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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人打开了房门,将盘子里装着的饭食递送进来,见她来到,低声道:“这些是娘娘赏给你的,你好好儿的用吧。
素巧心领神会,把盘子端进了屋子里,她将房间里的灯光调亮了一些,取出其中一个糕点,掰开了,露出那糕点里面的字条,她看清了,却有些失望,那上面写的,无非是要她静待佳机,定会转危为安。
她将手里的纸条放进了灯火上烧毁,拿起糕点正想吃,却听门外有人道:“本妃奉了皇后娘娘懿旨,来审这素巧,你们且在门外候着。”
门外的人齐齐地应了,房门呀地一声打开,因屋外的阳光倾泄入内,使她有些看不清楚房门口站的人……那几个人从光影之中走了进来,先前的一位,她终于看清楚了,不由心底一颤……
萧问筠带着淡淡的表情望着这位缩成一团的女人,心想为何自己又犯了这么一个大错,又对这样反复摇摆的人生了同情怜悯?她扶着平妃在宫婢摆好的椅子上坐了。
平妃看着跪在地上的素巧,轻声道:“素巧,你可知道,本妃为何而来?”
素巧垂头道:“娘娘,奴婢所知道的一切,都向皇上禀报了,奴婢实在不知娘娘为何而来。
平妃笑了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她转眼朝桌子上望了过去,瞧见桌上了糕点,示意宫婢拿了过来,“这些,是你那主子送过来的吧?”
素巧道:“奴婢不知。”
平妃轻声道:“这糕点的味道想必很好,可吃了下去,就不知道好不好了……”
有宫婢拿来一个鸟笼子,鸟笼子用细蔑制成,里面站了一只小小的金丝雀,那宫婢打开了鸟笼子,将糕点掰碎,一点一点地喂在那小鸟的嘴里……
素巧见此情形,心底冰凉,正感惶惑不安,却见那鸟吃了那糕点也没有事,不由放下心来,道:“娘娘想似什么?还真以为有人对奴婢这名如蝼蚁一般的人下手?”
平妃微笑不语,转头朝萧问筠道:“萧姑娘,你不是要说一个故事给她听么?”
萧问筠垂头应了声是,一只手把那鸟笼提起,走至素巧的身前,逗弄着那金丝雀:“它现在自然是好的,给它吃食的人又岂会那么不小心,留下这么大个把柄让人查了出来?”她将鸟笼放在桌上,“到了这鸟儿不中用了,讨不了人欢喜了,只要略燃上一些普通的安息香,它吃下去的东西和那熏香混和,便再也没有人能救得了它……”
安息香被宫婢点燃了,青烟袅袅,隔不了一会儿,整个室内都充满了那青烟的香味,是素巧熟悉的香味,她记得清楚,这安息香的功效:安息香,味辛,香、平、无毒。主心腹恶气鬼。
可当萧问筠把手里的鸟笼子送到了那青烟升起之处,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金丝雀便摇晃着跌倒在了鸟笼子底部。
素巧看清了那金丝雀刚刚还灵活的双眼变得绝望而冰冷,就仿佛看见她自己往后的模样。
她哆嗦着嘴唇向萧问筠冷笑:“你使出这样的计策来,想从奴婢嘴里得到什么?”她指着那盘糕点,“你使人送来了这盘糕点,又在奴婢面前演了这场戏,到底是为了什么?奴婢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萧问筠叹了一口气:“这糕点我可以派人送,但这糕点里藏着的字条,可不是我叫人能仿冒得了的,况且这样的下毒方法,匪夷所思,又岂是我能办得到的?”她叹了口气望着素巧,“其实这人到底是谁,我想你心底已经清楚了,到底你给她办了许多年的事,也素知她的手段。”
素巧脸色青白:“不,她不会这样待我的,你拿以往要胁奴婢的手段来威胁奴婢已没有用了,皇上不会相信你!”
“这是你那主子告诉你的吧?”萧问筠道,“那香襄之事既已被你反口一咬,那我再怎么向皇上辩明陈述,都已枉然?”
素巧恨恨地望着她:“奴婢对皇后忠心耿耿,是萧家狼子野心,因奴婢发现了床底下的香襄,这才将奴婢劫持!”她膝行向平妃,“娘娘,当日皇后也在场,平妃何不向皇上禀明,要皇上亲自问皇后看看奴婢所说的是否属实?”
