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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军门,这城防的事情还得您多多关照,抚台大人和左某都是初来乍到,不如您熟悉武汉三镇的防务啊!”
不顾张亮基频频打来的眼色,左骡子一笑,就替张亮基允下了杨猛驻军的事儿。
“熟悉谈不上,不过是早来了一个月而已,抚台大人,如今这长毛贼占了江宁,武汉三镇关系到两湖的安危,长毛贼若要取两湖,必打武汉三镇。
如今这城中,可战之兵不过两三千,加上新训的练勇,也不过万余之数,若是长毛贼大举来犯,怕是守城也守不利索的。”
杨猛这可不是开玩笑,太平军的数量,近期会暴增,虽说新兵的加入会削弱老兵的战斗力,但最多三五个月,只要太平军多打一些仗,以老带新,十几万精锐还是能轻易训练出来的。
杨猛这话一说,张亮基脸上的不虞之色也没了,刚刚只想着争夺武汉三镇的控制权了,却把长毛贼这茬给忘了,如今想来,留下这能打的杨老三,实在是妙计啊!
“那就有劳杨军门了!”
微微抱了一下拳,张亮基眼中的杨猛也不是那么的面目可憎了,想起自杀殉国的前任湖北巡抚常大淳,想到被长毛贼屠戮的安徽巡抚蒋文庆、钦差大臣两江总督陆建灜、江宁将军祥厚,张亮基也觉得头皮有些隐隐的发麻。
武汉三镇是军事重镇,也是百战之地,长毛多了江宁,定了都城天京,这江南就是他们的必争之地,川湘鄂苏皖都是他们的目标,这两湖是长毛贼发迹的地方,岂有放手的道理?
“这事儿我自个儿还真是做不来,兵力有限。若是长毛一路来犯,杨老子自能打的他生死两难,若是两路三路来犯的话,咱们也得卷铺盖滚蛋!
抚台大人。最好就是聚集湖北全身之兵,在武汉三镇附近设下防线,不然长毛贼难挡!
而且这军资军费也要大量的囤积,长毛贼离开武汉三镇的时候,掳了几十万百姓,怕过不多久,长毛贼的可用之兵,起码在二三十万上下,沿江一带是必争之地,一旦大军来犯。咱们准备不足,这武汉三镇还是个得而复失的局。”
杨猛说这些的主要原因,就是不想与太平军死磕,这物件的气运邪性的很,现在恐怕正是他们如日中天的时候。湘地的曾涤生不出来,杨猛可不打算与太平军大规模的死磕硬捍。
“不知杨军门对拱卫湖北有何看法呐?”
杨老三说的不错,张亮基这厮的运气实在不好,但湖南、湖北如今也就是一对难兄难弟,指不定哪个先挨打呢?
虽说好容易在湖南扶起了曾涤生,还没来得及用,就被调到了湖北。但武汉三镇却有个比曾涤生更厉害的杨老三,听了杨猛的分析,左宗棠也点了点头,长江五虎上海道、江宁府、安庆府、武汉三镇、重庆府,如今江宁府到了长毛贼的手里,安庆那边也是空城、破城一座。剩下的三虎,上海道有洋人的炮舰,恐怕不好轻取,重庆府有武汉三镇这个挡箭牌。
数来数去,这武汉三镇却是最容易被长毛贼攻击的地方。年前武昌一战,湖北的精锐尽失,如今各州县的绿营兵,多不堪用,唯有一个杨老三是个能打的,还信心不足。
武昌城,虽说看着不算凋敝,也是个吃银子的无底洞,现在这时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杨老三入驻武汉三镇赈济百姓,怕也是无奈之举吧?
一旦没了粮食,只怕长毛一来,从贼者无数啊!
“拱卫湖北?左骡子,你是在跟杨老子开玩笑吗?咱们他妈的有多少人?还拱卫湖北呢!我看拢起湖北的兵员,拱卫武汉三镇都难!”
实话实说很残酷的,拱卫湖北很难,现在湖北可不止长毛一个威胁,鲁豫皖一带趁机而起的捻子,对湖北也是个威胁,拱卫湖北,守得如铁桶一般,怕是没有十几二十万绿营兵是不成的,但朝廷剿长毛的总兵力加在一起也就这个数,单拿到湖北来,这就是开玩笑了。
“杨军门的意思是,将湖北境内府道州县的钱粮,全部聚到武汉三镇?”
这杨老三果然不简单啊!瞅了看似粗鄙的杨老三一眼,左宗棠的眼中也多了几丝不一样的东西,这杨老三在藏拙啊!
武汉三镇不失,则湖北不失,湖北的其他府道州县不失,失了武汉三镇,那其他的府道州县,很快也会丢掉,聚集整个湖北之力拱卫武汉三镇,这绝对是兵家之谋啊!
“那是你左骡子的想法不是杨老子的,杨老子是五省水师团练大臣,实在不成,杨老子拍拍屁.股去湖南,至于你们俩,守着武汉三镇,看着围城的长毛贼哭去吧!
这眼见着到了饭点了,银钱紧张,咱们也别铺张了,前面就有个舍粥的铺子,一起去吃点吧!
抚台大人,您来了武汉三镇,总要表示表示的,这粥老百姓可以白吃,咱们就得花银子了,五两银子一碗不算贵吧?”
