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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缭等人面色镇定,而权贵们则是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大汗淋漓,嬴政看了诸人一眼,这才轻笑道:“诸位以为,政所说之话可是属实?”如今这些人早已被架空,竟然还敢如此对他逼迫不已,自然该有此结局,许多面如土色的贵族们看了看殿中那一串湿漉漉的尿迹,顿时激伶伶打了个冷颤,前一个出头的人被拖了出去,只听一声刀响与惨叫过便再无音讯,生死未卜,但众人看来恐怕那人早已经是凶多吉少,前车之鉴还在前头,又有谁敢在此时提出异议来。
虽然徐福之事乃是事关众人性命,但服食丹药有可能会死,也并不一定是立即便死,可若是与嬴政此时作对,那么是必定会死,且是在此时就死!众人禁若寒蝉,个个强自控制着自己的手脚不要发出声响来,殿中顿时死一般的寂静。魏辙等人口观鼻,鼻观心,如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一般,对眼前此事装作并未瞧见的模样。嬴政看了殿中一眼,顿时微微一笑:“诸卿以为,政所说的话可是属实,嗯?”他声音轻柔,脸上带着笑意,可此时在众人看来这丝笑容却与看到妖魔鬼怪一般无二,此事是由权贵们挑起来的,如今嬴政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众人逼于无奈,相互看了一眼,这才有人站出列来,无奈道:“大王所言甚是,此乃喜事,并非丧事,徐公不止无过,反倒有功。”
一旦有人开口率先站出来拍马屁,赵奉常的后人顿时便冲他怒目而视,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明知赵奉常的家人心中不满,但此人亦唯有硬着头皮说下去:“此乃喜事,臣以为应该大肆庆贺才是!”这话一说出口,嬴政脸上露出笑容来,竟然点了点头:“此言大善,此事便着卿办理!”
嬴政都已经开口说话了,魏辙便脸上露出不怀好意之色来,转头冲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拱手道:“恭喜赵公喜登极乐。”魏辙一开口,便有人接二连三的跟着恭贺了起来,赵奉常的后人硬着头皮一一回了礼,脸上虽然勉强带着笑容,实则心中却是痛哭流涕,世上最悲惨的事情,便莫过于明明家中死了老父,却被人当面说恭喜,白事当做喜事办,人前欢笑心里流泪!赵奉常的后人恨得牙痒痒的,但却此却是无可奈何,直到嬴政看够了戏,众人的恭喜声这才作了罢。
徐福的事没人敢再提起了,而这却并不代表嬴政就真正的放过了徐福,他表面上对此事不再追究,实则背地里却已经派影武者在徐福前脚离开咸阳城大门时,后脚便已经跟了上去。此时据影武者传出的消息得知,徐福这会儿已经准备雇船出海了。历史虽然因为嬴政的插手而有了些偏差,但最后终究还是会回归于自己本来的位置之上,徐福前进的方向,正是平原广泽,这让嬴政更是在确定历史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得为历史而感叹。
只是这些事情嬴政心中有数,表面却并不会说,他要处死徐福是自己的事儿,而与这些权贵们无关,况且徐福有大用,还不到此时便死时,再者,这些人远不是当初的势力,却想摆着当初的架子,实在是不知死字如何写法!
众人退出殿中时,外间已经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不止是地上连具尸首都没有,甚至连血沫子都不见半滴,不过刚刚那声惨叫众人却是听得分明,如今这样快的时间便已经被收拾得干净,连痕迹都不见了,许多王公贵族相互看了一眼,后背顿时都沁出大量冷汗来,从此众人也认清了事实,不再敢像以前一样嚣张,开始夹起尾巴做人来,甚至许多人在绝望与不甘之下,徐福又找不到,事实上朝廷之中再无自己地位,因此干脆寄情于丹药之中,沉迷于丹药给的快感,毕竟就算嗑丹药有可能会死,但无一例外的,不论是赵奉常还是赵太卜等人,死前都曾享乐过,并且死时无痛苦之感,这已经算是极为幸福了,有了这样的人,明明知道丹药恐怕对人体有害,但买丹之人依旧是不在少数,许多人为了保护卖丹药者,以致不让自己等人断了丹药的续服,甚至连那卖丹药的人都不再追究,完全甘心坠落于毒丹带来的迷幻之中。
而在此时,荀卿一旦来了咸阳之后,嬴政先令韩非与李斯替其安置了住所,将当年嫪毐所建的别院可是却还未来得及入住的府邸赐给了荀卿,这嫪毐当初被封长信候,野心勃勃,且权势极盛,他所建的别院华美无比,荀卿居住进去自然满意,安置仆人等亦是嬴政自已亲自动手,倒是令荀卿心中感动不已,若不是他原说好了欲前往云梦山中,恐怕一切大小事宜嬴政亦会亲自过问。原本因为禹缭与鬼谷子之故荀卿便欲留在秦国,而今嬴政态度令其感激之下,自己的两个徒弟又在咸阳之中,荀卿也真正生出了想在咸阳安养晚年的想法来。他如今年纪不小了,恐怕不知还有几年活命,自然不愿意一把老骨头亦是常年奔波,再者咸阳之中他做的事情不过是教人子弟而已,这正是他的愿意,自然不会心生不耐,再加上嬴政对他又至诚至敬,并无怠慢之处,又有禹缭与徒弟在,荀卿想要留下来,便是理所应当之事。
嬴政将他大致安排妥当,自己便称病将朝事尽数交到了魏辙手上,自己领了蒙武与王贲以及禹缭等人,简单收拾了些行礼后,便踏上了前往云梦山的路途之中!
