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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月黑风高

作者:沉默青衫湿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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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边的夜,黑的骇人。

    氤氲雾气从地面升腾而起,空气都变得湿粘起来。树林中偶尔传来夜猫子的怪叫,衬着身后阴风吹过山石隐约的低吼,让人觉得附近有无数鬼物在游荡。四处都是黑的,只有眼前的火堆和李屠子手中的火把带来了些许暖意。

    “想不到武安王手下,竟有如此高手,方才行险一搏才侥幸得胜。”胡景轩冲着陈默深深一揖,“多谢陈公子相助,否则我这两名朋友怕是凶多吉少。”

    “休要乱动!”刚给胡大侠包完伤口的四娘子嗔怪地叫了一声,“再出血就麻烦了。”

    “不妨事,经脉完好,只伤到筋骨,好在我等修者身体强健,换了凡人恐怕半边身子都要废了。”胡大侠稍稍晃了晃肩膀道,“只不过暂时运起功来会有些阻碍。”

    正说着话,李屠子举着火把跑了过来。

    “胡大哥,刚搜了几人的身,并未发现武安王通敌的信件。”他顿了顿又道,“那三人胳膊上,发现了粘杆子的印记。”

    粘杆子?陈默有些疑惑的望了望胡大侠,在他的记忆中,描写华夏有清一代的文学作品中,有个被民间称为“血滴子”的组织。这一“特工”组织原本叫粘杆处,是专门为皇室宗亲捉知了蜻蜓的杂务部门,后来凭借与皇家的关系,逐步发展为让人闻之色变的特务机关。可为何这盘古大陆上也有这么一个组织?

    “陈公子有所不知,”胡大侠望见陈默的眼神笑着解释道,“这粘杆子就是朝廷豢养的鹰犬,专门挑选父母双亡的孤儿,自小教习武艺,是一等一的死士。”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比划着:“按朝廷的说法,这群人的作用就如同替皇家捉树上虫豸的粘杆子,所以才有了这个称呼。”

    明白了,来由不同,作用一样。这些就和清朝的血滴子一样,都是高级特务,陈默想道。

    “胡大哥,马车里有个箱子,信会不会在这里?”正说着话,李屠子又从马车上拎了个木箱过来。

    “拿来我看。”胡大侠单手接过木箱,又道:“还真沉,这么小的箱子怕是有百来斤。”

    运起丹田之气一拉,生铁铸的锁扣就被胡景轩拽了下来:“咱们来看看,里面有什么宝贝。”

    “小心!”一阵危机感莫名涌上心头,箱子盖才掀开一丝,陈默已飞身扑了出去,眼见着一排钢针发着森森绿光从箱中射出,来不及躲避的胡大侠却正好被陈默扑倒在地,一枚钢针射进了陈默的右臂。

    “暗器有毒!”胡景轩大喊一声,翻身把陈默揽在身前,啪啪几下封了他手臂的穴道,随后便把手抵在陈默右肩的天宗穴处运起功来。

    一股热流涌入身体,浓厚的灵气在筋骨和血肉间穿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手臂中交战,黑色的毒血被灵气包裹着缓缓从伤口中渗出,落在地上发出奇异的草药香气。

    脑子是清醒的,整个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胡大侠当机立断封住穴道果然很有效果。可那受伤的胳膊,时而像针刺般猛的痛一下,时而又像被蚂蚁啃食似的奇痒难耐,陈默很想大叫,这种酥痒的感觉比疼痛更让人抓狂,但望望四娘子和李屠子焦急的眼神,再回头看看满头大汗却依然专注运功的胡大侠,他狠狠的咬了咬牙,没有作声。

    一炷香的功夫,伤口中滴出的血液慢慢变为了红色,那种不适的感觉也渐渐消逝,一旁的四娘子和李屠子才算松了口气。

    “好了,毒都逼出来了。”胡大侠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脸上浮现出笑容:“若是陈公子有个好歹,我胡景轩可真是无颜立于这天地之间了。”

    陈默站起身,解开穴道动了动肩膀,除了伤口处还稍微有些痛感,已经全无不适了,他向胡景轩抱拳道:“多谢胡大侠救命之恩!”

