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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草地离吴明住的地方本不近,可是他却回来的很快。
人在赶急的时候,很长的时间也会变短,很长的路,自然也就不会再长。
吴明已是如意坊最好的杀手,今年来更是杀了好些难杀的人。按理说,他现在已是家财巨万的大富豪。可是他住的却是一间破旧小屋,勉强遮风挡雨的茅草屋。
他依然爱竹,却不再是君贤庄周围的四季竹,而是斑竹。女人们喜欢叫它湘妃竹,吴明却不喜欢这个名字,甚至不喜欢“斑竹”这个名字。
独自一人是,他会称它为邦彦竹。
染上了黑斑的竹,岂非很像君贤庄曾经的苏邦彦?可惜世上已无苏邦彦。
近些年,他还爱上了梅,却不爱梅花,只爱梅枝。
现在门前就栽有两棵两丈高的梅,已枯死的梅,只有枝,没叶,也没花。
竹与梅,都是君子所爱。吴明早已不是君子,甚至出生便不是君子。所以他虽爱竹与梅,爱的却不是纯粹的竹与梅。
屋中烛光依然摇曳,屋中人是否一夜未眠?
她们是在等吴明?
他欲推开门,门已从内打开。
开门的是两年轻女子,胭脂浓抹,香气环绕,却还少了一道味——酒味。
打开门便看见一个男人贴着她们的面门,着实使她们惊了一着。但见这男人是吴明,其中年长的一个便嗔道:“你抛下我们姐妹走便算,还把酒带完。长夜漫漫,我们只得睡觉,我们已睡过一觉。”
她右手捏成兰花,轻抚吴明胸膛,在他耳边轻轻道:“你若想和我们再睡一觉,就得……”
——加钱!
吴明已没有钱,看他的茅草屋,木桌木椅,硬木床便知,他没有钱。
吴明反手给了她一记耳光,冷声道:“滚!”
这女子便捂着脸,跑了出去,年轻的女子带着惊恐,也跟着跑了出去,生怕自己也会挨一记耳光。
吴明冷目看着屋内最后一个女人:“你不准走!”
“我不走。”
最后的女人,就翘着腿坐在桌子上。
红唇,红袍,看到她,你就会想起红,烈焰般的红,她的名字就叫红。
桌上的红,酥胸半露,像是一杯陈年老酒。三十岁的她,胸已不如八年前挺立,但双腿依然修长,皮肤依然紧致,勾引男人的本事自然越加厉害。
她卷起一支烟,就着烛火点开,淡烟从嘴溢出,烟嘴留下一抹浓艳的红。她道:“我不走,你让我走,我才走。就像你让我来,我就……”
话没说完,她已被吴明抱起,重重砸在硬板床上。
不知几时起,她便开始喜欢上这种暴力中的欢愉。越暴力,她就越欢愉,越打她,她就越潮湿。
她已潮湿,喘着粗气:“你至少也把门关好,再……”
吴明已用唇堵上了她的嘴。唇分,道:“我等不了。”
他确实等不了,他已没时间再等,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他想要得到的片刻安宁,然后再重拾杀人后的罪恶感。
生活本就是重复,生命也是在重复。
红仰面看着发霉的屋顶,那块霉还是她上次来时的那块霉,只是现在更扩,也更厚了。甚至她身下的草席,还是上次的草席。
她已有四个月没来了。
这是个真正寂寞的人,只有真正寂寞的人,才会住在这般的家,对家这般的冷漠,对自己也冷漠。
本来活得就不自在,又何必住得舒服?
红又想起了八年前,那时吴明是第一次找她,也是第一次找女人。
那是他第一执行任务。第一次杀人后,他胃难受得紧。坊主便让他去找女人,找最好的女人。
红就是最好的女人。
那时的吴明还不谙情事,红已是很好的老师,教了他许多事,也教会他如何从女人身上获得片刻的安宁。
她现在忽又想教他更多,她要翻身骑在吴明身上。
没人能骑在吴明身上,红也不能。
她已被吴明扼住了喉,动弹不得。吴明扼得越紧,她的腿夹得就越紧,越潮湿。
潮湿的不仅是吴明的茅草屋,还有康寿街李明忠的府邸。
被鲜血染湿的府邸,甚至是周围的几处人家也一样。
这是燊的作风。看来燊已完成任务,至少现在一看看去,全是尸体,毫无生口。
按照燊的作风,每次完成任务,第一时间便会回如意坊,报告情况。然后再带上好酒,与吴明痛饮一番。
现在不仅燊消失了,连影也人如其名般消失无踪。
吴明翻身越如府内,在一丛慈竹前驻足许久。
君子爱竹,李明忠爱竹,却不是君子。很少有人会买凶杀君子。
燊更不是君子,且恨君子,恨与君子有关的一切。他自然恨竹,遇竹便烧,烧得殆尽。
那这里为何还剩一丛慈竹?
说明燊没完成任务,他还在府内。
燊确实还在府内,只不过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吴明是在一间偏房中找到了燊,一具被戳了十九个窟窿的尸体。影的尸体也在一旁,身上只有一个窟窿,一刺穿心。躺在他们旁边的,还有两具,也是一次穿心。
不说燊和其他两具,单凭一刺取影之性命,此人定有很强的本事。
偏房外,一共一十九具尸体,均是被活活烧死。燊身上恰好一十九个窟窿,此人是在为李明忠府上的人报仇?
那这两人又是谁?肯定不是如意坊的人,如意坊的人他都认识。
不论如何,李府中没有活口便是最好,吴明便不用再多杀一个人。
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将燊与影的尸体带走处理。杀手的尸体则能曝光在公众的视野下?
更不能留给官差一丝线索!
他正欲动手,忽听见一声稚嫩且颤抖的声音:“你也是来杀人的么?”
吴明当然是来杀人的,李府中活着的,他都要杀。
但是对于这个躲在桌底下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他真的下得去手吗?
吴明不言,小女孩心便冷到了谷底,挣扎着站了起来,掌中缓缓凭空造成一根漆黑的长刺。
她竟也是一个魔道!
难道是她杀了这四个人?
吴明心中惊讶,脸上却依然毫无表情。
不可能是她杀的,她的眼中还有天真。她的手甚至连自己塑的长刺都举不起,如何杀人。
看着她,吴明就像看见了自己小时候。
现在,他还活着,这女孩怎会死?
“不,我是来救人的。”
吴明道:“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