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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胜此人贪婪无德,与赵国奸臣郭开颇有类似,只是他相比郭开与廉颇有私仇来说,却是好了许多,他不过是仗着田建信任,以及君王后身份而贪些钱财而已,还未有谋害忠臣之心,不过田建远忠臣而亲小人,本身便是无德无智,他喜好的又是后胜这般吹溜拍马之辈,齐国贤臣原就不多,这才给嬴政可趁之机。
也因着这些考虑,善于能说会道,又与郭开打过交道的姚贾便前往齐国与后胜交好,而另一边王敖则是前往魏国与魏增这样自认聪明,实则却总是被聪明而误的人打交道,嬴政分别与这二人各十万金,许诺二人若是归来之时,不止进爵一级,亦另赐华屋美人儿,勉励一番之后,才将这二人送出了秦国。
诸国之中只当秦国已熄争天下之心而欢喜无比之时,禹缭手下这两人却已分别踏上了魏齐二国的国界之中。
而此时燕国一边,一路逃难经历艰难又惶恐不安的燕丹却是终于在嬴政十三年,也就是燕王喜二十年初时踏上了燕国的领地。燕丹一路逃难,唯恐被秦兵发现自己失踪而追了上来,一路改头换面,亦不敢称燕太子,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回了燕国都城蓟,他年纪虽大,但长相阴柔俊美,路途倒是经历不少人的打扰,燕丹虽会几手剑式,但不过是花架子,若非桓齮与田光二人相护,恐怕早就在半路之时便被那喜好男色之人掳走,或献于权贵了。
一回燕国之后,燕丹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敢耽搁,连夜便要混入王宫之中,他深恐自己回宫的消息被将渠得知而在燕王喜面前进馋将自己又送回秦国去,在其父燕喜心中,他这个嫡长子的份量恐怕不如相国将渠重,一想到此处,燕丹眼中满是阴霾,他并不知道在嬴政心中虽欲杀他,但对嬴政来说,杀他并非主要之事,家国之事与些许私仇相较,私怨便显得可报而可不报,若于国有碍之时,自然要报,可若在国事与私仇之间选择,嬴政自然清楚该如何决择。
这便是嬴政与燕丹之间这些年来最为本质上的区别,燕丹心性狭隘,纵然明知自己此时身为燕太子,应以燕国为重,而非纠结于私仇之上,但他理智心性皆不如嬴政果断,心中又恨意早存,放不下当年之事,自然是一心扑在报仇之上,目光被局限,看事物便难以再从大观出发,这也是注定了燕丹与嬴政之间谁为王谁为寇的结局,当年燕丹不是嬴政对手,如今十多年之后,结局依旧是如此。
田光跟随在燕丹身后,这一路行来他已经看出燕丹心性之中不足的一部份,但如此长相处的时间,燕丹对他却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动辄敬其如长辈一般,纵然明知燕丹非明主,他却是看在这场知遇之恩的份儿上,亦不能将燕丹抛弃不管,因此回燕之后仍是跟在了他身边。燕丹在朝中亦有经营,但离燕几月,燕国众人只当他此次一去便不易再归来,此时再回,竟然四处躲藏,找不到一容身之所,燕丹正值气怨之时,田光见他脾气近来越发焦燥,便提点道:
“太子何不与鞠公商议,鞠公乃太子恩师,又足智多谋,对太子情份亦是不同,若太子有难,鞠公必定相助太子。”田光口中所称的鞠武乃是当初引荐田光与燕丹相识的太傅鞠武,乃燕国三公之一,纵然将渠见此人而不敢无礼,此人年纪长,见识多,其先祖亦是燕王室之后的鞠升,原名姬升,当年乃燕易王之子,只是燕易王死后与嫡子燕哙争燕王之位未果而败被迫躲到河阳之处,弃姬改鞠。
鞠武此人颇有来头,又侍两代燕王,在燕国之中威望甚高,太子丹平日礼贤下士,一向又待鞠武极为尊崇,倒也颇得鞠武看重,否则鞠武亦不会将好友田光介绍在燕丹门下,如此便足以见鞠武对燕丹看重之处。此时田光提起鞠武之名,对于此时颇有走投无路之感,又好不容易回到燕地却躲着不敢见人的燕丹来说顿时便如一支救命的稻草般,闻言便眼睛一亮,连忙拉住田光之手道:“丹愚钝,幸亏田先生提醒,否则今日竟险些舍近而求远!”