萧问筠等不明白为什么皇后不向皇上禀明此事,平妃却是知道的,全因为此事已失了先机,皇上的疑心一起,先入为主地认定了素巧所说事实,加上时隔多日,如果此时皇后再向皇上叙说那日实情,不但帮不了萧家,还会使皇上疑心起皇后来。
当年宫里发生的那件案子,不也是这样?
一步走错,便步步行错。
到一最后,皇后不是输在了真相上,而是输在皇上的毅心之上。
平妃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对素巧道:“今日我们来,却不是为了这件事……”她叹道,“你既是在皇上面前已做了证了,那我也不多做纠缠,此事是皇上定下的,要审问,也得由皇上审问,今日我们来,却要要问你另外一件事……”
素巧松了一口气,垂头道:“娘娘要问奴婢何事?”
平妃侧过头去,向萧问筠抬了抬下额,萧问筠从宫婢手里取过了那本医录,递到素巧眼皮底下:“这医录当中丢失的一页,想必你已收得严实?”
素巧愕然抬起头来,如见到鬼一般望着萧问筠:“你怎么会知道这事?不,没有人知道……你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萧问筠笑了笑:“你之所以这么笃定你那位主子不敢将你怎样,全因为你手里有了她的把柄,不是么?这医录,是永妃娘娘的,永妃多年前病重身亡,当年那姓陈的医师想必发现了什么,在这医录上写下了永妃的医案,那姓陈的医师已然身亡,这医录便成了证据,关键的一页,已经被人撕了下来,这撕下那页的人,就是你吧?”
素巧连连摇头:“不是的,奴婢不知道你说什么!”
萧问筠轻声叹道:“那你想不想知道这姓陈的御医当年是怎么死的?”她指着那鸟笼子和这只雀鸟一样,以为自己能安然活命,却哪里会想到,他的性命其实捏在人家的手里!”
素巧顺着她的手指往那金丝雀望了过去,见那金丝雀身躯早已变得僵硬,连羽毛仿佛都黯淡了起来她哆嗦了嘴唇连连摇头:“不,奴婢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他手里掌握的证据,难道会比你的少?但到头来却还是落了个魂飞魄散的地步,姑姑怎么就不明白呢?”萧问筠目注于她,“姑姑喜欢擦以红蓝花为材料制成的口脂吧?这医录被撕去的一页,撕口老旧,我原以为是因为撕除的时日太久了,所以裂口变得残旧,后来才发现,是有人在撕落之时,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响用嘴里的唾液染湿了那医录而至,因而那口脂的颜色便落到了那断裂之处,而这宫里面,喜欢用红蓝花口脂的人并不多,妃嫔们不会用,因为她们常用的,是玫瑰,金花等制成的口脂,而低等宫婢所用的,却是山花胭脂余下的,就只剩下姑姑这样的人了,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素巧强抬起头来:“你这是无端猜测!”
“其实是不是无端猜测,只要查一查姑姑在丙寅月甲子日那一日的行踪,看看姑姑那一日是不是在书阁附近办事,就能知晓了,但是很凑巧的,我居然查到姑姑那一日去织绣房领了长秋宫的宫女服,而且去了半日的时辰,而织绣房就在书阁旁边……”
她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如她当日在自己后头跟着一般?素巧战栗不已,瘫软在了地上:“不,不会的……”
萧问筠笑了笑:“如果姑姑的主子知道了姑姑藏着的这样东西,怕是姑姑的下场比这金丝雀好不到哪里去,姑姑体内那药的份量不多,他们想要灭口只得缓缓为之,姑姑总有办法保得了性命的,但如果知道了,你说说,他们会不会放缓了脚步?”
素巧喃喃地道:“奴婢不过为了生存而已,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
“不是我要逼你,而是你自己将自己逼到了这样的地步!”萧问筠一声冷笑,“你惯会审实度势,这一次,可得看清了形势才行!”
素巧绝望地抬起头,从地上站起来就想扑向萧问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奴婢怎么会处于如此的境地?”
萧问筠被她一把扯住了衣襟,却端立不动,望着她:“素巧,虽然是因为我,你才到了这样的境地,但你要明白,如果没有我,你的下场会更惨,你以为你帮着他们做事之后,他们便会放过你么?”她指着那只金丝雀,“你会无声无息地死去,你想这样?成为这深宫之内的一缕孤魂?”
素巧缓缓地放开了手指,滑倒在地:“奴婢不想,不想的,奴婢宫外还有家人,他们正等着奴婢回去。”她抬起头来,“你要从奴婢手里得到什么?”