    “哪里哪里,分明是你两次救了我们三人才是!”胡大侠说着,已带着另外二人拜了下去,三人异口同声的说着:“陈公子救命大恩,没齿不忘!”

    “不敢不敢,快快请起!”叱咤江湖的豪杰一起给他跪拜,陈默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去搀扶地上的胡大侠道:“三位英雄实在是折煞小子了。”

    “莫要再英雄长英雄短的了,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我观你的骨龄不过二十有余,鄙人不才,修炼至今已一百三十余年,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胡大哥吧!”胡景轩起身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脸上依然是那招牌似的微笑。

    身后的李屠子也大声附和着:“胡大哥所言极是,以后便喊你陈兄弟了!”他兴奋的跑上来拉着陈默的手,嘴巴咧得老大:“叫俺哥哥你可不吃亏,俺今年七十有三,四娘子也……也快三十了!”

    幸好自己机灵,否则又要挨揍了!李屠子有些庆幸的拍了拍胸口,方才眼见着四娘子的真实年龄就要脱口而出,脊背后面却传来一阵恶寒,那是四娘子刀子一般的目光。李屠子至今还记得,当初自己随口一句“哪怕是修者,六十多岁也算不得少女了”,然后被四娘子举着剑追杀了三个时辰的往事。

    修炼者随着境界提升,寿命也随之增长,这些师傅是讲过的。但第一次面对面接触这些岁数比自己父母甚至祖辈都大的修者,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胡大侠修炼了一百余年,竟然看起来只是四十余岁的中年,算起来应该至少是先天境界的修者。

    望着五大三粗的李屠子孩童犯错般心虚的表情,陈默和胡大侠不禁相视一笑,可内心深处的不安却依然挥之不去。自从修炼了师傅独门的“太极五禽戏”,陈默对于危险有天生的直觉,眼下大敌已除,毒针机关也未能暗算到几人,这种心悸的感觉来自哪里呢?

    目光停留在那口箱子上,箱子的边沿挡住了光线,里面的事物看不真切。山风吹过,暗红色的火光在箱子上扭动,显得分外妖异,一股莫名的气味从箱子中隐隐飘出,陈默用力吸了吸鼻子,这种气味很难用语言形容,既不馨香、也不恶臭,仿佛不属于这世间的任何事物,却让他感到胆颤心惊。一个想法浮上心头,再也挥之不去——这是死亡的味道。

    “让俺来看看,箱子里到底是什么物事!”注意到陈默的神情,几人也不由的移到了箱子周围,天生粗线条的李屠子更是撸了撸袖子准备伸手去拿。

    “李大哥,谨防有诈,还是我来吧。”陈默说着示意三人后退,手上掐起手诀口中念念有词,一件被皮革包裹着的物件慢慢从箱子中飘了起来,悬浮在空中。

    “想不到陈兄弟还通晓术法,如今灵气稀薄,术法一道已经鲜有人修炼了。”四娘子感叹道。

    “是啊!这御物的法诀,还真是神秒无比。”胡大侠说着上前一步,把手放到皮革包裹旁边,一道精纯的灵气从指尖飞出,在包裹间打转,探查了十几个呼吸的功夫,胡大侠收了灵气,将悬空的包裹接在手里道:“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里面是何物。”他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包裹,脸色越来越凝重,阴冷的寒气在山边萦绕,仿佛有向这边汇集的势头。

    良久,胡大侠叹了口气,皱着眉道:“这是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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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大厅中,只有火光在隐隐跳跃,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巨石砌成的密室回响,与火盆中时而发出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心烦意乱。

