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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呆坐半晌,心中各想各的,魏辙面色有些凝重:“小斯子,你确定这禹缭当年曾出现,与如今样貌并无分别?”事关重大,魏辙也不由多问了一句,李斯正在兴头之上,对于他给自己胡乱起外号的做法虽说表达强烈的谴责,但也并未不满,而是很肯定的点头:“这是自然,魏公,斯不是已经说过,这禹老先生出身鬼谷,一身本领简直是非吾辈人望尘莫及,那鬼谷是何地方?若是平常人得窥一二,都是天大的仙缘,据斯所知,这位老先生还曾精通观相之术,擅长养生之道,对于鬼谷之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鬼谷的名称,既是在世人眼中神秘莫测,似是低调异常,偏偏天下人却是对这名字如雷贯耳!
昔年著名的兵家大能,庞涓与孙膑就曾出身鬼谷门下,这两位可是本领通天,传闻曾是师从于鬼谷子,后又有精通纵横之术的苏仪与张秦二人亦是有传言是来自鬼谷,就凭这当世出名四人,就足以可见鬼谷之名!据传鬼谷子乃是文武双全的大才,暗地里甚至有传言这几位流芳百世的大能皆出自鬼谷子门下,若是照此推算下来,这位神秘莫测的鬼谷子最少该是上百岁的高龄,一身本领通天彻地,更是早在三皇五帝之时,就曾有过鬼谷传言,鬼谷一名,在世人眼中,实与天上仙踪无异!禹缭出身鬼谷,多活些年头,又算得了什么?
对于魏辙的问话,李斯是本能的维护禹缭,魏辙听出他话中的抱怨之意,非但不以为意,反倒是双目晶亮,面色激动,一把抓了李斯的手,语气兴奋到有些欢快:“若是当真如此,这位禹老先生,可非凡人!”
被老魏头子一抓,李斯顿时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一把将手抽出来,使劲搓了搓,连带着看到禹缭的欢喜亦少了几分,看着魏辙的目光中带着警惕,魏辙对于他的异状也不以为意,反倒是哈哈大笑,一边起身在原地走了走去:“通右,你可知,某之前曾看过一古简,上头曾书,曾有一名中禹缭的先人面见当年魏国惠王,如今算来,可足足过去百年之久了!若是照你所说,这禹缭自当初到现在面容从未变过,某大胆猜想,这二人可为同一人!”
李斯一听这话,心脏登时停跳了两拍,他面色呆滞,待回味过来魏辙之话时,原本停跳的心脏,顿时又如同战鼓一般‘咚咚咚’似雨点一般的响了起来!李斯口干舌燥,像是有些不敢置信,手脚都有些冰凉了,如他最是瞧不上的韩非一般,开始结巴了起来:“老魏头子,你,你是说……”一时不察之下,竟然将平日在心中对魏辙极为不尊敬的称呼都唤了出来!
“没错!”魏辙这会儿顾不上与他计较,只想着那禹缭传说,顿时有些坐不住,要拽李斯起身:“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这位禹老先生当真是先古之人,某必要为大王留下这一人才,此事不可隐瞒,咱们即刻入宫!”
此时天色已经黑暗,可李斯也同样坐不住,他心中想得更多,还怕韩非子受了重用,到时报当年自己调戏他之仇,在嬴政背后说自己坏话,因此一听闻此言,连忙就点了点头!魏辙当即令人备马,竟然心情急不可奈,连马车也不愿意坐,只嫌太慢了,一边令人给蒙骜等人传信儿,一边急急忙忙上了马,倒是可怜李斯,当了三十年的文人,一路被魏辙快马加鞭催着,在马背上头险些颠得五脏六腑险些都移了位,一路在马背上吐着到了宫门。
嬴政此时还未歇下,听闻魏辙有急事求见自己,心中隐隐也知道恐是有大事,连忙亲自站在殿门之前迎接。魏辙一路跑得满头大汗,连胡子上都沾了汗水粘在一块儿,可他却是顾不上这些,一边拖着险些口吐白沫的李斯,大步流星朝章台宫行来,见到嬴政之时,魏辙一欢喜,连忙将手中的李斯往地下一扔,更是不顾形象,一边拧着裾裙,一边朝嬴政疾步走来:“臣恭贺大王,即将喜得人才!”
