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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历史微妙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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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不韦心内早就惊怒交加,他觉得嬴政是不安好心,想借刀杀人,让嫪毐余党杀了自己,好除去他心中大患,顿时咬牙切齿,他心中知道若是当真嬴政想杀他,王翦等人忠于嬴政肯定不会救他,当下也顾不得形象,深怕自己折损在此处,他还有好多大事未了,心愿未成,哪里愿意在此地这么憋屈而死?更何况吕不韦也是极为惜命,眼见齐肆抬手,连忙就地一个驴打滚,险险的将这把飞来的匕首避了开来!

    可他虽然身子避开,赵姬却是一声惊声尖叫,声音嘹亮高昂得连远处的庶民们都听得清楚,她吓得鼻涕眼泪纵横,吕不韦听到赵姬声音,心下顿时暗叫不好,若是今日赵姬一死,自己当真是再无撑腰之人,他日嬴政翅膀硬了,到时还不是任由他将自己搓圆捏扁?一想到这儿,吕不韦也顾不得恨赵姬水性杨花与嫪毐曾奸生二子,干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来了,下意识的一脚踹到赵姬肚腹之中,赵姬惨叫了一声,身子软软倒地,那两支匕首险险从二人头顶擦过,吕不韦听到匕首破空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虽然听到齐肆惨叫,却怕他未死绝,到时再扔匕首自己防不胜防,因此趴伏于地,半晌之后才敢直起身来。

    赵姬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吕不韦起身之后她竟然如一滩烂泥似的软于地上,吕不韦一见心中来气,看到她如此不堪丑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心中打算,仍是抿了抿嘴唇,一边伸手扶她起身,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清醒些罢,先保住自身要紧!”

    齐肆的出现不是偶然就是必然,吕不韦心中清楚得很,嬴政无非是有两种打算,一种是借刀杀他或是赵姬,不论其中是谁死,他与赵姬之间密不可分互掩互助的关系自然不攻自破!而另一种则是二人同时,如此一下子除去嬴政两个心腹大患,自然是对他更有好处。吕不韦这会儿没了李斯在耳边进言,倒是冷静了下来。他原本心性就不同于常人,否则当年也不会为嬴楚散尽家财,受人耻笑,被人引为笑柄,当他是傻子。他对如今形势看得清楚,自然心中也知道嬴政是不会亲手杀赵姬,奈何二人见面时机不对,地点也是不对。

    赵姬此人若是没人成她主心骨,她则慌乱无神,不堪大用,此地她已经是被吓破了胆子,可惜今日不是与她详说之时。

    吕不韦心中叹息,却见李牧与王翦二人笑意吟吟的模样,心下烦闷,刚刚他那一闪已是丑态毕出,被他视为耻辱,心中对于看到自己刚刚失态之人都生出杀意来,幸亏在场三个主要人物都是他目前的仇人!

    经过一场动乱,忠于嫪毐的余党尽数冲出,嬴政示意放走几个漏网之渔的做法,如今却做到了将这些忠心之人一网打尽。许多未死的人被束缚住捆于一旁,嫪毐面若死灰,他已知自己必死,身子直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几个穿着盔甲,戴着麻布尖顶圆帽的士兵正替他手脚与脖子处束上麻绳,他咧了咧嘴角,脸部肌肤已不受控制,嬴政也当真看得上他,一个将死之人而已,与他束绳的,却是二品爵的上造!

