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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天之内,袁逍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变故。六年以来的流言蜚语尽管难忍,但却没有一次像今日一样危急险恶。细细回想,炙毒煎熬的时刻仍然历历在目,那张险些将自己逼下阎罗殿的丑陋脸庞,仿佛还在他身边打转。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有一种恍然重生的错觉。
若是没有功效神奇的木簪,若是没能想到以痛醒神的方法,恐怕现在的自己,已然变作了一具枯骨腐肉了吧。
发疯似的将体内流转的灵力气团运转数遍,一次又一次感受着体内萌芽的新生力量,直至额头沁下的汗滴聚成股流打湿眼皮,袁逍这才如释重负,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弱肉强食,实力为尊,在这天极宗内,要想不被别人欺负,必须得有过人的本领。再过几个月,便是每年一次的外门考核……变强,我要变强!”
随着一道灵活黑影窜出,枝叶横生的迎客松树身猛地发出一声闷响。漫天叶影飘散的同时,少年身上青涩的气息转瞬即逝,眉眼眨动间,尽是难掩的深邃颜色。
夜已深,雾色渐重,就着树林两侧悉索的虫鸣声,一阵轻微但却坚定的脚步声,悄然在下山的青石小路上蔓延开来……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三个月之后。
天边的云凰依旧舞姿绝美,仙宗内也到处一片欣欣向荣的盛况,只是,当钟鼎山上的护宗道钟敲响第一声之时,虚无空气中却突然多出了一栋流光溢彩的古朴殿阁。
此殿通身玄青色,似从山体中分离而出,凌驾于钟鼎山与苦陀峰交界处。但纵目细观,却又不难发现殿顶位置碧蓝剔透,模糊虚幻,隐隐与蓝天苍穹相接融合。斜飞的兽檐殿角,朱红的椽柱房梁,精美的金漆菱花窗,白玉铺就的地板,无一处不在散发着神圣超凡的气息。淡淡的金色云雾飘荡四周,衍生出黑白二色五行八卦图案,微风拂动之下,更有数道蓝紫色雷电从地面窜出。待得道钟响起第二声之时,一只沧桑的方形古匾渐渐显现在巍峨门楼之上。古匾正中,三个金色大字龙飞凤舞遒劲非常,赫然便是“星芒阁”。
“咣……咣……”
雄浑悠长的钟声荡漾天际,成千上万的修炼弟子昂首仰视,目中不时流露出复杂难言的情绪。抱憾摇头,叹息自己修为增进缓慢的修士虽有,但向往强大,垂慕功法的人则是更多。
听到这声响动,盘坐在房间内木床上苦心修炼的袁逍心神一震,将木簪快速插在头顶的同时,也无比轻快的跳下了床。
“本以为今生无缘星芒阁,但阴差阳错,我却意外成为了众多修士中的一个……今日起,我不要再受任何人欺负!”
咬牙低吟一句,对着铜镜中的自己轻瞄一眼,下一刻,袁逍那削瘦的身形,追星赶月一般,消失在了通向钟鼎山的栈道山路之中。
……
星芒阁,顾名思义,是取新星展露锋芒之意。于宗门内弟子来讲,此处既可践行他们的证道之路,亦可获得宝贵的修炼资源,其重要性可见一斑。对于那些千辛万苦才晋入聚气境的杂役来说,则是得到外界认可的唯一通道!唯有通过了星芒阁的考核,他们才能鲤鱼跃龙门!正式成为一名外门弟子,光明正大研习各种功法!
这两类人中,一旦有表现出卓越天赋的,便有很大可能得到长老的青睐,从而直接被收为长老座下的记名弟子,从此修道一途坦然光明!
故而,开宗老祖设定的每半年行一次考核职责的星芒阁,就成为了弟子们趋之若鹜的圣境宝地。
……
此刻浩瀚钟声趋于飘渺,殿阁前的广场上早已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影。观其衣着,则不难发现盛气凌人的外门弟子居多,而面相卑微的杂役劳工屈指可数。
虽是身份不同,但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不是目露炙热神光,摩肩擦掌,跃跃欲试的。
“吱呀……”
紧闭已久的阁门缓缓开启,一道仙风道骨的灰衣身影映入众人视线。只见其头顶一只白玉道冠,双手背立在身后,面色红润如稚子,双眸深邃若海川,两条灰白长眉垂挂脸颊两侧,平添超凡脱俗的气质,加上那方威武虎鼻,倒叫人不敢与之对视了。
“各位应试者,皆是我宗门内中流砥柱,正是有了你们的努力付出,天极宗才有今日之威名声望。无论此次考核的结果如何,都请大家不要颓心丧气,须知修道之人,坚韧刚强,一往无前才是真正的通达法门。下面由老夫玄云子宣布,此次考核仪式,正式开始!”