魏辙这老头子,平日看着一副清高冷淡的模样,实则有些注重形象,这会儿见他这样狼狈的样子,嬴政眉头一挑,脸上不由露出喜色来,能得魏辙这样急切,又听他口称恭贺,想来他是真找到一个旷世之才,否则不会如此急切!关键时候,嬴政冷静下来,发挥出领导作用,一边作了个请的姿势,一边看了赵高一眼,赵高顿时了悟,连忙起身将瘫软在地上走不动路的李斯架起来,朝殿内行去。
“……臣听闻此事,想请大王留下此人,往后必有大用!”赵高进来之时,魏辙已经说起了话,一边还拿着帕子抹脸上的汗水,前半句没听到,但后头赵高却是听到了,回头就看了同样满眼放光的李斯一眼。
嬴政目光凝重,面色虽然镇定,但笼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手却是紧紧握了起来。他突然想起那个清冷幽兰似的少女,鼻端似是还能闻到那股幽淡的馥雅芬芳,嬴政强忍住心头的旎旊,目光更是深邃了些:“魏公是说,此人来自鬼谷?”嬴政努力回想着上一世自已对秦朝为数不多的历史,除了一些特别有名的历史名人,以及大致的走向,他对于秦国历史所知并不多,毕竟不是专攻这个专业,能记得一些已经极为难得了,更何况到如今地步,历史虽说大致并未更改,仍是自己成王,吕氏亦死,可是细微处嬴政却是相信肯定被自己更改过。
魏辙听他开口问话,愣了一下,刚刚他的注意力是放在那禹缭可能上百岁高龄之上,并未留意到自己说了什么,这会儿听嬴政反应,顿时吃了一惊,才回忆起鬼谷之事是由李斯所说,顿时将赵高肩上扛着的李斯拽了过来,拉到嬴政面前道:“大王,子斯似与那老先生有旧故之交!”
李斯听到这话,顿时有些脸红,他当年随师尊荀卿见过一回这禹缭,但却连话都未说上半句,哪里称得上旧故之交?更何况若是这禹缭当真出自鬼谷,恐怕自己还没有资格与人家相交。不过这会儿见嬴政目光灼灼落于自己身上,他心里发虚,也不敢有所隐瞒,勉强站直了身子,恭敬道:
“大王,臣并不敢称与这禹老先生有故,只是当年随恩师荀卿曾与这禹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自此之后再未有缘得见,今日相逢实是因大王鸿福齐天所致。”李斯虽说此时心头混乱,但也性格使然,好听话随手拈来,嬴政似笑非笑,赵高趁此时机连忙令人落了案几,众人坐下了,李斯才正色道:“不瞒大王,当年恩师曾提过,这禹老先生可能出身鬼谷,臣曾听闻鬼谷子乃是名为王诩,禹老先生身边跟随一弟子,又名王敖。”李斯为人聪明,也不将话说死了,但又将自己心中的怀疑点了出来。
嬴政点了点头,心头一动,倒是想到一个名为尉缭的人。魏辙一看他脸现疑惑之色,接着将自己心中疑惑也说了出来:“大王,臣曾从一古简之中看过一文,曾说魏王召见一名为禹缭之人,最后被此人才学折服,封为国缭,称之尉缭,臣怀疑,此人恐与百年前的禹缭为同一人!”
此话一出,顿时嬴政心中震惊!
他不止是吃惊于那百年前之说,更为令他心中震憾的,却是魏辙口中所称的尉缭之名!他对于历史所知不多,但尉缭此会却是知道的,这会儿听魏辙说完,本能的察觉到这位禹缭,恐怕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尉缭,只是这尉并非他姓氏,而是为他官职之称!嬴政当机立断,顿时将自己心中之前因鬼谷二字而生出的一点柔情掐断,果断起身道:“政要亲自出宫,与这禹缭见上一面!”
