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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韩安咎由自取,不过他到底是韩非亲侄,心中若说丁点儿不舍都没有,那便是假话,但无论如何,此事他已迟了力,韩安之死,他无愧于心。此时嬴政捏着手中的竹简,皱着眉头道:“新郑既破,政欲率军十万攻城,诸位可有把握将此地拿下?”如今秦兵个个精锐,就是十万雄兵再加上凶猛利器,已可抵他国兵力二十万。拿下一个如今正在混乱之中的新郑,易如反掌。
这摆明就是一个军功,更何况就算不是军功,众人亦是不愿退却,虽然明知此行对上魏楚二国可能有风险,但之前南阳郡中诸人以五万不足的兵力大破对方五十万军队,几乎可说一人挡十,此时若是以一敌二尚且不行,便实在是令人耻笑而已。众人自然不甘落后,蒙骜如今已年迈,几乎将手中权柄放到自己儿孙手中,他虽不能上场,自然也没有怎么争取,只要一旦表态便可,事实上最后做主的还是嬴政,若是嬴政使蒙恬前往,自然便会选蒙恬,若是嬴政不须蒙恬前往,则蒙氏只要做好自己本份便是。
王翦不论如何,亦是会开上这个口,在其位而谋其职,蒙恬不开口,是因为嬴政有让他安享晚年之意,虽然如今依旧重用他,不过用的几乎只是蒙骜智计与经验,而蒙氏出征将领几乎落到蒙武与蒙恬父子身上,只是蒙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名声便较其父要稍响亮一些,王翦如今正当壮年,自然不可能此时一言不发,听到嬴政问话,便是站了出来:
“末将愿请出战!”他一站出来,原本还呆在咸阳之中并未领军回去的李牧也跟着站了出来:“大王,臣亦愿前往。”他这一开口,王翦便无语的望了他一眼,明明是邯郸城的,何必来凑这个热闹。李牧却是呵呵笑着,他自镇守邯郸城以来,做的几乎都是内政的事,好几年未曾上战场,虽说手下士兵的练习并未荒废,但如今一见有战事可开打,之前又有秦兵发威,他手下的那些儿郎们亦是个个不服气,在他们如今士气最浓时,正该有场战事以激发他们心中战意才是!
嬴政意味深长看了李牧一眼,突然便道:“君候应当早日回邯郸,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再过几月恐南北面有变,又如何能离得开君候?”嬴政一开口,李牧自然不能再说,只好摸了摸胡子,双退了下去。他敏锐的猜出恐怕嬴政让他回邯郸之意,便有对付燕国的心了。燕国紧邻匈奴、东胡等地,之前魏辙进言让嬴政先攻韩而再攻燕,如蚕进食一般并吞六国,并以燕国能牵制匈奴与东胡势力为由说服嬴政,但众人心头都清楚,不怕燕国有异心,而却要防着燕国引胡人进地,与匈奴合谋勾结,纵然冒天下之大不韦,但却以此抵抗秦国!
只是此时诸国之间对匈奴几乎都是深恶痛绝,不论国内众诸候如何闹腾,名义上还是周王室的臣下,至少勉强可称得上是一方人,虽说各国之间有征战,不过一旦匈奴来袭,众人可说便是团结一致,而此时燕国若引匈奴入内,从事实来说,这是对抗秦国最好的方法,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谁也不敢保证燕国最后会不会冒天下之骂名,而干出这种可称之为诸国之间人神共愤的事情来,但也有可能狗急跳墙之下,说不准燕国心一狠,为了不灭国便这么干了,毕竟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那燕王便是一个只知墨守成规,却不知变通的傻子。
此时嬴政提起使李牧回去,恐怕有让他牵制戎狄各部落的心思。而匈奴与东胡人便是包含在这戎狄的统称之中,只算是戎狄的不同部落而已。当年赵武灵王时期虽然采用胡服骑射的法子使楼烦部落势力渐消,但同样一个势力消去便有另外的势力崛起,楼烦众人并入匈奴之下,林胡等部落便是紧靠在赵国边,这些游牧民族跟赵国之间仇怨极深,赵人若是单独有出行者,只要是在草园上,便随时有被人放冷箭的可能,若是在草园上,便得不停走动,以防止冷箭袭来,就连吃食也需在马背上。若是商队需停下休整,则是几乎所有人都得将马车并拢成一圈,人则躲中间,否则哪个胡人一旦出来,随手一箭便有可能应声而死一人,这些胡人个个擅长骑射,马上功夫好,人家打完就跑,被偷袭的人一旦反应过来再搭弓上箭之时,人家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草园上许多景致都一模一样,若是当时没追上,再想追便是找不到人,如果受暗算而死,只能自认倒霉。