    绳索被速于五辆车子之上,嫪毐站在场中,四肢与头颈都已经被紧紧束住,他面色青白,想喊,却是喊叫不出声来,不知道为何,在临死之时他突然想到当年自己一无所有之时,那时虽然穷困,可若是他肯安于现状,好好劳作,也未必不能娶妻生子,若是再参军,挣个爵位,说不定也能封荫后人,若非贪图一步登天,靠妇人上位,看似风光无限的自己,又怎么会死得如此之快?就连两个儿子亦是死于吕贼之手。

    他困难的转头朝高台之上看去,脖颈上的绳索随着架车之人渐渐扬起的马鞭而收紧,他眼眶已经快突落出来,只听马匹长鸣的响声,以及车轮的滚动声,‘嘭’的一声胸响!在总共十匹骏马拉扯车辆的重力下,嫪毐身躯四分五裂,血液如同雨滴一般洒落下来!吕不韦想到昔年旧怨,虽然知道自己有不乏中了李斯奸计之因,但心中仍恨嫪毐已极,这会儿见他一死,难免心中痛快,脸上露出笑容来。

    赵姬看到此景,原本就受惊过度的心中,顿时如遭重击!泪流满面之中,看到昔日恩爱旧人已身躯分裂,竟然连尸首也未得完整,她心中剧痛,再加上害怕,指甲掐进了肉中,却是感觉不到疼,长声尖叫,只看到那头颅高高飞起,带起一串殷红的血花,原本熟悉的五官早已青紫,双眼暴突,五官沁出鲜血来,像是在盯着她看一般!赵姬喉头‘咕咚’一声滚动,白眼一翻,顿时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太后观刑昏厥,众人自然是心中各有想法,嫪毐一死,其余党派抚泪痛哭,李牧等人却并未有斩杀他们的意思,只是将这些人押上了来时装嫪毐的马车,刑场中间大片的土地被殷红的血迹染了颜色,几道分别与不同方向压出来的车轮更是显现出刚刚行刑时的激烈,围观的人群恋恋不舍,还不肯离去,看着众将士拥护着赵姬与吕不韦离开,赵姬此时已是陷入昏厥,嘴里还在胡言乱语,只是不住喊着:“嫪郎……”“不要找我。”‘不要死……’

    幸亏离得远了庶民们并未听见,否则王室又是定出一则丑闻!吕不韦面色铁青,他痛快完之后,王翦拿剑挑了嫪毐头颅递到他面前,一副讨好的样子,说是大王知道他与嫪毐有嫌隙,此贼头颅任他处置,当下他就被嫪毐临死之时扭曲的五官吓得不轻,这会儿还未缓和过来,看王翦再也没有了强作出来的好脸色,心里将此人诅咒连连,再看赵姬口中还对嫪毐念念不忘,更是气得胸口闷疼。

    赵姬被送回了王宫之中,嬴政请了疾医,但疾医却说赵姬受惊过度,却是得了离魂之症,此症无药可解!嬴政担忧太后之症,令宫中楚女日夜看护,又发布告令,遍寻天下名医,一时间,秦王孝顺仁义之名,传遍天下!

    吕不韦当日受惊之后,着实养了一段时间,待他出府之时,嬴政美名已是天下人尽知,他心内火大无比,又想到当日李斯与王翦李牧等人加于自己身上的耻辱,此仇不报,实非君子也!嬴政宴请众人,庆贺诛杀嫪毐乱党之时,他强撑着病体出席,待众人轮功行赏之时,他却突然间开口发难:“且慢!”

    此时赵高正念着嬴政之前示意颁布下的封赏令,王翦此时随同嬴政回雍城,救驾有功,因此自然升二级爵,他原本是担任上将之位,以爵位来说,是第九级的爵位,如今因有功,所以爵位提了三级,为左更,职位却是未变,但食邑粟米等却是增多,爵位越是往上,越是难得,这左更已经可以列为九大上卿之中的末位了,足以可见这爵位之重,而秦国又自商鞅变法以来规定升爵者必须得有一定功绩累积,若非如此,恐怕尽忠职守到死,亦是不能加官进爵,秦国又是以法制国,此中规矩极严,若非当真有功,纵然是秦国贵族公子,亦不能进爵一级,所以秦人士兵一听升爵,每每都是奋勇朝前。而这职位却是极好升迁,只要他得嬴政信任,往后随着嬴政的掌权,受重要是肯定的!吕不韦却是在赵高往下念之时,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不知仲父对政之意见,有何见解?”