李斯听他这样说,心里既是感动于嬴政的礼贤下士,又是有些不是滋味儿,嬴政如此看重那禹缭,竟然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要前去求见,自己自持满腹才学,当初竟然投靠无门,一时间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但他也知道自己与禹缭绝不是一个层次的,因此这个念头刚刚生起,又被他自个儿掐死了去,魏辙看得出来李斯心中的低落,心下暗叹了一声,但两人相处久了,纵然多少还是有些感情,因此开口道:“大王,今日幸亏有子斯在,否则臣当真是会错过这样一位奇人,大王若能招揽此人,说不定还能与鬼谷交好,若是如此,纵然是不以国力相较,歧山与墨家,亦不再是威胁!”
没料到魏辙会替自己说话,李斯一下子回头,盯着他有些不敢置信,魏辙表面仙风道骨状,实则心内却是暗道,这调教人之道,也并非一味打压与欺负,若是压得狠了,恐怕效果适得其反,总得要恩威兼并,适时给李斯一些好处,对他来说就如同马儿一般,后头赶着鞭子,前头挂着诱惑的青草,如此一来,他会跑得极快,再加上偶尔的安抚与夸奖,魏辙阴险的看了李斯一眼,果然见他感动莫名。
嬴政点点头,也明白魏辙的用心,看李斯聪明一时,如今却糊涂一事,也不理这二人之间的关系,让魏辙等人稍候片刻,自己进了内殿唤了衣裳,才带着魏辙二人出了王宫。
那禹缭所住,早已被之前得到消息的蒙骜查到,魏辙进宫之时就已经令人通知了他,两人配合了一段时日,也算有了些默契,此时蒙骜早已候在宫门之外,见到嬴政一行出来,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连忙上前给嬴政半跪着行了礼:“大王,那禹老先生师徒落脚之所已经查明,现下若去,臣去调遣几支队伍,否则那馆驿之门,恐怕不易开启!”
嬴政点点头,自个儿撩了帘子上马车:“现在便去,也不用打草惊蛇,政既出宫,自是亲自上门方显诚意,就咱们几个去已经足够!”
蒙骜一听这话,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大王乃千金之躯,何苦如此亲身冒险,禹缭纵然有才,臣亲自替大王带回来也就是了。”嬴政自从得罪墨家与歧山之后,蒙骜心中还是怕有刺客前来,要知道这样的人防不胜防,嬴政若是不用调遣军队,若有来人,几人之中,除了自己与嬴政尚有自保之力,李斯与魏辙二人都是文臣,恐怕不止不能护驾,反倒要连累大王保护他们!没有士兵守卫,蒙骜心中着实放心不下。
“蒙公且宽心,若是禹老先生当真如魏公所说,来自鬼谷,恐怕纵然歧山与墨家联手,政在馆驿之中,亦出不了意外!”嬴政微微笑了笑,并不以意,甚至亲自伸手,将一路乘马颠得这会儿面色有些苍白的魏辙拉上了马车,老魏头子当下感动得涕然泪下,冲嬴政这援手的一点,更是心中越发觉得自己找到了明主,很是心中感激,越发想要报效他,甚至决定若是那禹老先生淡薄名利,自己纵然豁出一张老脸,亦要将此人拉到嬴政身边来。
“更何况,政自信虽不及天下无敌,但若对付几个闲杂人,却也不在话下!”嬴政没有察觉到魏辙眼中的感动,轻笑着开口。他话里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虽未穿戴君王的仪服,那但威严却仍是在一举一动间无不展现得淋漓尽致,俊郎的眉目间,只剩一片让人折服的强大自信,蒙骜想到与嬴政出行一次,遇着黄于淳之时,这位帝王所表现出来的果敢与狠戾,顿时心中再无怀疑,嬴政如此心志坚毅之人,当初遇着黄于淳时纵然是君王之身,亦是意志坚不可摧,没有轻易言败,当初逃得一回性命,以嬴政傲气,恐怕这几年,武功确实不曾落下,反倒更加精进。这等豪情壮志,蒙骜当下心生敬佩,连忙低头:“既如此,臣多心了!”
嬴政点了点头,见众人都坐进马车之中,也不敢离他太近了,嬴政也未勉强,虽说礼贤下士,但君臣总是有别,蒙骜等人虽然对他忠心,但守住君臣之道的本份才是最好的,历史上秦始皇死之后李斯闹着参与从龙一事,嬴政是绝不会让此事发生,君王只要让臣下忠心与敬爱就成,称兄道弟之类的,还是少有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