这些人狡猾无比,又个个凶残狠辣,几乎民众便可为兵,实力强悍,而林胡与匈奴人生存环境恶劣,草原之上几乎只能做牧马放羊等事,人口又稀少,因此一到秋后刚收粮食那段时间,便得防着这些凶狠而又讨厌的胡人过来劫妇人劫粮食。许多庶民不止粮食被人抢去,自个儿还得落到林胡之地受苦,不过也因为如此,赵人对这些游牧民族恨得咬牙,没少吃过他们的亏,直到前几年时,李牧一战匈奴而名声大显,才是真正给赵人扬眉吐气了一回。
戎狄人个个狡猾而又英勇擅战,几乎随意在草原之上找个汉子,那骑马拉弓之术便是炉火纯青,这些人若是真与燕国等联合起来,到时若要拿下一个燕国,还真得费些力气!更何况引进戎狄人虽然要受人唾骂,但也不是没人干过,就拿最近的一件事来说,当年欲篡位的嫪毐便是引了几千戎狄人马进咸阳,幸亏没能造成大乱子,最后还依旧那些人赚了好大一批骏马。
想到此处,嬴政心中不由有些心动,前些年戎狄人送来的几千匹战马确实雄骏,不过几年过去,许多战马已老,留下来续种的就算是同配,生六百 出来的马儿却不如当年戎狄人送来的那些高大威猛,约近三钧的铁甲一旦披到马上,许多后培养出来的马儿竟然连站立都困难,哪里有当年那些马匹雄骏?嬴政心里清楚,若非是马种之故,便只能归咎于咸阳之地不适合养马,至少不适合养出优秀而又神骏的好马,戎狄人送来的马儿,估计也跟草原地理位置适合马群生长有关,再加上他们许多人世代养马,经验丰足,要他自己花费这些力气,倒不如便直接与戎狄人交换便是。
嬴政脸上露出极淡的笑意来,眼睛微微一眯,见李牧并不反抗便答应了他回邯郸之要求,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满意,又接着道:“只是君候若是捉到戎狄之人,也不必砍杀殆尽,只以俘虏与戎狄人交换便是!”李牧就知道上回尝到过好处之后,嬴政食髓而知味,不过秦国骑兵队他曾亲眼见过一回,那样的冲击力与威压,几乎以肉身不能抵挡,秦国之中如今还没有这样的好马能承受得起满身铁甲,难怪他要将主意打到戎狄人身上,只是他却怕养虎为患,因此想了想,仍是拱手道:
“大王之意臣亦心中明了,只是戎狄贼子向来心狠手辣且无情,又狡猾如狐狼,若是一旦将之放回草原,便如同放虎归山,他日成大王重患!”这可是比燕国等人还要麻烦得多的部落,而且他们几乎未有固定之所,走到哪边便在哪边安营扎寨,这样的兵力寻找起来在茫茫草原之上极其困难,如此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若不是守株待兔诱其上钩,还真不容易逮到这些人!马匹虽然难得,但在李牧看来有车弩这样的神器,便可抵万千,纵然缺少骑兵冲击,不过有了车弩便可弥补,不必因小失大而强求。秦兵如今已极强,秦国诸人几乎已前所未有的对秦归心,这是极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就算少了一样兵力,在李牧看来只要不危及大事,此兵力便是可有可无。
如今诸国就算联手都不再是秦国车弩之敌,车弩之名,世人皆称之为杀器,他自后来南阳郡后令人去看了一眼,此人回来报与他之时,那情况就算只是听他人之口进自己之耳,却都不寒而粟,已经半月过去,当初各国将士的鲜血却是浸入土地之中,使得那片土地都呈暗红的颜色,空气中那种浓郁的血腥味儿似是经久不散般,而当初死了大量人口的地方似是都笼罩着一层死气,草叶尽数枯死,再无生长,俨然已成死地,足可见那车弩之威名,更别提如今世人提秦国而闻而丧胆,这样的情况下,车弩已经如此厉害,李牧认为,骑兵没有纵然是遗憾,但也并非缺了就不可,而草原之上的众游兵一旦放虎归山,要想再捉,谈何容易?这些人个个狡猾,上过一次当下次便再不肯上同样的当,要捉他们,只如大海摸鱼,不易矣!
李牧这话便是引起了在场众人多数的赞同,就连蒙骜也是点了点头,他们个个想法此时与李牧差不多,都觉得秦兵已足够强大,便是少建些骑兵队也并无碍,因此俱都出列,唯有魏辙看了禹缭一眼,见他脸上带着微笑,却是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便是知道嬴政此法该是另有计谋所破才是,因此脚步犹豫了一下,也没动,反倒心中思索了起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