说话间,杨猛伸手拉住了张左二人,平常这两人多半是吃霸王餐的,什么叫体验生活,那就得老百姓吃什么官员也得顿顿吃什么,而且这钱还得足纹足两的付清了。
一人一个褐色的瓷碗,碗里是飘着零星菜叶和些许油花的稀粥,喝道嘴里咸咸的,味道虽说不怎么样,但也凑活喝。
杨猛哧溜溜喝了七八碗,才大概管了个水饱,左骡子也是不客气,一碗接着一碗喝的可不比杨猛少,而张亮基望着碗里的东西,就喝不下去了,这跟泔水没两样,勉强喝了大半碗,虽说还能入口,但感觉实在是不好。
“抚台大人,这账……”
喝完稀粥杨猛抹了抹嘴,可没有请客的意思。
“季公……”
张亮基的银子都放在船上了,他好歹也是个小封疆的巡抚,吃饭兀的,哪用自己掏银子。
“呃……杨军门……这个囊中羞涩。您看……”
翻了翻身上,左宗棠取出了几两散碎银子,可这与近百两的饭钱,还是差了不少的。
“什么玩意儿?你们不是要体察民情吗?不带银子下来白吃白喝吗?左骡子。我瞧你刚才可没少造,怎么掏钱的时候就怂了?
老子也没带,这么着吧!一个粥铺一口猪,这账就记在巡抚衙门头上了。
去办吧!”
请客,那也得分时候的,现在可不是请客的时候,杨猛一开口,左骡子笑了,而张亮基的脸上又多了些许的不快。
杨猛、左宗棠两人喝了个饱,下午巡城的时候。那叫一个精神饱满,而张亮基就惨了,有心不走了,还怕得罪杨老三这个比他早来了一个多月的坐地虎,走。半碗稀粥不当物事,那叫一个又累又饿啊!
“没看出来,杨军门还有理政的本事。”
三人一路走了下来,武昌城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除了粥铺,就是一队队忙碌的百姓,不少手持棍棒的青壮。也引起了左宗棠的兴趣。
“嗨!老子会个屁!这都是下面的人做的,别的杨老子不清楚,但有一条,杨老子清楚的很,如今这时节,守城打仗。没有老百姓的支持,难得很呐!
你看看长毛贼这一路走来,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打仗也是连战连捷;你再看朝廷的绿营兵,一路走来抢吃抢喝抢女人。打仗那叫一个丢人,以少打多败!以多打少还败!
就说陆建灜那厮,也就是没犯在杨老子的手里,要是让杨老子遇上了他,扒了他的皮不说,非把他家里上下的女眷拿去劳军不可!什么玩意儿,这仗还没打就跑了,这样的人不死天理难容啊!”
杨猛这话一说,张亮基不禁打了几个冷战,这杨老三是个什么物件,他可是清楚的,如今大权在握的僧王也在他的手里吃过血亏,这话杨老三八成是对自己说的。
“杨军门说的是,不知左某能不能见见,您手下的那位幕客,毕竟咱们都是混这碗饭的,总有些话能说到一起的。”
“呵呵……只怕你左骡子到时候认怂啊!喏!这位就是我的幕客,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左骡子想探底儿,杨猛也由得他探底,伸手拉过了古雅月,果然这左骡子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杨军门,这……”
“如假包换的幕客,武汉三镇的大事儿小情都在她心里装着呢!”
“幸会了!还请这位先生,将武汉三镇的大体状况弄个条文出来,左某也好熟悉一下。”
没有正视古雅月,左骡子斜着脸抱了一下拳,匆匆忙忙的就把话说完了。
古雅月也不客气,手一挥招来了一个睚眦,从袖子里拿出纸张、墨盒、狼毫笔,就这睚眦的背,花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把武汉三镇大略的情况写了下来。
“左先生!”
“有劳了!”
两人在交接公务,杨猛却靠到了张亮基的身边。
“抚台大人,协饷的事情,您以后还得通融一下,毕竟养活万余人马的耗费不小,杨三办的是水师团练,这牢固的江船,也是耗资不小的营生,如今武汉三镇的陆防没多大问题,这江防的问题可是不小。”
有些事儿,左骡子能办,但有些事儿,还得张亮基这个巡抚点头才行。
“杨军门,不知问题出在哪里,武汉三镇重要,咱们还是要早解决为妙。”
“无船无炮啊!长毛贼有江船过万,火炮过千,咱们这水师团练,连猫带狗,也只有大小火炮二三十门,大小江船三四十艘,实力悬殊的很!
陆路防御没问题,可这江防,无船无炮,人再多也白瞎,我有心在武汉三镇,设船坞建炮局,这事儿之前我倒是有个折子,朝廷也允了,但杨三终是个武夫,有些话还是巡抚大人说一说更有分量。”
杨老三这话,张亮基也觉得很中肯,造船铸炮才能打造出强悍的水师来,武汉三镇江防为主,有了杨老三这主意,假以时日武汉三镇还是固若金汤呐!
“本抚这边倒是问题不大,只是这钱粮怕是难以筹措啊!”
事儿是好事儿,可无论是船坞还是炮厂,用的银子恐怕都得以几十万两来计算,张亮基也有心办这事儿,只怕到时候手里没银子啊!
“钱粮的事儿不劳大人费心,拱卫武汉三镇,涉及到了湖北的生死存亡,这事儿湖北上下都不能置身事外,只要大人答应了协饷之事,杨三保证半年之内做出些成效来。”
杨猛这么说话,也是在打消张亮基的顾虑,自己终是个外人,他这正牌的巡抚,才是湖北的话事人,没有他点头事情难办啊!
“那我再回去思量思量。”
话虽不错,但张亮基也不敢轻易的答应,有些事儿稳妥一点为妙。
两人说完了话,古雅月和左宗棠也交接完毕了,该是到了各回各家的时候了。
“季公,这杨老三不简单呐!”
“可不是吗!但东翁不必忧心,武汉三镇有了杨老三非祸是福呐!”
“爷,左先生怎么样?”
“厉害呐!心机深沉,让人难以捉摸,防着他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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