    他蹲坐在地上,用力的磨着手中的匕首。全身都被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连头上都戴了斗篷似的黑帽,只露出那双苍白的手掌与同样苍白的面庞。胸前金线绣的妖兽在火光下随着他的动作隐隐闪烁,好似活了过来。

    他的眼神很专注,看不出一丝杂念,仿若没有比眼前的匕首更重要的事物,时不时的还举起来,对着火光仔细的看看锋刃,随后又用匕首在指尖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流了出来,他用舌头舔了舔沾血的刀刃,仔细的品尝着,幽幽的,笑了。

    “主人!”厅门传来厚重的声响,一位黑衣仆从恭恭敬敬的出现在身后。

    他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快,皱着眉道:“说过多少次,我磨刀的时候,随意打搅者死!”不等来人答话,那柄匕首已扔在仆从面前,却见他摇摇头又道:“算了,先说说有什么事吧。”

    “是……是……”仆从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口气颤抖着说:“刚收到消息,诱饵今日已经过了边境关卡了。”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啊!”他转过身扶起仆从拉到一旁的座位上,拍拍仆从的肩膀道:“别慌张,我来给你讲讲这信使的门道。”

    “这布局就如同下棋,局里的人看不清,局外的人看不懂。作为棋手,分明下了一手好棋,却无人欣赏,很无趣啊!”他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又道:“假传武安王串通十字国,怕是这位胡大侠作为忧国忧民的圣教青龙护法不会坐视不理。三重死局,你说他这次可以破局么?”

    “这……主人运筹帷幄,那胡贼定然授首!”仆从小心翼翼的答道。

    “所以说你们都看不懂啊!”他开心的笑着,“这棋子啊,并非只有一种用法,胡景轩能否过这一关根本无关紧要,他过了,有过了的玩法,过不去,有过不去的玩法,只要他还在我的棋盘上,就永远只是一枚棋子。”

    他口中不停的说着,全不在乎仆从的反应,脸上的笑容渐渐扭曲,说不清是得意还是凶残。

    “赵国粘杆子第一高手,墨家遗留的机关毒针,还有那包裹……那被弃置数万年的物件,所有人都以为毫无用处,只能用人皮裹着放在宝库的角落里。”

    “阎罗的指骨啊!这都是天意,数万年未见过的阴魂,竟然在近两月出现了。脱离了人皮的束缚,你说它会引来什么?”

    “可惜,这些都无关紧要啊!”

    “没有阴魂,也总会有其它宝贝,其它办法,你们看不透,猜不着。”

    “你们觉得这是一场大戏,可实际上,这却只是拉开帷幕的第一步,真正的大戏,甚至还没有开始。”

    “跟了我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和你说这么多话吧?”他冷冷地望着仆从,仆从却只是浑身发抖地点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既然要死了,跟了我这么久,总要多聊几句尽尽情谊。”他走过去捡起匕首,对着仆从微微一笑:“下辈子投胎,做个机灵一点的棋子吧,至少可以活的长久些。”

    他拿起匕首对着仆从胸口比划了几下,忽然又拍拍脑袋道:“哦,还忘了一件事,这棋局最精妙的地方是,没人知道棋手是谁,哪怕你们也不知道。我还有好几个,非常、非常有意思的身份,想知道吗?”

    “你不会知道的。我不相信你,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他手上稍一用力,锋利的匕首便刺进了仆从的胸口,鲜红的血从伤口涌出,他呆呆的望了片刻,随后有些无奈的叹气道:“你们这些人啊,每月杀掉几个,却还是不长记性,敲敲门再进来就能捡回一条性命啊!”

    他望向大厅的石门,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错了,忘记了这密室新的石门机关有两丈厚,敲门也是听不见的。算了,我杀二十个民女给你陪葬,就当补偿吧!”

    仆从眼中的光渐渐消散,大厅内又变得一片死寂,只剩下刺耳的磨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