随着这一声雄浑音浪的扩散开,应试众人面前陡然出现一只只墨绿色石牌,观其形态,仿佛由丝线栓挂于天际,但伸手摸索,却感受不到丝毫丝线的感觉,反倒是使得石牌上显现出斑斑笔划,端的是玄妙绝伦。
“本次考核分为两部分,其一,是考核参试弟子自上次考核完毕之后,修为增进幅度达到了什么地步。顺便,可以助其获得与目前资质相匹配的玄妙功法。”
“至于这其二,则是专为已经踏入聚气境,想要晋级外门弟子的修士准备。现在,请诸位将各自的姓名,以及要考核的内容写在石牌上。”
石牌刚一出现,殿门门口处一左一右骤然出现两个头扎冲天髻,分别穿着红衣与紫衣的小童。这两道声音,正是从这二人口中发出。
听闻此言,众人屏气凝神,作势就要提指写下自己信息。但听一阵扑腾踏地声音由远及近,仿佛要把山路震碎一般,令人头皮由不得为之一紧。愕然回头之际,众人纷纷皱着眉头望了过去。
“等一下!等一下……”
狭窄的小道上,一个状似癫狂的青衫少年疾奔而来,尽管头上尚还插着一只道簪,但长长的头发早已糟乱的不成样子,凌空飘飞,甚是狼狈。除却领口还算整洁,衣袍其他位置到处遍布一层淡淡土雾。在他清秀的面庞上,两只狭长的丹凤眼不停眨巴,流露出异样焦急的情绪,至于那方挺立如峰的鼻梁上,则是停留着一滴近乎凝固的泥水。不难猜测,定是由尘土与汗水混合所化成。
见自己差一点错过这场难逢的盛事,来人停住身形的同时,不免伸出手掌轻抚向蹦的正欢的心房位置。
“万幸……差一点就错过了……”
就在他重重吐出一口粗气,准备跨步加入应试队伍中,照猫画虎般寻找身前垂下的石牌时,一道沉稳沧桑的声音却淡淡飘入了他的耳膜。
“好大胆的小子!既是前来参加考核,为何却比别人迟上半天?”
呵斥之人,正是主持考核仪式的玄云子长老!
此刻,玄云子一改慈眉善目,正轻挑眉尖,以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牢牢锁定着袁逍,看样子,若是袁逍今日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参加考核一事便只得作罢!
“长老所言极是!考核仪式庄严无比,前来参与的道友,哪一位不是早早奔赴此地的?依我看,这小子分明就是对考核不重视……”
“巧了巧了,今儿个竟然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外门考核仪式上迟到!哈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多数人都已完成了手头的登记信息,只待玄云子一声令下,他们便可以进入星芒阁。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搅局的邋遢少年,叫他们如何不恼火?
一时间,人人怒目瞪向袁逍,更有甚者,直接出言开始了讨伐。
“如果晚辈没有记错的话,只要星芒阁尚未完全开启,但凡是宗门内的弟子,均有参加考核的资格吧?迟到一事,并非如他人口中谣传,而是事出有因。素闻长老明察秋毫,爱生如子,还请您听完晚辈解释之后再做决定……”
话说到这,袁逍脸上愧疚之色淡淡隐去,转而换上了一团正经的面孔。
“哦?事出有因?如此说来,若老夫不给你一次解释清楚的机会,倒成了一个是非不分的恶人了……”
“十息时间,若你的理由能让老夫接受,此次迟到之罪销去,许你入阁中考核参试。否则,就请你回去着手准备下一年的考核事宜……”
玄云子轻轻掸了掸袖管,皱着的眼角一下子舒展开来,冒出灼灼的神光。就着迎面飘来的微风,理了理额前的白发,颇为感兴趣的看向了面前的少年身影。言外之意,不必多说。
“多谢长老体恤。”
走上前去恭敬施一礼揖,不高不低的声音从袁逍口中徐徐传出。
“星芒阁每开一次,对我等修士意味着的,便是一次重新发光崛起的契机!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晚辈自知功底浅薄,故而才惜时如金,加倍修炼参研。眼瞅着又到一年开阁时,心底的渴望与希冀自然要强于任何人。此次迟到,并非是因为起床时间延误所致,而是故意为之……”
这家伙脑子被驴踢了吧?
听着耳畔幽幽传递的惊人言语,在场众人顿时被雷的外焦里嫩。他们万万想不到,面前这人口口声声的借口,竟会是这般惊世骇俗!
“大家安静……让他继续说!”
玄云子嘴角噙着的笑意弥散开来,伸手制止他人窃窃私语的同时,目光中却是流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欣喜。此刻已逾十息,但他却没有一点出言喝止袁逍的意思,反倒是再次兴致勃勃的看了过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唯有苦练,才是根本。今日迟到的半个时辰虽说短暂,但却弥足珍贵……今日,晚辈必定是全场最出彩的弟子。没有……之一!”
话音刚落,也不管玄云子与其他人何种态度,袁逍大步流星地迈向前方悬垂着的一条丝线石牌,刷刷写下了一行潦草大字。
“袁逍,欲通星芒阁所有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