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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二十五年春
初如雪听见他的道歉有些意外,她觉得似乎没有那个必要这样。
“你没有必要说对不起。”
初如雪回答了钟离啻,但是没有带多少情感。
“扬州的事情,算是了了一段了。”初如雪看着扬州街道上大大小小的商铺,他们并没有因为扬州知州的事情有多大的变化,扬州也许过一段时间真的会减税,不仅是蚕桑税,盐税也许会减得更厉害。
这自然是件好事。唐家的人不见得有多欺男霸女,所以在扬州的口碑算是不错,也许下一任知州并没有这么宽和,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厌恶。但是这并不是扬州人该决定的事情,朝廷会安排人,也许是祁家,也许是白家,也许是北方的李家。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任谁上任,扬州的街市又不会关门。
钟离啻对扬州未来谁做知州,谁管盐道并没有兴趣,不仅是因为扬州与宗室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更是因为他觉得,这些世家大族,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唐家算是一个在扬州捞油水的,但是谁敢保证祁家、白家这些家族不是呢,祁家费尽心机将唐家赶下去,但是他们能不能得到扬州,这却是不一定的。
“扬州,其实是个好地方。”
钟离啻灿然一笑。
“听说扬州城郊春花开地正好,不如一起去看看?”
钟离啻这建议听着不错,因为扬州这件事快完了,恐怕这几天明嘉帝会叫他回渊都,所以在这之前去看看扬州的春花,也似乎不错。
初如雪转身,看钟离啻恳切的神色:“王爷似乎很清闲?”
这自然是很果断的拒绝了。于是钟离啻认真思考一番:“现在很清闲,不知道明日如何。”
他总是有办法来使自己的歪理合理化,初如雪觉得没有必要同他争执他的日程安排,于是不说话,只干干地瞪一眼,表示不满。
“雪儿去玩一会好不好,就半个时辰。”
初如雪准备转身走,却发现自己走不了,因为袖角被拽住了。
那只没有怎么见过太阳的手,看着比较白,抓着初如雪描金密云的紫色袖角,看着并不违和。
扬州的大街上人来人往,钟离啻就这么拽着初如雪,让初如雪的眉头半皱:“王爷这是要绑架?”
钟离啻似乎没有被那威胁似的眼神吓到,反而拽得更紧了,深怕一个不留神手里空了,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雪儿不同意的话,这倒是个好办法!”
如此大言不惭,叫初如雪有些无语,但是似乎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那人不准备放手。
罢了,由他去吧,这几日不是要离开扬州了么,正好她也想看看这个时节的扬州。
于是两人便来到了城郊。
钟离啻带着初如雪兜兜转转到了一处山谷,谷中野花盛开,色彩艳丽,山谷深处不时传来几声奇奇怪怪的鸟鸣,倒是个清静远人的地方。
“你倒是挑的好地方。”
看着西斜的红日照得这些花儿都懒洋洋地,初如雪突然想起书房砚台里那只睡着的猫,就那么惬意地蜷着身子,用前爪抱着耳朵,连打扰都不要,只那么安安静静地睡着。
“你喜欢就好。”
钟离啻带着些小得意,但是又不敢显露地太多,只这样一句,然后抱起初如雪,将她放到草地上。
初如雪眉头皱几下:“这里会有野虫。”
“没有的。这个时节一些害虫并没有出来,这地上是干净的。”
钟离啻向初如雪解释着,坐到她旁边。
初如雪知道钟离啻生在南疆,对南方比较了解,于是也不在推脱,安心坐了。
草地上带着些淡淡的泥土味道,很清爽,被一日的阳光晒过以后,又似乎没有脾气地温顺起来,所以并不扎人。
“我以为江南的事情还会继续下去。至少不会这么快,这么……顺利。”
钟离啻低下头,手里揪一株不知何时摘下的野草,捻来捻去。
“江南的事情本来就没有结束,”初如雪也顺手揪一株野草,放在手心里捻来捻去,道,“十大家族只要存在,江南的事情就不会结束。”
这话说的很有深意,带着一丝剪不断理还乱的无奈。
钟离啻知道,江南的事情,与南北,与渊都,与北疆都有莫大的关联,如果继续下去,那出问题的可就不止唐家了。
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是啊,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徐越叛国,唐家贪墨,江南的事情,就应该这样结束吗?
“江南,总会有人惦记着,那么那些惦记的人,就该想到,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对自己所惦记的那些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付出代价。不管是唐家、祁家还是白家。”
初如雪眯着眼,手里的野草断成了两截。
钟离啻点点头:“那么谁来仲裁,判决他们?皇上似乎并不想处置白家。”
“北疆战事失利,你可知道?”
初如雪这时突然提起另一件事,钟离啻也没有感到奇怪,只点头:“白家在葱县受敌包围,退却玉界山。”
“整整七百里,”初如雪道,“白家苦战一昼夜,最终没有守住葱县,退却到玉界山。昨夜玉界山也失守了。”
钟离啻这时有些惊诧:“玉界山也失守了?那可是西北的门户之地……”
“胡奴似乎很了解白家的防守布局,所以夜袭玉界山,如今白家可能退居石勒了。所以皇上想找出给胡奴通风报信的人。”
所以今日抓走了徐越,因为徐越以前给胡奴汗王治过病,而且是顽疾,后来胡奴汗王一直想拉拢徐越。
所以凭这个便这样抓了徐越过审。
“徐越远在扬州,他是如何知道白家排兵布阵的?”钟离啻看着初如雪,仍然不明白。
“原来玉界山有一张地图,徐越将这图交给了胡奴汗王。”
“有时候,微不足道的事情,也会影响战局,哪怕是远在天边。”
初如雪看着就要落下的夕阳,眼睛深邃。
“我曾经说过,不论是什么事情,什么人,都不应该阻挡北疆的战事。不论此次玉界山失守的事情是不是徐越造成的,他都应该付出代价。叛国,在什么时候都是不可饶恕的。如果他觉得在我大渊难受重视,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但是食我大渊俸禄,却做出这等事情,便是他徐越最大的错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