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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岚给了我关于陈婕的一些信息。随后我们又就别的事情聊了一会,她也单身,离过一次婚,没孩子。

    我曾自问,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这么关注?是陈婕自杀前的毫无征兆,还是警方的草草结案?我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陈婕在我心里,还占着一块特殊的位置。

    收到陈婕圣诞卡时,距离自习教室偶遇她已有几个月。卡上的内容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室友半开玩笑地说,这女孩子大概对我有兴趣。

    她对我有没有兴趣,我一点不知道。倒是我自己对她,是有一些朦胧的情愫,即使现在回忆起来,她健康快乐的模样,还是能勾起我对青春美好的遐思。以至于现在,我还不能将那时的她和从高楼纵身跳下的女子形象联系起来。

    但不管怎样,那个年轻跳脱的身影已不复得见,她已经死了。

    从唐岚的饭店出来,我直接回了社里。助理韩丽告诉我张女士打过电话来,问事情怎么样了。我把跟踪张女士丈夫拍摄的照片交给韩丽保管,随后给张女士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基本的情况都已经掌握了,她可以带她的律师来社里看照片,满意的话,就可以付钱交货。

    如你所见,侦探社干得大致都是这些鸟事,很少有客户委托刑事案件。

    我的侦探社进门是一堵黑色logo墙,上面是“杜氏侦探社”的白色塑胶字,墙一侧是韩丽的座位,从门口就能看到她。

    拐过logo墙,一张杂物桌上堆放着照相机、长焦镜头、一台处理图像和音频的工作站,哪怕一年也用不上一次的定向窃听设备,也放在显眼的地方,以便给上门的客户一些信心。

    一堵隔音墙的后面是我的接待室,和外间差不多大,都是20平米左右的样子。房间最里是一排书架,上面尽是些我连名字都记不住的犯罪心理学和刑侦方面的书。

    我的座位是一张半靠背的织布椅子,前面是一张宽大的深色橡木纹桌子。桌子另一侧是一张供客人坐的,可以调节坐姿的棕色真皮单人沙发。两侧座位都和桌子成一定的角度。

    人一旦处于舒适的状态下,戒备心理会小一些,也更愿意多说一些。而座位摆成一定角度是为了避免呈现一种对立的谈判姿态——我对犯罪心理学一窍不通,却对如何把握客户心理有些心得。

    房间的墙面漆成较深的灰色,地上是很厚的咖啡色地毯。窗帘拉开着,外面正好是一个高架转盘,车流日夜不停,任凭什么夹层玻璃都挡不住那个噪音。

    在正对窗户的这一侧墙边,我刻意放了一套高尔夫球杆。事实上我并不会打那玩意儿。

    ……

    ……

    我关照韩丽查出陈婕的丈夫,以及他们过去几个月的手机通讯记录、家庭电话通讯记录、银行账户资料、信用卡消费记录、机票和旅行记录、家里电费记录,查他们在网上公开的同学录里面的资料等等,只要能查出来的都不能漏掉。这些东西干我们这行的,总有办法弄到手。

    韩丽看上去似乎是想问问接的什么案子,但看我表情严肃就没开口。

    次日,韩丽就把我需要的资料悉数收集齐全。

    陈婕的丈夫,名叫秦俊,是一家跨国公司在大陆的首席代表。

    陌生的案件(或者根本没有什么所谓案件),面对杂乱无章的信息,我毫无头绪。可出乎意料的是,我居然很快就在两人的通讯记录中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秦俊的手机短信记录上,有一个号码经常出现在午夜时间,不是陈婕的号码。自杀发生在七月二十六日,在这之前的几天,这个号码出现得尤其频繁,而这一天之后,却又完全消失了。

    事情似乎进入了我熟悉的领域。我拿着记有这个号码的便签,深深地靠进身后的椅子。

    我让韩丽查这个号码的情况,告诉她不要轻易打过去,以免打草惊蛇。但韩丽没过多久就跑来告诉我,号码已经是空号了,也查不到以前的注册信息。

    一条最重要的信息就这么断了。失望比希望来得更快,我重新回到资料堆里,这一次,查到昏天黑地还是一无所获。

    下班时,韩丽搭我车回家。

    “老板,你这个小破车快十几岁了吧。”她坐在副驾驶上,眼睛到处瞟。

    “哪有啊,才开了六七年。还有,说了多少次了,别叫老板,我又不是包工头。”我其实知道说了也没用,这姑娘固执得很。

    “咱该换个气派点的大车,跟客户谈钱也有底气。”她一副我这是为你好的口气。

    “换车不得要钱啊,你要是愿意降薪,我马上就换。”我冷笑道。

    “看看看,还说不要叫老板,资本家的尾巴露出来了吧?”她很不淑女的翘起二郎腿。

    “资本家还不是免费给你做司机。”我反驳道。

    “老板,”她话锋一转,“咱们这次接的什么大活啊,我看你神神秘秘的。”

    “瞎说什么,没接活,纯粹个人兴趣。”我回答。

    “老板,你什么时候培养出偷窥隐私的爱好了,这样可不好,还是快找个老板娘吧。”她斜眼看着我。

    “别胡说,没大没小的。”我故意板起脸。

    她吐了吐舌头,假装被吓到了的样子。

    我打开收音机,可转到哪个台都是卖假药的广告,只好又关上。

    “你身边有过自杀的朋友吗?”我问。

    “唔……”她想了想,“有啊。”

    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还真有。“什么朋友?为了什么自杀的?”我接着问。

    “高中时挺要好的一个女同学,减肥节食弄成了厌食症,其实就一点不胖,漂亮得叫人嫉妒……”她感慨道:“天晓得为什么要节食,最后搞得吃什么吐什么,瘦得连人样子都没了,在家开煤气自杀的。老板,你有朋友自杀了吗?”

    “是啊。”我随口道。

    “男的女的?”她问。

    “女的。”

    “感情问题?”她的好奇心看上去一点都不比我少。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女人自杀,十有八九是感情问题。”她断言道。

    “你那开煤气的朋友呢?”我反问。

    “我朋友最后瘦得跟难民一样,原来爱慕她的男人,看到她都要做噩梦,归根结底也是感情问题。”她回答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