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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他这软弱无能的昏君,在得知姬皓的‘狼子野心’后,也要痛下杀手,那可是他抱在怀里长大的亲骨肉,而他父王,以凶残暴戾著称于世,曾有过一天之内手刃四个儿子不眨眼的记录,就算再喜欢海棠夫人诞下的小女儿又能怎样,毕竟江山社稷凌驾于一切之上,可他竟没杀她,反倒是这样护她,怎不令人丛生疑窦?
孝公自要追问,幽公总以时机未到搪塞过去,可到了时机,幽公却再没能耐给出解释,徒留一团迷雾,不过那广为流传的谶语果然不错——自那妖女出塔,大虞便一日日走向没落,真不该受人蛊惑,违背父命,而今追悔莫及。
只是,归仲迟却给了他个意想不到的解释:“你真当你老子那么爱海棠?”
孝公理所当然的点头,这是尽人皆知的,虞宫姹紫嫣红开遍,敌不过一株无心海棠,不料他的回应引得归仲迟勃然大怒:“屁,如果真的爱她,还会活活掐死她?他只爱他的江山,妄想保它千秋万代,如果海棠生下的是普通女孩,他或许还会一如既往的宠爱她,可错就错在,那个孩子生带煞印,且印在脸上,最是显眼。”
最是显眼?原来奴儿那狰狞丑陋的紫红印记,竟是煞的示警?
孝公兀自出神,归仲迟仍旧继续:“皇室秘传:煞集怨气而生,乃妖邪鬼魅之主,煞魔现世,风云变色,若为我用,国泰民安;不为我用,改朝换代。姬涅岂会让世人知道虞国姬氏竟生出煞来,他有他的野心,算计偷将煞主养大,继而借助她的能力,一统天下,当即大开杀戒,连海棠都没放过,一把火烧光证据,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只是,凡夫俗子易欺,世外高人难瞒,姬涅没想到互不两立的九渡大师与玄乙真人竟一同出现,因他二人亦畏惧那煞魔传说,恐苍生受难,九渡大师牺牲自己,化作一颗紫红的血肉舍利,由玄乙真人倾力一击,化为齑粉,覆于煞印,封其煞性。”
什、什么?那场火是他父王所放,为了毁尸灭迹?奴儿不是生就那副模样?
“百年杀戮,殇魂无数,撼虞国根基,姬涅便于国脉源头修宝塔,以毒攻毒,以煞镇煞,短时间可保虞国基业固若金汤,我看着奴儿长大,她确是天资过人,可她无欲无求,翻遍整座虞宫乃至虞国,也难找出那样一双清澈的眼,那些谶语,其中不乏姬涅使得障眼法,不过这些于我来说,最为好用,天下皆知赫连翊为姒黛弑父杀兄,你竟为她痴迷,还与晏国联姻,倒也不能全怪我在幕后推波助澜,虞国不亡,苍天无眼!”
为爱成痴,听她几句花言巧语便会飘然,明知言不由衷,也自欺欺人的信了她,更要将那真相看做是世人怨毒的以讹传讹,一切昭然,原是场竹篮打水,心如死灰,罢罢罢……
大仇得报,二十年心疾一朝得解,冷眼旁观万念俱灰的孝公,快慰过后,竟是了无生趣,视线飘出窗棂,定在腾腾的狼烟上,那被刻意忽略的挂怀,一时激涌心头——这个时辰,赫连翊已经破城了罢!
关心则乱,因乱懵懂,小栾牵出烟翠做饵,奴儿便毫不迟疑的踏进圈套,纷扬的大雪稀释了狼烟的浓重,却无法淡化姒黛的冶艳,红胜血的指甲嵌入她的肌肤,可痛的却是她的心,只因姒黛同她说:“奴儿,占了我的男人三年,今天让你连本带利还给我!”
“奴儿,你当翊真的喜欢你这又丑又哑的扫把星,今天我就给你个明白,他给你取名叫奴儿,就是告诉你,你在他眼里,只是个‘奴’,若不是还有些利用的价值,他岂会娶你!”
“告诉你个秘密,你王兄四年来无所出,不过是因为我给他用了些特制的药,你虽然蠢点,说得这么明白了,也该想得出,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其实一直都知道,比避进黎山的鸟兽更为世人诟病的自己何德何能,竟博得赫连翊那样的男子青眼相待,可面对事实,还是难以承受,那样的美人,抚弄隆起的肚皮,趾高气扬揭示真相,再在的提醒她不过是枚棋子,怎配得上他?
有了惊艳天下的姒黛给他生儿育女,他自是没必要让呆哑蠢笨的她带累他的血脉,送她一碗虎狼药,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于他理所应当,于她却是锥心刺骨。
黑马银盔的骑士破城而入,须臾功夫,已到了眼前,被风雪弥漫的视线,难将夜夜徘徊在她梦中的他,看得真切。
曾经纠缠不休的怀抱,而今只为另一个女人敞开,他们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原来一个男人想要同一个女人相好,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睁眼说瞎话,将她比得天上少有人间全无,可一旦他不想要她,竟连看她一眼都吝于为之。
那么明显的装腔作势,却令赫连翊紧张兮兮,难道之前那个盛气凌人的女人就像当初与她温柔欢好的男人,都不过是她一场荒唐的梦?
这样好笑的表演,只是她笑不出来。
姒黛无比孱弱的同赫连翊说“痛,翊,我的心药……”与盘桓在她脑子里那句‘今天让你连本带利还给我’叠在一起,勾她突然想起那些浸润着血色的梦境,忍不住后退一步,再抬头,对上赫连翊冷漠冰冷的视线。
他仍舍不得松开环抱着的姒黛,却举高画戟,对准她的心口:“术士献言,黛儿这心病,须得姬氏妖女的心和着其体内胎儿的心做药引,方可痊愈,孤的女人,只差这一味药引。”
海棠花盛开的时节,他毫无预警的闯进她的世界,同她说:‘从今而后,你是孤的女人。’
而今,他要将她开膛破肚掏心挖肺,只因他的女人生了心病,欠了味药引。
究竟,谁才是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