众人悄悄从咸阳出发,一路并未声张,只简单剩坐了一辆马车与几人各自骑的一匹马,众人白日时赶路,晚间时候便在一处驿站所开设的行馆之中暂时居住了下来。王贲这还是头一趟跟随着嬴政单独乔装打扮出门,兴奋异常,他虽然年纪不小了,手上亦是可称得上杀人如麻,不过说到底他其实也是一个真正的少年心性,如今能出来一趟,而不是为行军打仗跑出来,也不是自己偷跑,反倒是光明正大,自然是欢喜无比。
几人在行馆之中各自围坐于桌案边,面前摆了几份煮熟的羊肉与米饭,几个各自分食了,禹缭这才开口道:“主公,此地离魏国约有十来日路程,主公是准备从何处入魏?”如今魏国各处都守备森严,这一切为的当然是防止庶民的大量逃亡,因此不论是山林还是田野处,俱都能发现大量的魏军,禹缭身手高超,自然不怕有人围截,不过这一趟嬴政一路跟随,一国之君身份何等贵重,更何况嬴政至今还未有子嗣,他自然将此事看得极重!
一开始只想着嬴政亲自前往云梦山不止是对鬼谷子尊重,而且对嬴政自己名声亦是极有好处的,但真正出来,禹缭才开始感觉到头疼了起来。蒙武沉默的跪坐于一旁,没有开口,反倒是王贲听到这话,拿了帕子擦着这一趟出来时他专门扭着欧冶青所铸造的重剑擦拭道:“禹公何惧,若有人来,某定将其一并斩杀!”他手提双戟的形象如今世人皆知了,这一趟出来时便专门换了个武器,以免嬴政隐藏身份得当,反倒是无意中被他暴露出来。王贲虽然年少,不过那通身杀气却是不容人小觑,禹缭听到他这样说,顿时眼角抽了抽,喝斥他道:
“去!你个黄毛小子,成日只知打杀,主公乃是何等身份,若是出了纰漏,回头子翦定不饶你!”禹缭这样一斥,王贲也并不发怒,反倒是嘿嘿笑了两声,不但不为此而感到不满,反倒是像被夸奖过一般,颇为荣幸的样子点了点头。
禹缭看到他这副模样,顿时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沉默不语的蒙武一眼,温和笑道:“子武以为如何?”蒙武一向沉默寡言,他如今年约四十许,原是正当壮年时,可他上有杀名赫赫,名声满天下的父亲蒙骜,后又有一个英雄出少年的儿子蒙恬,因此他便显得有些不那么起眼,甚至偶尔下意识的还会被众人忽略,若不是此次嬴政亲自点名使其一路跟随,恐怕连蒙骜都不会想到这个儿子还会有随行的一天。
此时听到禹缭问话,蒙武恭敬的冲禹缭行了一个礼,又冲嬴政拱了拱手,看着王贲笑道:“武以为,子贲年少有为,之前曾入魏一趟,想来魏国之中子贲远较吾等熟悉,不如听听看子贲意见,主公以为如何?”王贲之前领兵入魏干了那样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据说如今项燕可是将他恨得入骨,时常便能听到项氏府中有人曾言,若有侠客可得王贲首级者,愿赏金二十万!当初一个原想叛国的奸贼嫪毐最后捉拿的赏金亦不过是如此而已,再加上魏国对王贲的赏金,恐怕加一块儿足有五十万之多,光是凭此,便已经足以可见魏、楚二地人对王贲的痛恨与害怕了。
听到自己之前的丰功伟绩,王贲呵呵干笑了一声,他当初干了那样一件事情,最后被王翦打了一回,又受了徐福一付汤药,不知如今有没有留下后遗症,蒙武一提起这事儿,他顿时下意识的捂住了脑袋:“大,主公,不若从南阳郡直达新郑,再由新郑入魏,主公以为如何?”他胆子倒也不小,蒙武说让他开口,他想了想,倒当真出了个主意,若是王翦在此,恐怕又要骂他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了。
王贲捂着脑袋,几乎众人都想起了他被徐福敷药一事,顿时都忍俊不禁,不过他这话一说出口,禹缭顿时便眼睛一亮,手拍在了桌案之上,欢喜道:“主公,子贲此言甚是啊,魏国之中最多边防守得严实,但若迂回来往,恐怕倒真能避人耳目了。”他一说完,连蒙武都点了点头。嬴政之前虽然曾看过张良凭记忆画出来而献上的新郑地图,不过却并未亲自入过魏国之中,许多人凭印象而画的地图作不得准,光是从嬴政令人所绘的地图中,便有好些人共同之处便都画得模糊不清,此时王贲既然亲自前往过魏国,且连原本出身自云梦山的禹缭都赞成了这个提议,嬴政并不是自大到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自然对这个意见没有什么异议,想了想点了点头,拿了一支削好的竹片划分了一块羊肉送进了口中,淡然道:“二位做主便是,政无异!”
