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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勉强抬起头来,终于看到了殿上那人可恶的嘴脸。他的笑羡煞三月桃花,他的眸亮如九天紫薇星辰,他漂亮的嘴唇一张一合,“那就扔到后院去劈柴吧。”
于是我被带到了后院。换上了一套青色的粗布衣裳。开始了每日喂马劈柴的生活。
奇怪的是,这诺大的后院居然只我一人,每日却有干不完的活。索性虽然我是个不成器的公主,但自小也是无数琼珍玉露吃着长大的。身子骨倒也结实,况且我们神仙不比凡人,做这些小事情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行了。于是乎来这里劈柴三月有余,我所见到的唯一人,不,是一妖而已。
此妖怪似乎有点呆傻,每日只是坐在门槛上抱着酒坛子喝酒。凤丘说过,酒不是好东西。那么喝酒的人自然也更不是东西。于是,一向善良老实的我自然是觉得此妖不是好东西了。
不过我也有点好奇,不是说酒十分苦涩难喝么,怎么还有人每日每夜的喝着玩呢?终于有一天我劈完柴后,走到了女妖面前。见她与往日无二睡得死沉死沉,便偷拿了她脚边的坛子,晃了几晃,喝了一口。
酒刚入口,我差点没吐出来,真是又苦又涩。不禁大失所望,心想,怎么会有人爱喝这么难喝的东西。我默默把坛子放回了她脚边,又默默地坐在门槛上,默默的无语凝噎仰望天空。
虽然是个小透明,但自己好歹是个公主吧。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人发现我不见了,没有人来找我呢。还有,也不知道凤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要是有凤丘在,我也不用每日守在这里了。我养的金鱼和兔子不知道还好不好?
妖界的天空不同于人间的蓝天白云,不同于仙界的剔透纯净。倒是透着淡淡的粉色,让人看不透彻。正发着呆,一片阴影忽然遮住了我。我抬头看去,一片青色的衣角,一抹桃色的笑。居然是那个轻描淡写地打发我来劈柴的“君上”!
他却没有看我,只是看着天边的彤云,声音中带有几分平日罕有的无奈。“三千多年了,你,还是这样。”
我望了望旁边的那女妖,她倒好,酣睡中似乎做了什么梦,正皱着眉头。完全没理这位“君上”大人在说什么。
“君上”大人却也不恼,“逝去的终究是逝去了。何不珍惜当下呢。”他又看了我一眼,眼中的笑意似乎深了些。“虽然蠢笨了些,倒也有趣。”
我怒目而视。
“恩,柴也劈得差不多了,在我们妖界住的可还习惯?”他一甩衣袖,已裹着我与他一同前行。“偷喝我师姐的酒,胆子倒是不小。”
恍惚间,那位女妖醒了,她仰头又喝下几口酒,倚靠着门睡去,身后传来细碎的几个字,你,不懂……
原来那位女妖竟然是这位君上的师姐。
自那日后,我被带到大殿做了一个洒扫侍女。
妖界诸人倒也好相处,每日都有无数八卦。我留了心去听,也让我弄明白了不少事情。比如说,原来我们的这个君上,竟然是妖王的弟弟,是六界大名鼎鼎的青漓君,妖界已故大妖息游的关门弟子。本体是一条青色的龙。神通术法之强还在其兄长之上。长相当属妖界第一,生性温柔多情又风流,实则是妖界无数女子心中的男神。
我对这些八卦兴趣不甚大,但见与我同为洒扫侍女的小花妖一副垂涎三尺,心动不已的模样,也不忍心打岔。待她说得日头都沉了,口干舌燥喝水之际,我终于忍不住问:“最近仙界可有何消息传来?”
小花妖看我一眼,欲言又止,神色不明。
我急道,“如何你倒是说呀,不是都说你消息最最灵通吗?”
