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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天已蒙蒙亮,不过在格林兰德可看不到日出,严重的雾霾感染了整座城市,可见范围不超过二十米。
狄哲依然在睡觉,除了他散发着垂死之人的呼吸声以外,他安详得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狄纫一夜未睡却丝毫没有困意,现在他得动身了,狄纫不能什么也不做等政府来找自己,不能无限的在格林兰德里面隐匿,这样的话当包围网越铺越广时,狄纫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瓮中捉鳖一般。
狄纫站起身来就准备动身去列车站踩点,如果格林兰德被封锁了的话,那么自己就以要回电话簿为由去找薇薇卡,在以薇薇卡为人质的前提下,让狄哲和自己成功逃出格林兰德。
就在这时,分布在格林兰德各个角落的广播响起了一连串的防空警报声,刺耳而凄厉,仿佛阎王爷的催命咒一般。
狄纫:“!”
狄纫如遭晴天霹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防空警报试鸣?不,不可能这么巧!
此时此刻,居住在格林兰德的所有人都被这道警报声给吵醒。
只见一阵防空警报之后,广播里传来了一个播音腔般中规中矩的男性嗓音。
“警报,警报,广大的市民注意收听,格林兰德内出现未知的新型流感,传染性极强,有一定的致死率,全城已被封锁,会有医疗警备人员突击检查,为了家人和自身的生命安全,请广大市民配合好政府的隔离行动,至此道歉。警报,警报,广大的市民注意收听……”
狄纫如遭雷击,十根手指全部都在痉挛颤抖,他只感觉脑子里一片混沌,所有的思绪与谋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给打断。
钑一阵唏嘘,“好狠的一招!不愧是政府的手段!”
事情不可能会这么巧,深渊之眼刚刚失窃,就马上出现了传染极强的新型流感,这是万万不可能这么巧合的,那么事情的出发点绝对不是流感,而是为了最有效的、最便捷、政府直接介入的,全面性搜查!
格林兰德在这阵警报之下,全城都炸开了锅,纵使隔着无数条街道,狄纫都能听见全城民众的叫喊声与嘈杂声。
“玛格丽特!这是什么声音!?我快要死了……”狄哲也被这刺耳的鸣笛声所吵醒,用嘶哑而颤抖的嗓音发出着发泄般的跑掉。
狄纫心如乱麻,全身一软,身子竟然往后退了几步,额头上与背上全是冷汗。
格林兰德的嘈杂,凄厉而刺耳的警报,以及狄哲的癫狂,这三者之间的无论哪一个,都让狄纫痛不欲生。
茵德赛瑞政府的这一招,玩得太妙了,为了一个仿生拟态元素竟然搞出了这么大动静。
正在混乱之中的狄纫被一阵整齐而规律的脚步声所打断,他立刻恢复了神智。
如果狄纫没猜错的话,这么整齐的步伐,这应该是军队的行进声。
“好快!”钑惊呼道。
狄纫面如死灰,如果现在军队就上这里搜查的话,那么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已经被逼上了悬崖峭壁,面临着绝境。
我命休矣,我命休矣,我命休矣……
无数个死亡的念头在狄纫的脑中迸发,还没等军队上来,狄纫就已经认定自己必死无疑,一个人……终究无法抗衡国家的力量,哪怕是一点反抗的念头都会被国家无情的扼杀。
“咯咯咯……你放弃了?”钑发出着毛骨悚然的笑声。
“难道还有一线生机吗?”狄纫苦涩的笑道,他已经打算自首。
“我说过,你身体内储存的能量只能够交换成二十发子弹,但我可以容纳相当于你身体储藏能量三倍的养分,随着你不断变强这个倍数可以越来越高,你现在去给我杀三个人!我吸收了这三个人的养分,我就能给你换来一发榴弹炮!”
狄纫:“!!!”
杀人?
狄纫只看见自己的右臂上凸出了无数根黑色柱体,然后不断的伸缩变化,渐渐的,自己的右臂变成了一柄闪烁着寒光的漆黑利刃!
“玛格丽特……”狄哲痴痴的看着狄纫,像是看到了一头不得了的怪物。
“快!不想被抓去实验室当小白鼠的话就快!去杀三个人!咯咯咯……”钑倒是不怎么在意,大不了自己又回到实验室呆着罢了,只是自己的宿主,将会遭受到非人的折磨。
“杀人!?”狄纫看着自己的右臂,刀刃的光泽反射出了自己的脸,那是一张有些歪曲了的脸,一双眸子中蕴藏着蠢蠢欲动的邪恶。
“我有支配别人生死的权力吗?”狄纫喃喃自语道。
看着如此优柔寡断的狄纫,钑发出一阵讥讽:“杀一个人是罪,杀一万个人即是枭雄。我真是看错你了,连这一丢丢的魄力和器量都没有,你怎么能当我钑的宿主!?”
