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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半天,崔杏终于出了沧海城。崔杏一路向西,走到了城外山林之中。
崔杏轻轻的把娘亲放在地上,用袖子擦干净了娘脸上的血,在附近找了一根趁手的木棍,就地开始挖起坑来。
崔杏在船上昏睡了四天,醒来后又没吃多少东西,身体十分虚弱,没有几分力气。毕竟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幸好她母亲身材瘦弱,并不沉重。她勉强把娘亲背出了城,已经是十分勉强,靠着一口气在支撑着。
雨依然在下着,她的衣衫不知何时早已湿透。崔杏不愿去想任何事情,沉默的固执的挖着坑。
只是才挖了两个时辰,木头“卡擦”一声折断,崔杏也累倒在地。崔杏睁着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扑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只觉得好冷,好累,好苦。真希望这一切就此结束。
但是娘亲的遗言刺痛了她的心,崔杏忍不住大哭起来,凭什么你们一个个轻轻松松的就死了,我却要活着受罪?我何必要活着为你们讨公道?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公道,只不过是谁的拳头大谁说的话才算数。崔杏甚至生出了一丝轻生的念头,放弃吧。崔杏想,崔家气运旺盛,哪怕她命好是三灵根,哪怕她也加入了像玄风门那样的大宗门,她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崔家,能奈何得了玄风门的天骄崔雪莹。
最后崔杏却还是咬着牙爬了起来。也许她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为死去的爹娘讨到说法,到如果她放下了,那更加不会有人来在意了。
崔杏平常本就看不上娘亲处处伏小作低,对人谄媚讨好的做派,现在轮到自己了,才遇到一点挫折,就要被打败吗?原来自己骨子里也有着母亲的软弱吗?崔杏心渐渐冷硬了起来。她翻身起来,狠狠地将棍子掷远,抬袖抹了一把泪,心里一发狠,生生用手挖起土来。
这一挖,就是一天一夜。
雨,也零零洒洒的飘了一天一夜。
崔杏身子早已湿透,浑身上下混满了血和泥,她的鞋不知跑哪去了,十个指头都受了伤,一直都渗着血,连疤都没结。
崔杏似乎已经麻木了,漠然的停了下来,身体有些机械的将崔雪梨的遗体拖入坑中,又捧了土缓缓盖上,这些动作似乎用尽了她最后一些力气,她的身子颤抖的厉害,泥土不止一次地从她的指缝漏了出来。她不管不顾,只是重复着动作。
终于,她盖上了最后一点土。
“娘,你放心,你说过的话我都会记得,崔家和成家,终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到你的坟头磕头认罪!”
崔杏跪在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此以后,她便是独身一人了!
崔杏面色露出坚毅,她朝着西边走去,再不回头!
雨渐渐歇了,太阳缓缓透了出来。崔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觉得头重脚轻,腿十分沉重,几乎都抬不起来。跨出去却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崔杏坚持了一会,头却越来越疼了,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许她赶路了。崔杏寻了块大石头,坐下歇息。头又晕又痛,从来没吃过这么多苦头的身子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崔杏和崔顺崔景他们打架,被他们狠狠推进了池塘里。娘亲心疼的赶过来把她捞上来,温柔的帮她洗澡换衣服。崔杏心里好生委屈,哭着对娘诉苦,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娘苦涩一笑,告诉她哥哥是和你开玩笑的,不要和哥哥计较置气。
崔杏想说他们才没有把我当妹妹,想告诉娘他们做的种种恶事,却怎么大声说娘也听不见……娘看着她目光变得冰冷,陌生,她冷笑着说,只有你讨好他们,你的天赋让他们看重,他们才会给你爹报仇!你这么不听话,是不是不想为你爹报仇?我还不如掐死你!
娘面色狰狞的伸出双手,猛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崔杏只觉得空气全被剥夺了,胸腔憋得难受,崔杏不自禁的用手去扳开娘的手,却根本扳不动。她哀求的看向娘,崔雪梨却不肯放手,崔杏只好狠下心来用脚去踢娘,娘吃痛一下子松开了手,崔杏得了新鲜空气,咳嗽起来……
咳咳,耳边的咳嗽声是如此的真实。崔杏悠悠转醒,原来只是一个噩梦。
崔杏正欲起身,耳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你醒了?”
崔杏茫然的打量了一下四周,一个端着碗的妇人,一个简陋的房间。这才发现自己躺的已不是大石头而是暖和的床上,衣服也被换成了一套半旧的青衫。情不自禁的看向那个妇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不美,身上却有一种平和的气质,穿着粗布衣裳,未着首饰,只头上戴了一根木钗。正端着一碗白米粥,温温柔柔的看向她。
妇人微微一笑,见她不答话,也不恼,随手将粥放在桌子上,轻轻将崔杏扶了起来。又拿过粥,拿勺子舀了粥一边喂她,一边徐徐说道。
“我男人是山里的猎户,今日个天气好,他去山里打猎,却捡回来一个小姑娘。我刚看到你的时候,你浑身脏的不成样子,还发着高烧,嘴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十个手指头肿得跟萝卜一样。”妇人看崔杏一眼,又道,“幸好我男人把你带回来的早,否则就是你捡回来一条命,也会被烧成傻子。
崔杏诚恳道,“谢过夫人救命之恩。”
妇人摇头失笑,“我哪里是什么夫人,只不过是个山野农妇罢了。见你周身打扮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崔杏慢慢红了眼眶,低声道,“我家原本也是沧海城的殷实人家,只因娘亲死的早,爹爹又娶了后娘,后娘嫌弃我在家碍眼,处处与我为难。爹也根本不曾管过,我只好委屈承受。去年后娘给我指了亲事,却是要将我送去那官老爷家做小妾。我拒不受辱,她却动用私刑,伤了我的手指,还说等我在家里养好伤之后就把我打发出去。我只好趁着天黑偷偷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