“我可先要警告你,入了我们君上的宫殿,就是我们君上的人了。从此可得凡事我们君上为先,我知道你是仙界过来的,你可不许打什么歪主意。”小花妖脸慎重,甚至有点严肃的说。
我心里暗暗好笑,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重重的点了下头,“我知道的,我只是想听听有什么新鲜事没有。你这么可爱,就发发慈悲告诉我嘛。”
小花妖矜持且得意的一笑,“仙界帝君的弟子,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我头如捣蒜,简直是太知道了。“帝君一共有两名弟子,大弟子常年镇守魔界边界,率领仙界五万军马。小弟子不过三千余岁,与帝君的女儿自幼便有婚约。”
“哼,你说的那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了!”小花妖一脸不屑,“前些日子我们妖王殿下在人间修炼功法,仙魔二界纷纷派人前来探查,这回仙界来的便是那小仙君凤丘。据那些随侍妖王殿下的人说,凤丘小仙君长得也是人模人样仙风道骨一团和气。然则遗憾的是这样的人物我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就听说他被我们的妖王殿下和魔界的大将墨江给联手捉住了。那魔界的墨江本来想以此要挟仙界帝君,却似乎,”
“却似乎什么?”我强行按下快要跳到喉咙口的心脏,哑声问。
“似乎啊,这什么凤丘小仙君他本体似乎是凤凰还是什么一类的飞禽吧,那性格倒真真是刚烈。像是不愿意帝君夹在中间为难,于是便放了一团什么火将自己焚了。红色的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我们妖界也有不少妖过去看了热闹,听说,连骨头渣都烧的不剩呢。”小花妖意犹未尽地说着,忽然轻拍了一下手,“呀!这里面的细节,我还没打听清楚呢,你先等我一下。”说完扔下手中扫帚,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我恍恍惚惚地捡起扫帚,恍恍惚惚地把整个大殿打扫了三遍,恍恍惚惚的我竟然又走回了我劈了三个月柴的那座无人问津的后院。我看着天空中皎洁朦胧的月色,内心却是一团化不开的悲伤。我茫然痴坐着,心想,凤丘不是最最厉害的吗?怎么可能会输,又怎么可能会死呢?对了,那魔界什么大将估计也不是普通角色,那妖王更是顶顶厉害的人物。凤丘,凤丘他只有一个人呀!我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哭了大半宿,终于累了,我踉踉跄跄的朝着门槛的方向走去,脚拌到了地上的酒坛子,身子一阵踉跄,脑子里一片混沌又似乎有着从未有过的清醒,喝了一小口酒,还是那般苦涩难以下咽。我有些歇斯底里地大笑了两声,把酒坛子用力掷了出去。“啪”的一声,坛子摔碎了,澄黄色的液体流淌了一地。
依旧在门槛旁边沉睡的女妖忽然惊醒了,她淡淡的看我一眼,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破酒坛子,什么也没说,翻了个身竟然又睡着了。
我吓了一跳,总算记起了现在自己是个什么身分,不由恢复了几分清醒。认真擦了擦脸,幻出一面水镜仔细看了看,又幻出冰块消消肿,走出了后院。
迟钝如我,也暗暗意识到我消失这么长时间了,仙界还无任何动静,大概是出了什么变故。帝后原本就极是不喜我,这次我瞎跑到敌人的地盘上还被捉成了敌人的侍女,怕是仙界的颜面都要被我丢尽了。回去后指不定要被关上个几百年。只是不知道何时才有人带我回仙界呢。
而风丘,他绝不会死的!他是凤凰,凤凰的话,也未必是烧得死的!这样想着,我心神也渐渐安稳下来。风丘一定是躲起来疗伤了,我一定要找到他!
次日方醒,刚行至大殿,小花妖便凑了过来。“你可知我昨日又打听到什么了?”
“什么?”我无精打采的洒着水,无精打采的除着尘。
“你可知道仙界那个自幼与凤丘有婚约的小公主?”小花妖兴致盎然,“据说她得知凤丘仙君的死讯后,原本大病的身体更是不支,一病不起了。也就一直昏睡从未醒过。想来是大受打击。唉,倒也是个痴情人。”
我惊呆了,我不就是那个倒霉的小三儿么?怎么我就一病不起了?是了,这下我该以何种身份再回仙界呢?仙界与我相识交好之人本就寥寥,除了凤丘就只有二哥和我的两个侍婢。又有谁敢承认我这个“假公主”呢?
“喂!你把水洒自己鞋上了!”我一惊,花洒掉在了地上。只见小花要皱着眉头看着我,口中还在不停地嘀咕着什么,我拾起花洒继续洒扫,心中既疼痛又茫然。难道帝后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讨厌到了不择手段要将我赶出仙界的地步?可是我父皇呢,也就这样子对我不闻不问么?难道我要在妖界呆一辈子了么?凤丘不在了,就没人再愿意带我回去了么?我真是太愚笨太痴傻太天真了。我茫然四顾,几个月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一瞬间牢牢的占住了我的身心。我扔下花洒,抱住一样东西大哭起来。
被我抱住的小花妖被吓傻了,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拧着眉头,“怎,怎么了?!我,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是……”我拼命摇头,哽咽道,“我,我只是刚刚看到角落里有一条蛇,我,我怕蛇!”
小花妖有点纳闷,心想自己并没有看到蛇啊,但见我哭的如此掏心掏肺,也就任由我抱着了。
不知哭了有多久,我终于松开了被我抱住的小花妖,面对她纳闷疑惑的眼神,我面红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