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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公顺子跪在廊前,听得房里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摔碎东西的声音,却一动都不敢动,他从没想到温文尔雅的三皇子会发这么大的火,不过是因为自己向他禀告的一条消息:秦家的产业在三月初三就全部转让给了萧府了。
三月初三?李景誉恨恨地想,想在是四月初四,离秦慕唐参与刺杀相差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之前的事,自己要怎么样才能让萧府陷入泥泞?父皇是傻子么?
是谁,到底是谁在暗中调配,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都算计于心?
连他想吞并秦家产业都能算计得到?
帐面做得干干净净,掌柜们异口同声?全没有一丝儿的破绽?
秦家的产业,原本是他襄中之物了的,自己冒着生命危险等着那宛之遥刺杀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秦慕唐相救么?不就是等着他把秦家的产业送到自己手上么?
可如今全没有了,宛之遥逃掉了,萧家嫡女也失去了,连秦家的产业都拿不到!
他开始担心,自己养的那队私军会怎么样?那些江湖豪客,如果没有利益施与,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会不会牵连上自己?不,一定要想办法挣些银钱才是!可宫里皇上赐的东西内务府都是有登记的,既使是价值连城,拿到外边,也没有人敢收啊?除非是远远地卖了出去!
他正思量着,却听门外小顺子颤着嗓门禀报:“三殿下,贵妃娘娘驾到。”
他皱了皱眉头,母妃又来凑什么热闹,难道嫌自己不够烦么?
正烦扰间,刘贵妃已迈步走进了大殿,看清满殿的残迹,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皇儿,你怎么啦,你心底烦,也别拿这些东西出气啊,这可都是皇上赏的。”
李景誉挥手叫宫人退下,转头不耐烦地道:“母妃,如今父皇不在这里,你就收一收你那眼泪吧。”
刘贵妃一愕,当真把脸上的眼泪收了,神色也变成了淡淡的漠色:“你既知道,就知道这宫里头耳目众多,你这么大吵大闹的,传到长秋宫,可怎么办?”
李景誉脸上现出几丝狠意:“他们敢么?”
刘贵妃瞧清儿子脸上如冰霜一般的漠然,心底暗暗吃惊,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害怕这个儿子了,连对他说话都开始小心起来?她笑着劝说:“现在皇后病入膏肓,宫里面人人脚步声都轻了许多,你要小心些才是。”
李景誉脸上这才露出了丝笑意:“不错,连母后都病了,还有谁会护着他?到时候母后人都没了,他做再多的挣扎都是枉然。”
刘贵妃却有些忧虑:“她虽然命体缠绵了好些日子了,可也是不坏不好,就这么拖着,我实在是怕有朝一日……”
李景誉冷然道:“没有什么有朝一日,她已病入膏肓,就不会好转,这一点,你要记住,记得在父皇面前多走动走动,让他记着你的好,这么一来,在他伤恸的时候才不会把你我给忘了!”
刘贵妃勉强地笑道:“瞧你说的,你父皇怎么会是那种人?”
李景誉淡淡地望了她一眼:“母妃,你也曾宠冠**,到头来怎样?他还不是只记得旧人与新人,全把你抛在了脑后?帝王的薄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莫非你对他当真还怀有期望?”
刘贵妃神色有几分黯然:“不错,就因为她是皇后,是他的正妻,他始终也只把她放在心底,不过幸好……”她柔婉地笑了笑,暗暗的灯光下,她脸上的细纹全然不见,反增添了几分绝色与神秘,她的手指抚过头顶戴着的金爵钗的珍珠,“皇后病体缠绵,眼看活不过几日了,这可怎么办呢,本宫这个贵妃,在以后的日子里,只得代替皇后在皇上面前尽心了。”
李景誉心底又伸起一阵厌烦,心想你以为自己还十七八青春少艾么么,父皇还会受你这一套?对这个母妃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以后所有的荣华,只有靠自己。
他脸上却笑得得煦,轻声劝道:“母妃,眼看夜深了,您快回去歇着吧,明日是父皇寿辰,可得以最好的妆容去见父皇,不能让别的狐媚子比了下去。”
刘贵妃点了点头,拍着他的手道:“还是皇儿贴心,那本宫就去准备了,对了,皇后那儿你也得时常派人盯着,别又出了什么变故。”她再望他一眼,“皇儿,那样东西,你也该着紧着找出来了,双管齐下,才能够火侯,要知道,事情拖得越长,就越发多的变故。”
李景誉淡淡地应了,把刘贵妃送去殿外,回到屋内良久,才温和地唤道:“小顺子,回头叫人把屋子收拾干净了,记住,要与原来一模一样!”
小顺子战战惊惊地弯腰走进殿内,低声应了,又弯着腰把李景誉送出了殿门,这才吁了一口气,叫人过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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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问筠望着外院趴在地面上观察蚂蚁搬家的平安,他遮挡住半边脸的漆黑秀发几乎要扫在地上了,他手里拿了个木棍子,不断地拨弄,使得蚂蚁按照他设定的路线行走,萧问筠不吩咐他做事的时候,他可以在那儿趴上一整天,时不时有婢女上前小心偷窥搭讪,他自然是从不理会的……除非有果子吃,所以,每个婢女手里都拿了果子,可以换回他一个微笑……当然是对着果子的微笑。
不一会儿,他的身边就堆满了果核。
萧问筠看着他把果肉撕碎,排在蚁路之上,晨风微拂,揭起了遮挡着他半边脸的秀发,露出夺人心魂的容貌,如深谷里不染尘世的清泉,又如雪山之上人迹罕至之处的积雪。
只有他,是对自己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人。
无论锦秀荣华,众星捧月之时,还是落魄潦倒,被千夫所指之时,总有他默默陪在身边。
冷卉走进房门,只见窗棂半开之处,萧问筠眼眸里有一抹温柔,这让她很奇怪,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吧,她都没有从她眼里见到过笑意与温柔了,她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添了那趴在柳树之下,撅着屁股观赏蚂蚁搬家的平安,道:“小姐,要奴婢再叮嘱平安一声么?”
“不用了。”萧问筠回过头来,“他心底自有杆秤。”
不错,在旁人看来几近智障的平安,心底却有一杆秤,懂得是非黑白,人心如诡,记得自己被人冤枉的日子,有人以为心性如孩童,便可任意操控,为了让他说出不利自己的言语,百般利诱,但说的唯一一句便是:“她是我的主人,我们并无其它。”
既使到了朝堂,被施以杖刑,打得五脏六肺都受了伤,他还是这么一句话。
所以,和许多正常人相比,萧问筠更相信他,相信他应该说的便说,不应该的就不会说,对人的好坏,他有一种天生的直觉。
因此,萧问筠把假扮侦缉司的头目的重任交给了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教他怎么应对,怎么样才能惟妙惟肖地扮好这个角色,使他在从三皇子的属下中接收宛之遥两人的时侯,这个侦缉司的头目有了夺人心魂的冷酷和杀意……侦缉司的人,谁手里没染上鲜血?
至于其它的侍卫,却是她从偏远乡间买来的生活困苦的村农,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训练,他们的举止虽然已初具规模了,可脸上被生活压逼出来的苦意却不能消失,与侦缉司的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侦缉司的人每日在那些囚犯的悲苦哀号之中浸染,脸上何尝不是带着苦意。
所以,那见多识广的公公才没有怀疑。
任何人都可以被假冒,唯侦缉司的人不可以,因为他们身上都带着浓浓的死气和血腥味儿。
可平安就做到了,他可以转瞬之间由一个智障之人,变成身上聚满血腥味儿的侦缉司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