几人在这边说着话,也并没有透露出什么机秘之极的事情,再加上此时还是在秦国国境之内,因此说话声音虽然并非大到人人得以听见,但亦并非低到如同耳语一般,这行馆之中来往之人几乎个个都手中拿了配剑,听到这边有人说话要前往魏国,顿时便有几桌的人上了心。此时前往魏国倒是有些稀奇,自魏来秦的人倒是不少,不过自秦入魏的人确实不多,众人朝这边看了一眼,除了一个王贲身材结实高大,容貌长得虽好,但满脸煞气,一看就不好惹之外,其余蒙武沉默寡言,身材虽然高大,但并不显眼,只是穿了最简单的青布衣衫,如同一个普通的流浪剑客一般,至于嬴政,一看便是出生良好极有修养的贵族之后,那通身气派,没有几十年涵养,是养不出来的,而禹缭最令人心中忌讳,外表一看便是给人高人的感觉,许多人朝这边看了过来,顿时便有人犹豫了一下,连忙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敢问郎君可是要入魏国之中?”第一个前来说话的人是个年约四十许的中年剑客,身上穿着一身普通的麻衣,在这三月之时,夜间多有寒冷,可他衣裳却是极为单薄,穿着一双草鞋,腰佩一支不起眼的长剑,倒是看得出来此人有些本事。禹缭一见,顿时来了兴致,转头冲他笑道:“君不知此话乃何意?莫非君有意相助不成?”
这中年人犹豫了一下,接着手掌握在剑鞘处紧了紧,王贲眼角余光瞧见,顿时那原本擦拭重剑的手便顿了顿,袖子下的手臂顿时便鼓了起来。嬴政跪坐着并未动弹,反倒是面上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拍了拍王贲的胳膊,示意中年人坐下来。嬴政这些年来五感极其敏锐,这中年人有没有杀气他能感受得出来,更何况这几人之中光是禹缭一个人便已经在这世间少有敌手,就算是有人突袭之下,自己不靠禹缭亦并非全无还手之力,嬴政对于自己身手虽然不敢说极为自得,但也颇有自信,至少挡一下使禹缭等人前来维护完全没有问题。
“君请入座,不知君前来可是有何话欲与吾等言说?”嬴政一旦开口,王贲自然便是微微一笑,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那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感却是顿时降了不少,那中年人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一瞬间,他如同被一只凶猛之极的野兽盯上一般,后背冷汗俱都流了出来,感觉极其危险,他虽然自认身手非同一般,但此时在王贲恍若实质的杀意之下,却依旧激伶伶打了个冷颤,看王贲的目光登时便带上了警惕与惊疑之色,但就算是如此,中年人亦并未有后退,反倒是冲嬴政行了一礼。
他行礼的姿势刚刚一做出来,嬴政瞳孔顿时便缩了一下。此人行礼方式,竟然与墨家之中相互行礼时颇有相似,不知是此人无意之中如此,或是有意为之,他忍不住动了动嘴角,那中年人已经落落大方坐了下来,温和笑道:“诸位毋须担忧,某乃墨家之人,并不会对郎君生出歹意来,否则如何敢称墨家之侠?某不敢做出有违墨家之训的事,亦不敢对郎君生出歹念,诸位个个皆不凡,某又非无脑之人,如何敢做出此等伤天害理又不智的事情?因此郎君大可放心!此来原是听诸位提起欲前魏国之中,某不才,愿为郎君效力,只盼……”说到这儿时,中年人表情有些尴尬的样子,不自在的别开了头。