萧问筠道:“那张撕去了的医录,你藏在哪里?”
素巧脸色苍白:“我给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
“姑姑,我不能给你担保,如今萧家落得这样的境地,既使我能给你担保,你又能相信么,但你要明白,如果景德宫取得了胜利,你命不保矣,而如果萧家能够脱困,你总能保得住一条性命,既如此,你会让他们得惩么?”
素巧垂下了头,半晌不语,萧问筠耐心地等着,因为她知道,她会被自己说动,她是一个左右摇摆的人,如香巧一样,有着趋吉避凶的本能,在她们的心底,所谓的忠诚,是要权衡利弊,左右思量的。
果然,素巧慢慢地褪下了手腕上的铰丝金镯子,那镯子是用一顶顶花盖形状拼嵌而成,小金条攒出一个个花瓣的素边框,素巧缓缓地拧开了镯子上边其中一个花盖,露出了中空的管子,她从头上拔下银钎子,慢慢地拨弄着,缓缓地从那管子里拨出了一个细长的纸卷儿出来,那纸卷儿摊开了,便是那被撕去的医录。
萧问筠见她竟是随身携带也不免愕然:“这东西,你随身带着?”
“是的,因为奴婢知道,无论奴婢放在哪儿都不会安全……”她抬起头来望着萧问筠,“你说得没错,当日奴婢偶尔知道永妃娘娘的病有问题之后,为求自保,奴婢便去查寻证据,翻查到了这份医录,才知道了永妃病亡的真相……”
萧问筠就着灯光仔细看那页医录良久才抬起头来,眼底有震惊之色:“想不到他们露了如此重要的证据……?”
素巧道:“现在您明白奴婢为什么收藏得这么严实了吧?有了这张医录,不但能弄清楚永妃之死,而且还牵连上了当年病亡的三位皇子!”
“难怪那位姓陈的御医到最后逃脱不了被杀人灭口的命运,如此大胆的医录,却被保存了下来,岂不是奇怪?”
素巧道:“奴婢却听说,这份医录原有两份陈御医死的时侯,带了一份在身上,被景德宫派人毁了这一份,却完整地夹杂在乾书阁的饮食名录当中,奴婢也是去了那里好几次,才找到的,奴婢那日傍晚去的时侯,还发现书阁有人,奴婢为了不让人发现,这才用口水打湿了医录,悄悄地撕了下来。”
萧问筠沉思道:“这医录为何会有两份,你又从何得知?”
素巧低声道:“奴婢偶尔翻阅皇后娘娘以前的抄录发现了夹在抄录里的纸条,那上面有一个陌生女人的笔迹,上面讲了这件事,奴婢把这纸条悄悄地藏好了,没给皇后娘娘看,私底下去寻找医录……”
平妃和萧问筠对望了一眼平妃叹道:“想不到她还是尽力做了安排,只可惜却无力回天。”
萧问筠奇道:“娘娘知道是谁写下了这纸条?”
平妃沉默不语:“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萧问筠只得将满腹的疑惑按下,回头对素巧道:“你说书阁有人,可看清楚是什么人?”
素巧为求自保,如今已是言无不尽了:“依奴婢看,那晚进书阁的人并不是在找着这样医录,而是在翻看书阁里面的书,奴婢看见他就着月光读书,整晚整晚地都没有走出去,因而奴婢也不能出去,直至天亮,他才离开了。”
萧问筠皱眉道:“你可看清那人是谁?”
“奴婢不清楚,那人脸上蒙了面罩,身量很高……”
萧问筠心里一突,无来由地想起了平安,想起他在字语行间透露出来的,说他那些日子一直在书阁查找书籍,会是他么?
会有这么凑巧?连素巧都遇得到?
萧问筠眼间浮现出平安那干净澄静的笑容,摇了摇头,心想,也许这又只是一场巧遇?
