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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面集合起来的残兵败将加起来有近五万,上峰把我们集合起来,修整编队,和后续增援的部队汇合,准备新的战争,继续阻止日军西进。
前线失利的消息功夫不断传来,各方面均以惨败告终,学昌叔负责断后的部队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无一人投降。
我们集合在一起,惨败和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我们,同胞的尸体在战场上和撤退的路上到处都是,鲜血染红了半条黄浦江。
我们被日本人打的灰头土脸,只有在惨败之后的整顿时才有一丝喘息的时机。
伤兵和败兵聚在一起,呻吟、哀嚎和哭泣搅和在一起,绝望和恐惧掺杂在一起,我们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在日军强大炮火猛烈的打击和刺激下,不少人的心理防线就此崩溃,精神麻木了,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无神,没有事儿的时候不说也不笑,只会就地或卧或坐的发呆,仿佛是一具会动的尸体。
我们能做的就是服从上级的命令,然后努力在炮火中存活下来。
随着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日军海陆空三军有计划性的对上海和我军开展全方位立体打击,由于敌我双方装备和兵员综合素质相差甚远,我方军队死伤数十余万,战争变成了屠杀。为阻止日军由上海继续向内地进犯,处暑过后,又一场大规模的阻击战要开始了。
我们经过重编,继续上阵对敌,我们连的阵地在上海北郊,那里水稻田多,泥泽小河遍布,日军的坦克过不来,所以全是少量的小部队。
刚打起来时还好,我们的部队还有个照应,慢慢的战争进入了白热化,我们就扛不住了,日军极其狡猾,他们枪法精准,训练有素,而且单兵的携弹量也比我们多,他们还有掷弹筒和小手炮,经常轰的我们不能露头。
慢慢的我们的人越死越多,防守越来越吃力,和外面的联系也断了,派出去的几个通信兵只回来两个,回来告知我们营长战死,自顾不暇不能救援,而团里一直联系不上,我们没有办法,只得苦守。
日军白天总是派十来个人来骚扰我们,到了晚上就开始大规模的进攻,搞得我们不得不放弃休息时刻提防。
那个时候天也热的很,我们白天提着枪警戒,汗流浃背的站在太阳下忍受着暴晒,晚上的蚊虫也真是猖狂,咬的我们体无完肤,身上经常这里一痒那里一疼,挠都挠不过来,不少人的皮肤被虫子叮咬后用脏手抓挠,再加上汗液的侵浸便开始感染溃烂了。加上日军这么折腾几次后,我们不堪其扰,打又打不过,又困又累,还得时刻紧绷着神经防着日军偷袭,我们很多人都困到站着就能睡着,我经常抱着枪站着站着眼前一黑就迷瞪一下,然后清醒一下,再迷瞪一下。
后来不得已,连长让我们晚上找蒿草点燃后熏烟驱除蚊虫,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些。
如此过了约莫一周,这个下午天色转阴,凉快了起来。
天黑了下来,大风呼啸而起,紧接着一阵雷鸣夹着闪电在天地间咆哮,雨滴答答的就下了起来。
热了这么久,终于凉快了,而且也没有了蚊虫咬人,我们躲进防炮洞和简易工事一边躲雨一边感谢老天爷。
这样的天气睡觉是最舒服的,我坐在那里,眼前直发黑,不少人拍打我,让我不要睡着,可我坐下就由不得自己了,迷迷糊糊的一歪头就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被一阵枪声惊醒,对面的日军趁着雨夜发起了猛攻,我们根本抵挡不住,也无心抵抗,不得已,连长下命令撤退。
说是撤退,其实就是溃逃。
日军可能早就知道了我们早已筋疲力竭,所以趁着这么个凉快的雨夜,趁我们享受难得的凉爽时发起进攻。
慌乱中我们谁也顾不上谁,只是一味的跑。
我跑了很久,觉得再也跑不动了,忽然脚下一绊,一个踉跄便栽倒在地上,我仔细一看,地上躺着个人,被我踢的直哼哼,我仔细一看,是三排的老谢,我便把他扶了起来,问:有气儿没?
没,没死。
能跑不?
能。
这时,日本人叫喊着也追了过来,我能看到远处那几个不断逼近的黑影以及泛着寒光的刺刀。
被他们追上就完了,我和老谢你拉我我拽你的顺着小路继续往前跑,走了约有二里多地,在一个小土丘边儿,有一座大宅子,白墙黑瓦,门楼上高挑两个大白灯笼,上面写着两个宋体扁字:徐宅。正中两扇黑漆大门禁闭,除了两个灯笼外,整栋宅子再看不到半点灯火,显得死气沉沉。
我和老谢互相看看,这时雨下的正大,我们不知道该不该进,正在准备转身离开时,那宅子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道:两位军爷,进来避避雨吧。
我和老谢不约而同的站住,老谢说道:不必了,后面有日本人追我们,我们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管家模样的人说道:无妨,我家老爷最敬重保家卫国的壮士,来吧,日本人找不到这里来,快进来歇歇吧。
说罢,把门打开,我和老谢看看,也不好在推脱,便进了那宅子。
那管家领着我们往前厅走去,只见前厅左右黑咕隆咚,只有中堂上点着一点豆大的油灯,旁边坐着个七旬左右的老者,借着灯光看,那老者穿着长袍马褂,一脸的枯黄,闭着眼睛,道:徐二,客人来啦?
老爷,人来啦。那管家答道。
嗯,两位壮士,老朽姓徐,这里叫徐家坡,我这招待不周,两位壮士今晚就在寒舍暂避风雨吧。徐二啊,带两位下去休息吧。
我和老谢赶忙应称道:多有讨扰,感谢徐老先生仗义相救,麻烦老先生了。
徐老先生道:哪里话,你们打仗抗敌,老朽老了,不能带甲出征,只能尽个绵薄之力了。二位壮士只管放心休息,日寇追来我自能应付。
我们赶忙哈腰点头的道谢。
那管家也不说话,只是举着一盏油灯,便带我们下去偏房休息了。
躺在床上老谢自己嘀咕道:哎,这真奇怪啊这地方怎么有这么大一栋宅子啊,而且看那老头的穿着和家里摆设,肯定是地主财爷,怎么就点着个小煤油灯,也不点蜡烛,不符合有钱人家的身份啊。
我一挨着床就觉得浑身说不出来的舒坦,好多天没睡好觉了,四肢的舒适传来,我不想接话,只想睡觉,一开始还能听到老谢哼唧,慢慢的就只能听到老谢的呼噜声了,我也沉睡过去。
这是我睡过的最舒服的一觉了。第二天天微亮,我觉得浑身发冷被冻醒了,睁眼一看,自己正靠着一座高大的砖砌门楼形的墓碑,周围是一片荒坟,哪里还有什么大宅子。
老谢正在地上躺着个睡得正香,我赶忙叫醒他,看到周遭的情况他也十分惊诧,我们俩看看墓碑上的碑文:先考徐公文进之墓。
怪不得昨晚那徐二管家说日本人找不到这里呢,原来我们在阴宅里呆了一晚。
我和老谢对着墓碑叩谢一番,感谢墓主人仗义相救,而后便去寻找溃散的部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