嬴政听到他说他不敢做出什么有违墨家之训时,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来。墨家黄于淳可是真正欲杀之而后快,若是眼前这人得知自己真实身份,不知会不会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嬴政一想到此处,眼中笑意更盛,见中年人这副模样,却并没有轻易就答应了下来,反倒是伸手拿了杯盏,亲自与他倒了一尊酒,原是准备递过去时,一向沉默寡言的蒙武却是突然间将酒盏恭敬的接了过来,一面朝中年人递了过去。
见到这样的情景,中年人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却是并没有说什么,接过酒尊道了声谢,似是坦荡之极,不怕嬴政在其中动什么手脚一般,将酒一饮而尽了,这才又开口道:“不瞒诸位,某乃自魏而来,原是想入咸阳之中,如今秦王贤名已传天下,秦王又欲设国学,某虽不才,但亦想来咸阳之中看个究竟,秦王广招天下能人欲为师,某原是想细察一番,若能入秦为师,原也是好事一件,只是如今听到诸位说要入魏之事,这才贸然上前,还望郎君不要怪罪!”
墨家之人竟然说想要在自己的国学之中任老师一职,嬴政听到这话,可是真正出乎了意料之外,墨家与秦国之间的恩怨,恐怕天下人少有不知的,当初魏辙与禹缭提出要在国学十脉之中建墨系时,嬴政心中可没想过有真正墨家之人会前来的,毕竟黄于淳欲杀自己而后快,黄于淳又乃墨家炬子,有谁敢当黄于淳之面,逆其意来自己咸阳之中?嬴政一开始便是将国学之中墨家一脉当做了是做的一个名声手段,只图好听而已,没料到此时竟然真有人欲入秦为师,且此人看来身手不似普通人,能说得出这样的话,便令嬴政感到有些好奇了。
他并没有理睬这中年人所说的欲送他入魏国的话,反倒是极有兴致的问道:“君乃墨家之人?”
“断然不敢有瞒郎君!”听到嬴政问话,这中年人顿时表情跟着严肃了起来,背脊挺了笔直,说话时斩钉截铁,不远处听到这话的人顿时都朝这边看了过来,那中年人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心上,更何况嬴政等人了。听到这中年人确定的话语,嬴政这才开口道:“据……某所知,君乃墨家之人,但墨家炬子与秦王之间有仇深似海,君来咸阳,其中可会有事?”
这样的事情不止是嬴政好奇,就连许多原本只是从旁偷听的人听到这儿时亦忍不住朝这边望了过来。那中年人显然没料到嬴政不问他入魏之事,反倒是问起这样与入魏完全无关的事情,顿时愣了一下,不过他恐怕这样的问题心中是早已经想过的,因此嬴政一问,他没有犹豫便摇了摇头:“郎君此言差矣,某虽乃墨家之人,黄公虽为墨家之首,但若有事,只要不违正义,某自当奉黄公命是从,但黄公与秦王之间的恩怨,乃是其私事,与某无关,若黄公有意,自可邀至交好友与秦王相斗,此事与某并无相干,故某入秦,自然亦与黄公无干,郎君自然不必对此担忧!”
此人言下之意,便是说墨家若是有事时,召他自然是可以去的,但他的私事与行事却并不归墨家使唤,毕竟墨家虽然是个组织,但并非严肃到像军中这般,一旦有任务时召集便罢,可若是没有任务时,诸人的言行只要没有违背墨翟当年立下的信条,自然便没什么,就算是其行事与墨家炬子黄于淳之意完全相反,此间事情亦并不冲突!听到这儿,嬴政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他一向不喜墨家,甚至一直以来都欲除之而后快,可此时听到这中年人说起,倒是突然之间觉得这墨家有些意思,这中年人的话是不是就证明,他之前其实对墨家是估计错误了,黄于淳虽然有本事,但对于墨家的掌控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牢固,难怪之前禹缭会提出那样的问题,显然这老头子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并深知墨家这一点才会说出此话,难怪他会建议让自己立墨家学派!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