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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二十六年秋
明嘉帝冲上去,抱住直向下栽去的初如雪,他有些紧张。
“来人!传御医!去叫顾晚灯来!”
明嘉帝这二十多年里,第一次这样惊慌失措。
初如雪身子有些凉,明嘉帝抱住她,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血液缓缓流出,她的生命,也在缓缓流逝。那血流得不多,却叫明嘉帝感到恐惧。
初如雪感受到了来自身体的剧烈疼痛,她觉得有些发昏,一点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逐渐虚弱,身边的一切,都不那么明显。
她能听见明嘉帝的喊叫,也能感觉到他的恐惧。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雪儿,不要死,听话!答应朕,好好的,朕什么都依你,你要留下这个孩子,朕不阻拦你,你要和他在一起,朕也答应,朕求你!”
明嘉帝这一生,第一次这样低三下四,这样渴求着一个人,叫她活着。
初如雪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因为疼痛,她的双手紧紧握住,这时已经有些发麻。
顾晚灯来的时候,明嘉帝还抱着初如雪,他不敢动,怕她流血更加严重。
“怎么会这样?”
顾晚灯脸瞬间白了,他上前,缓缓将初如雪放平,叫道:“去打热水!”
明嘉帝松了手,看着自己双手上的血,他有些不明白:“你不是说,这药是万无一失的么?怎么会这样?”
顾晚灯给初如雪搭脉,初如雪感觉到了,想使力抽回手,却没有力气,她这时身子疼痛,也便由了顾晚灯。
“还好,出血不大,只是伤到了。”
顾晚灯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拿出银针,过了火,扎在初如雪的几大命脉之处,用以止血。
“她身子太虚弱,为今之计,只有将孩子生下来。”
顾晚灯没想到,自己那样完美的计划,到底还是被她破坏了。
初如雪跟着他这么多年,所以并不是完全不懂药理。她知道,顾晚灯那药,是想叫自己完全失去气力,没了反抗的能力。
若要流了孩子,他该是要用其他的药的。
她知道顾晚灯不会为了这个孩子伤害她的身体,所以她在趁着自己还有些力气的时候,推了这孩子一把。
这样一来,顾晚灯的药必然不能用到。
她心里,是不认为自己如今这样子,有那样的能力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只是她不想叫旁人来杀了她的孩子,所以她宁愿疼痛,宁愿自己动手。
“你不是有药么?”
明嘉帝怔了许久,才完全理解了顾晚灯的意思,他有些吃惊。
这时,有人送来了热水,顾晚灯拿着毛巾吸了水,也不顾烫,慢慢把初如雪的手心掰开,给她的手心里擦几下,又拿出银子扎了她的合谷穴。
“那药起作用至少也要等四五个时辰。她如今羊水已经破了,如果不现在生下来,到时候就不可能生出来了!”
顾晚灯的眼里,比起初如雪的命,其他的一切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顾晚灯看一眼明嘉帝,冷冷道:“皇上,这个孩子,如今必须活着,否则便是一尸两命!这天下的事情,我顾晚灯不管,但是关乎她,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这时,顾家的人,围住了这间小屋,把明嘉帝的刺客,堵截在内。
顾晚灯将瓶子里的参片拿出,轻轻掰开初如雪的嘴唇,放入她的舌底。
初如雪慢慢感觉到不那么痛了,感觉到口中的一点点清凉,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她听得见顾晚灯说的话,可是她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力气,而且那药是持久性的,缓不回来。
顾晚灯拿出来一个瓷瓶,从里面取出几粒药丸,兑了一点水化了,叫了侍婢给初如雪喂了。
“这药能暂时压制软骨散,你答应我,不要放弃!”
顾晚灯叫了人,自己起身,低下头。
“原是我错了,不该这样对你。”
顾晚灯从屋里走出。他知道,初如雪这时候,大抵是不怎么想见到他的。
蜀地
钟离啻夜里睡熟,守在外面的罗小锤却听到了些动静,于是立刻冲进去,发现自家小王爷梦靥,这时候醒来,正在大口喘气。
罗小锤听说,人在梦靥后醒来的时候,魂魄是最容易离开的,所以要是有人叫了,魂魄便会应声离开,黑白无常便会把人的魂魄抓走!所以这时候,罗小锤并不敢叫钟离啻,问他怎样了,只迅速地倒了杯水,也不敢给他,只站在他身边看着,等钟离啻自己缓回神来。
这时正好是夜半子时,罗小锤觉得诡异。
钟离啻感觉到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握住了,疼地厉害,眼前也有些黑。
这一阵持续了两三息时间,才慢慢好了。钟离啻大口地吸气,胸口一起一伏地,额头上的冷汗也涔涔掉下。
等到回神,钟离啻才发现罗小锤在身边,于是接了那水,湿润一下干涩的喉咙。
罗小锤见钟离啻这时终于正常了,松口气:“王爷梦靥,吓到小的啦!”
钟离啻听他这样说,才看看四周,点点头:“原来果然是梦啊!”
他梦见初如雪浑身是血,被铁链束缚,挣扎着向他求救。这场梦,叫钟离啻心慌,也叫他难受。
想想,钟离啻又问:“叫下面的人打探的事情,有什么消息了没有?”
罗小锤听钟离啻这样问,一时为难,吞吞吐吐地:“这……”
钟离啻笑笑:“有什么便说吧。如今,本王也还经得起。”
罗小锤便不拘束了:“渊都那边,连一点点影子都找不到,北疆的人也没有任何收获,初家主……就像蒸发了一样!”
钟离啻并没有多大的失望,他料得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些日子,钟离啻私下里找人打探初如雪的消息,想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却是没什么收获。后来他叫落加蓝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落加蓝却也没打听出来。
她就像消失了一般,连影子都不曾留下,如今竟是连“捕风捉影”这样的事情,似乎也不能做到了!
她怎么样了,是在渊都,还是在北疆,又或者,是去了南疆,去了藏戒山?
钟离啻这时候,突然极想知道她在哪里,想看一眼她,哪怕是远远的一眼,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