对嫡妻产生威胁,内院必乱。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谢葭俯身请了安,道:“回父亲的话,儿担心三姨娘,所以来看看。父亲不用忧虑,儿既然已经是嫁了人的妇人了,那也不用避讳血房了。”
谢嵩也有些焦急,道:“听说你把产妇都拘住了,让你身边一个医婢来接生?”
谢葭讶然:“到底是什么人到父亲面前去搬弄是非?”
谢嵩道:“你只说,是或不是?”
面对父亲严厉的神情,谢葭别开了脸,信口道:“父亲,你听人一句是非就来责问女儿?既然父亲不相信儿,那就自己进去看看吧!”
谢嵩长叹了一声,道:“娇娇,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不能赌气!父亲知道……你一直因那产婆的话而耿耿于怀……但你母亲……”
谢葭一下被刺中软肋,顿时生气起来,呵道:“别说了!”
谢嵩一怔。
谢葭也冷静下来,看着满院子人都侧目,她低下了头,轻声道:“父亲,别说了,儿知错了。”
谢嵩道:“既然如此,还不把产房里你的人撤出来?”
谢葭紧紧捏着拳头,心中知道,若是她拒绝了这一次,等于当面反抗谢嵩,而且是当着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的面。她是嫡女,不能罚她,身边的人一定都跑不掉罚。但是她已经出嫁了,身边的都是卫府的人……
珍姬也因此受到牵连。谢嵩不罚人,无以立威。
但是……不能就这样让那些畜生得逞!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开口……
墨痕的声音传来:“生了!是个儿子!”
举众哗然!谢葭狂喜!
刺槐冲了出来,一脸喜色:“启禀夫人,三姨娘生了,是个儿子,母子平安!”
谢葭忙道:“快给她收拾干净!累了一天,脱了力吧!快让厨房把熬好的汤端上来!”
谢嵩也松了一口气:“母子平安就好,母子平安就好……”
谢葭回过头,看到他眉宇之间竟有一丝落寂之色。
她很快把谢嵩抛去脑后,咬了咬牙,就在谢嵩眼皮子底下抓了那几个产婆。并且派人去查到底是谁把谢嵩闹了过来。
等收拾妥当,天已经翻出鱼肚白。
谢嵩回去收拾着上朝。
珍姬还睡着。
有人把用包被包好的小不点儿抱给谢葭,谢葭竟然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着那皱鼻子皱眼的,她又笑了起来,道:“还看不出来像谁。”(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