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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鬼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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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给大家说件当年老家发生过的一些故事吧。

    以前常有老人说:起早不要帐,夜半不听唱。

    过去的人讲究这个,一天之际在于晨,一大早的,一天刚开始,你就去找人借钱,要账,这样是触人家霉头,开门不顺,会带来霉运,存心让人不好过,只有故意找茬的才这么干。夜半不听唱呢?这个唱,指的就是唱戏,上了岁数的人,别管多么喜欢听戏,一到了半夜,就都不听了,以前的戏班子也是如此,对这个都特别忌讳,只要快到午夜准时散戏,别管班主多财迷,不敢多演,一个是演员和观众都需要休息,再一个就是有忌讳,都说戏白天给人看,晚上给鬼看。当然,现在没这么多说法了,只要给钱,演一通宵都没问题。

    昏昏沉沉的天空下起了雨,雨中夹着冰粒噼啪落下。不多久,冰粒变成了雪花,泥泞的土地冻上了,变成一片洁白。

    现在是刚入冬没多久,原本汹涌的黄河水量也小了许多,不少地方断了流,露出下面被冲击的高低不平的河床。

    这个时候,地保乡绅就会抓紧时间找人清理河道里淤积的沙子,如果不快的话,天冷泥沙就冻瓷实了,那就挖不动了。为的是一来可以卖好沙,二来防止来年雨季发水淹了周边。

    离着黄河滩三十里地的钱家集是当时周围第一大镇,也是当时征人的主要地点得那时候是去一个人忙活小个把月,管吃,还给三十来斤的粮食,如果是好年馑,还有一斤白面做彩头。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未到掌灯时分,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黄河岸边有好几个工棚,住的都是来挖河的人,除去晚上回家的,天冷没什么事儿,大家吃过饭在一起围着烤火,闲聊,推牌九扔骰子。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沙子厂的洪掌柜派人来带话说,让明天去几个人给帮帮忙,晚上顿顿有酒喝。

    洪掌柜为人厚道,家里祖上好几代都是在黄河边儿上行船走水,吃的水上饭,河里的事儿都干过,后来慢慢发展了起来,根深势大,干起了沙子厂。

    大中在一旁看人推牌九,听说了人家带的话,就有点儿闲不住了,对传话的说:洪掌柜要人,我去吧!我有亲戚在那沙子厂干。

    平友也说:大中哥你要去?那咱俩一起吧?反正也就六七里路,现在去吧!说着,俩人从地铺上爬起来,穿鞋抬脚就出了门。

    大伙儿一片嘘声:哎,这么冷的天,又这么黑,至于不?

    咳咳,他俩这么晚就是为了喝人家一顿酒,我还不知道他俩?

    哎哎,算了,人家去喝就去喝呗,爱喝啥喝啥,喝尿也不让你闻味儿,你管那干啥?

    众人继续玩牌不再说话。

    这两个人家里都有亲戚在沙子厂干事儿,人家去了有落脚处自然也有酒喝,同是出了一天的力气,他俩去喝酒大伙儿多少有点儿眼红。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玩牌的人少了很多,就剩下三五个在酣战。很多人都躺着休息,我累了一天,准备躺下睡觉。这时,听见外边儿有人哭喊,但是风大,没听清楚,我便坐了起来,认真听几下,声音却没了。

    一会儿声音又响了起来,越来越大,工棚里很多人都坐了起来,玩牌九的也停下了,大家都听到了。

    哭声越来越近,还很耳熟,是平友!

    果然,平友哭着跑了进来,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只会哭,说不出话了,我们赶忙爬起来围了过去,平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脸色青紫,看来冻的不轻,一边儿哭嗓子里还一边儿“嗝”“嗝”的响。

    大伙儿七手八脚的安抚他,倒水,询问,好一番忙活,他的脸色缓和了过来,气也顺了,一边儿哭一边儿磕磕巴巴的说:快去,快,去救救,大中吧!撞鬼。我反应快,跑了,他落,那里了!

    众人一听都很吃惊,赶忙穿衣服抄家伙拿火把之类的,几十号人背着他就往他所说的地方跑去。

    原来,他俩走出去约有四里左右,忽然听到有人奏乐唱戏,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灯火通明的地方,两个人来了兴趣,心说这是哪个班子的,谁请的,这么个天气还在唱,两人便准备过去看看,到了近前一看,是一个简易的小布棚子,没戏台,两边儿坐着打板儿拉弦伴奏的,我们当地称之为野台子戏。

    棚里面有个花脸扮相的人在唱戏,大中爱听戏,便站住不走了,饶有兴致的听着,这唱戏的一看有人来了,精神头更足了,一会儿,上来一个非常俊俏的白衣旦,舞衣荡袖,平友看了看,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仔细一看,那个白衣旦竟然没有脚,平友吓了一跳,赶忙揉了揉眼,仔细看看,两边伴奏的也没有脚,平友吓得心里噗通直跳,就赶忙拉大中准备离开,可是大中看的高兴得很,拉都拉不动,平友暗自着急,忽然,那白衣旦向他俩抛出水袖,用念白的强调说:奴家送件衣裳与你,官人不要嫌弃呀!那水袖很长,大中接住水袖,傻呵呵的笑了几下,拉着水袖慢慢的往前走,平友赶忙拉大中,大中一动不动。这时,伴奏停了,伴奏的人都站了起来,看着平友,平友一看,那个白衣旦的眼睛眯着,笑眯眯的看着他,说不出来的诡异,平友吓得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哭,一直跑到我们住的地方。

    等我们半夜找到那个地方时,那里是一个水坑,附近什么都没找到,天黑的很,也看不清楚,众人无功而返。

    第二天天亮,我们又去了,仔仔细细的找,弄来了船,捞了两天,从水坑里捞出来了大中冻的黑紫的尸体,外面裹着件干干净净的白衣,平友说,就是那晚他见得白衣旦穿的那件。

    而后,水坑里又捞出了几个箱子和一些人骨,箱子里全是唱戏的道具。

    后来,人们说,那是以前的一个挺有名的小戏班子,后来被河匪劫杀了,扔在了河里,冤魂不散,经常半夜能看到在这里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