田光看他喜出望外的模样,顿时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却是颔首并未说什么。燕丹一行人是悄悄回到燕都蓟,并不敢叫旁人得知,燕丹甚至害怕将渠知道他回来对他不利,因此回燕都已经两日,却不敢露头,连昔日他手下食客亦不敢前去见上一眼,在田光看来此举实在有失大丈夫光明磊落之风。不过燕丹对他一向恭敬,田光虽然心中觉得此举不妥当,此时却未提出来,只待往后再与燕丹直言。
在他看来,将渠为人虽有私心,但亦不失为一条好汉,他虽在燕国中争权,不过却也同样是一心为燕,而对燕丹来说,之前将渠曾说燕丹心胸狭窄气量亦小,又觉得他性格冲动易怒,认为他沉不住气亦无冷静大智,这才与燕王进言派他前去秦国,一来与秦国交好,二来也可磨磨性子,燕丹一向认为将渠故意针对他,田光之前与燕丹相处时间不长,也心里同样有过这些怀疑,只是在与太子丹相处几个月之久后,他深知将渠所说的这些缺失,太子丹确实存在,如今想来,将渠恐怕亦是一心为燕丹好,只是他听不进去而已。一想到这儿,田光顿了顿,虽然知道自己说此话恐惹燕丹不悦,但忠言逆耳,他是真心辅佐太子丹,自然不希望巧言令色讨他欢喜,那岂非是与须溜拍马之辈无异?
“太子,以某观来,将渠此人纵有私心,但亦一心为燕,某认为他对太子亦是用心良苦,太子何不与他直言,若他得知太子与秦王有嫌隙,必定会替太子在大王面前美言,使大王不加怪罪太子私逃之罪!”田光乃是一片好意,将渠在燕国之中掌大权已久,燕丹纵然身为太子,但自小与燕王喜聚少离多,感情实在有限,燕王喜儿子又不缺,恐怕相较之下他这个太子并不一定份量比将渠重到哪儿去,若与将渠为敌,对燕丹只有坏处并无好处。
可惜他却是料错燕丹性格,平日只见他对谁都和颜悦色,岂料其心中最是眦睚必报记仇不过,当年赵氏林卿府中之仇直到如今燕丹明明知道他与嬴政之间地位悬殊亦是念念不忘,将渠在他看来便是心怀叵测之人,又哪里能听得进田光的劝说,只听他这样一开口,顿时心中便生出不满来,但他却一向表面习惯隐藏喜怒惯了,因此这会儿心中极度不虞外表却是丝毫也看不出来,唯有那眼神稍微冷了些,看着田光笑道:“田先生此言差矣!将渠此人最是奸滑不过,又时常伴随王父身侧,进馋言陷害孤,若非他之话,孤又何必前往秦国,最后狼狈回来,孤乃堂堂燕国太子,此时竟躲着却不敢见面,实在惭愧!”
他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自称却并非是之前谦逊的称丹,田光顿时知道他心中对于自己说这话有些不满,愣了一愣,也识趣没有再开口说下去,虽然觉得对于燕丹的知遇之恩要报,但心中仍是难免生出隔阂来。燕丹此时也懒得与他多说,这田光一路正义凛然,性格又古板严厉,实在是令他厌烦不已,但此人在燕国之中甚有声名,而且武功甚高,他身边还少有几个这样的人才,一时又离他不得,只能勉强忍耐。
这会儿见田光不再开口,燕丹也落得清静,只是看了田光一眼,田光知晓他的意思,心下暗叹了口气,便出去了片刻,进来便与他恭敬的行了个礼:“光已令人替鞠公传信,不出三五个时辰,鞠公必定会来。”田光此时虽然对燕丹恭敬,但能看得出不如之前真心为他打算,燕丹见他这模样,心中又暗自有些后悔,田光这样的人虽然略微古板,但他若是真对自己忠心,简直是可以连命也不要的,讨好了他这样久,竟然今日一时忍耐不住便将其开罪。反正都已经对他恭敬如此之久,索性便现忍耐一次又如何?一想到这儿,燕丹不由又起身冲田光行了一礼,真切道:
“望田先生大量,丹因初回燕国,心浮气燥,若有开罪先生之处,还望先生瞧在丹如今无力可倚的份儿上,多加包涵。”
田光叹息了一声,只道不敢,心里却是又将刚刚生出的一丝犹豫给抛诸脑后。两人正说话之时,桓齮已经进来。他此时已经换下了在秦地时的打扮,而恢复了他本来的面目,虽未穿着盔甲,但一身彪悍之气却极其明显,他脸上带着阴郁,之前初出咸阳没多久,其妻儿俱已伏诛的消息他已经听说了,虽早已料到是这个结局,但桓齮心中依旧是极为难受,又将嬴政恨得咬牙切齿,燕丹见他进来之时,眼中闪过晦暗莫名的光彩,冲桓齮歉疚的拱了拱手:“桓先生受丹连累,如今已成孤家寡人,往后丹必定与先生纳上几房美妾,以补今日先生受丹连累之过,往后必定重重报答先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