“素巧,这页医录你既已拿了出来,本妃便会保你一条性命,本妃虽不能将你释放,至少,不会再有人送那能置人于地地的饭菜进来了。”平妃道。
素巧伏地磕头:“娘娘,奴婢感激不尽。”
平妃点了点头,示意萧问筠和她一同出去,来到外间,又用皇后派来的人替换了原来的守卫,更将原来的宫婢全都调换了,这才和萧问筠一起走出了这间院子。
“你放心,此事皇后既然已经插手,皇上既便想要置萧家之罪,也会反复思量,如今我们更有了这医录在手,事情会有转机的。”平妃拍了拍萧问筠的手背,轻声道。
“多谢娘娘宽慰,民女怕只怕又会横生枝节,这医录能证实当年永妃之死和景德宫有关,但并不能洗脱爹爹的罪名。”
平妃叹了口气道:“有这医录在手,他们一定会有所顾忌的。”她端详着萧问筠,“乾儿告诉我你的一切,本妃还有些不相信,如今见了你审问素巧的样子,才知道,我们这些人竟都被你骗了。”
“民女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萧问筠低声道。
平妃柔声道:“真真是难为你了。”
她在心底想,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没有机会?她虽是比他大了几个月,但这样聪慧的女子才配得上自己那位同样少年老成的儿子。
她一想到这里,眼眸更加地柔和了。
萧问筠哪里知道她的想法,只觉她的目光盯得人心底直发毛,于是笑道:“娘娘,如今这医录丢失的一页也已经找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将此事向皇后娘娘禀报,看看她怎么处置?”
平妃笑了笑:“那是自然……”她上前挽了萧问筠的手,“萧家一定会转危为安,你放心。”
萧问筠被她自家人的语气弄得一哆嗦,想要抽回一手,却又不大好意思,只得任由她握着,往长秋宫而去。
李景誉一下子从镶金砌玉的宝椅上站了起来,把手上的茶杯一下子放在桌子上,乒地一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传了开去,如寒冰碎裂,他望着脚底下跪着的宫婢:“什么,那里的人全部都换了?”
那宫婢听得他森寒的语气,浑身一哆嗦:“是的,殿下,奴婢遵了您的吩咐,每日给她送些糕点过去好吃好食地招待她,她倒也本份,可今儿个,平妃和萧家姑娘带了皇后的懿旨来探她,把奴婢等都支了出去,三人在屋子里说了许久的话,奴婢远远地看着,见她们出来的时侯脸上都有笑容,奴婢想打听清楚她们到底说了什么,可惜奴婢们全都被调换了,连门口守卫都换成了新的。”
李景誉皱了皱眉头:“她们定是从素巧嘴里知道了什么……”他望了望那宫婢,挥手让她退下了,独自一个人在殿内坐了良久,凝视着那跳跃不停的灯花,冷声道,“出来吧。”
叶子初从帘子后走了出来,在李景誉身前跪下:“三殿下,果不出您的所料,她们会从素巧那里打开缺口。”
李景誉淡淡一笑,面容在灯光照射下带着几分清冷:“素巧这贱婢是个反复无常的**,本王又怎么会相信她?本王原想着给她留条全尸的,但想着她还有用,便让她多留了几日,果不其然,她们没有办法了,便会从他身上寻找突破口。”
叶子初点头道:“属下探得消息,素巧身上果然藏了不利于娘娘的证据,是一份医录残叶,当年陈御医留下来的东西,依属下看,他们是想以此来动摇皇上对娘娘的信任,以拖延时间,把水搅混。”
李景誉点了点头:“不错,可他们却没有想到,本王早已知道了素巧手里的东西,素巧以为她手里的东西能让本王放她一条生路,却哪里知道,本王早已给她布置了一条死路!这便是她背叛本王的下场!本王已经准备了好大一张网,使他们困在这网中,动弹不得。”
叶子初小心地抬起头来,望了李景誉一眼,见他眼眸之中俱是残酷冷意,心底打了一个寒颤,又将头垂下了,语气更见恭敬:“三殿下,属下便依您的吩咐,安排下去?”
李景誉点了点头,挥手道:“你去吧,小心行事,别让老二察觉了。”
叶子初再伏首磕了一个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景誉看着眼前跳动的灯花,眼前却不觉出现了萧问筠的脸,她望着自己的时侯,表情不动,眼里却始终有掩饰不住的鄙夷,那样的洞夕一切,让他心惊,也让他倾佩,不知道从什么时侯开始,他想要知道她心底的想法,甚至想着能将她留在身边……
可惜,这永远是不能达到的期望!
不能得到的人,不能到手的物,宁愿毁了也不愿意让其落入他人之手!
这是母妃自小便教过他的!
可此时,他心底却是一阵阵的刺痛,象是要失去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他手一挥,把桌上的油灯挥了落地,油灯腾起的火焰在大理石地板燃烧,如他心中莫名升起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