狄纫听言,咽喉一阵滚动,迟迟不肯动身,军队的行进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靠拢狄纫所在的防卫,可狄纫,依旧还是愣在原地,纹丝不动。
钑见到此状,不由向狄纫怒吼道:“想想你的父亲!”
狄纫听言,如遭雷击!他立马转过了头看了一眼狄哲,看了看自己年事已迈的老父亲。
狄纫竟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当年的一幕。
……
那是七年前的一个夜晚,茵德赛瑞,此时正是冬季。
北方的冬季,寒冷至极,如铅重般的灰黑天空弥漫着压抑的气息,鹅毛般的大雪如白色巨鸟抖落的羽毛,地上的积雪已经能淹埋人的脚踝。
“快,捉住那个小偷!”三个拿着煤铲的男人正在追逐着幼小的狄纫。
狄纫的脸上布满了灰尘与污垢,单薄的身子仅仅只是披着一层床单,完全抵御不住这北方的寒冬。
狄纫已经饿得不行,他饥寒交迫,在不得已下,他从面包店偷了一块面包。
狄纫把面包揣在怀里用两只消瘦的手臂紧紧捂住,他拖着残废的左腿,极尽全力的行走着。
眼看身后三个面如怒兽的男人就要追上自己,狄纫竟走到一处死胡同,退无可退。
三个男人拿着煤铲虎视眈眈的注视着狄纫,仿佛注视着一头待宰的羔羊。
狄纫两腿一软,在慌乱之下跌倒在地,身子全部被冰冷的积雪所盖住,他被冻得浑身发抖,两只清澈的眸子中带着对中年人的畏惧。
“老板,怎么处理。”一个男人把煤铲往墙上敲了敲想借此恐吓狄纫。
“还是个孩子,按照规矩小偷应该被切手,这次就算了,给他个教训就行了。”老板说道。
“好,你说了算。”
三人拿起煤铲把狄纫给团团围住,他们抡起煤铲就准备往狄纫身上招呼。
砰!
结实的一铲带着劲风狠狠的砸中,只可惜砸中的不是狄纫,而是狄哲。
出门寻找自己孩子的狄哲恰巧遇见了这一幕,他急忙扑向了狄纫并蹲下身子把狄纫完完全全裹在怀中。
“噢,是这小崽子的老爹,这小孩这么没家教,都是你的错,今天就连你一起教训!”
砰!
砰!
砰!
砰砰砰!
狂风骤雨般的煤铲不断砸在狄哲的背上,狄哲一声也不哼,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寒冷的雪夜照映着狄哲苍白而衰老的面容,凛冽的狂风呼啸向狄哲佝偻的背影,狄纫愣愣的倒在狄哲的怀里,两只清澈眸子痴痴的看着狄哲,泪水已经溢出了眼眶。
砰!
砰!
砰!
砰砰砰!砰砰砰!
砰……
砰……
“呸。”三人往狄哲身上吐了口唾沫,然后转身离去。
狄哲依旧把狄纫紧紧搂在怀中,没有丝毫松懈。
这乌云密布的天气居然罕见的露出一束冰凉的月光照映在狄哲的脸上。
狄纫苍老的面容上尽是憔悴,额头上破裂的伤口渗出了血液滑下了脸颊,这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咧嘴笑了,他用慈祥的目光看着狄纫,并用爬满皱纹的手轻抚着狄纫的头发。
狄哲开口说话了,语气中尽是柔和。
“不要对人性失去信心。人性就像海洋,就算当中有数滴污水,也不会弄脏整个海洋。这世界,是清澈的。”
狄纫再也憋不住内心的委屈,倒在狄哲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
“想想你的父亲!”钑对狄纫咆哮道。
狄纫的胸口不断起伏着,他的嘴里喘着粗气,他看着自己变成一柄黑色刀刃的右手,眼球中密布着如蛛网一般盘根错节的血丝。
狄纫看了一眼身后头秃齿豁垂暮之年的狄哲,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举起自己的右臂,向出租屋的二楼走去。
“咯咯咯……”钑发出极为瘆人的笑声,“人类!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