    嬴政自行过冠礼之后,虽然对吕不韦仍口称仲父,但众人此时亦看得出年轻君王眼里那抹不悦的神采,如今吕不韦实在太跋扈了些,君王已经行过冠礼,万事不用再靠他与赵姬双双作主,竟然当众还如此嚣张,难怪引得大王不悦!多数朝臣低头不出声,当作自己不存在一般,若是吕不韦是个识相的,此时就该认错拜礼,从此不与大王再别苗头,众朝臣心中暗暗如此想着,可惜他们不是吕不韦,自然吕不韦也不可能做出如此低头之态来,只是冷笑了两声:“大王封爵之事也未免太过儿戏!”

    他恨王翦前几日拂自己脸面,自然此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升爵,因此又开口道:“吾大秦自先秦公孙先生以来,就定下策略,一直被几代先王引为治国之良策,为何王上如今竟然公然罔顾先代几位君王的令下?”吕不韦口中所称的公孙先生,也就是后世人所说的商鞅,同时也是制定了秦国二十等爵的人。他原是姬姓,公孙氏,乃是卫国后裔,不过他当时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又在河西一役中立功,受封商地十五邑,所以世人才称之为商君,亦有人称商鞅,不过秦国诸人称呼起这位先代的大能时,依旧是习惯称呼其为公孙氏,或公孙先生。

    此时吕不韦提起这个话题,顿时引起了朝中不少人心中的埋怨,这商鞅确实是有大才,他当初文韬武略,不止治理国家是一把好手,连带兵打仗亦不在话下,不过此人却是因制定二十等进爵制,其中就是一条严令要进爵非得有功才成,斩杀敌人才能封荫进爵,除此之外,纵然是秦国王室,任他权势滔天,亦不能授以爵位,当初吕不韦就是这样。如此一来,许多人自然对此条规矩怀恨在心,商鞅最后也因此得罪人而被人诬告至死,当然亦有他手段太过刚烈不给人留余地之故,但大部份原因,却是在于他得罪了当时许多人权势大,却是不能进爵的缘故。

    吕不韦故意在这会儿提起这事儿,果然见许多人变了脸色,他想的就是借这股众人心中不满的趋势,将王翦的升爵给搅了,此人这会儿已经弄得他不得安生,若是再升官进爵,往后如何才能压制得了他?吕不韦心下冷笑,起身向嬴政逼近:“敢问王上,王翦此人何德何能,为何没能上场杀敌,却得进爵三等?大王如此偏倚,置历代先王于何地?”他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嬴政嘴角边挂起一丝冷笑,登时翻脸:“大胆吕不韦!尔敢谋害政不成?若是再前进,政纵然看在先王份上,亦要将你拿下!”

    嬴政先声夺人的厉声喝斥,顿时令吕不韦刚刚才营造出的紧张与压抑气氛顿时间散于无形,吕不韦被嬴政气势所慑,竟然不自觉的心里犯怵,脚下后退了一步!只是一步而已,但吕不韦心里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一向恭敬有加,时常谈笑间都像是要看自己脸色的人,如今竟然成长到这样的地步?嬴政身材高大,足足高出他一个头,吕不韦眼里有些不敢置信,略微抬头看着嬴政含着笑意的嘴角,眼睛里却像是凝结了寒冰一般,带着凛冽杀气,那股杀气如同实质一般,令他下意识的别开脸,不敢再看,但心里却是有些怯场了,气势自然也弱了下来。

    众人惊骇的看到一惯飞扬跋扈的吕不韦竟然罕见的默不吭声,在君王威仪面前,竟然沉默了下来,这是否代表着,在王权与吕氏的争战之中,年轻的君王已经压了吕不韦一头?众人相互对望,各自思量。吕不韦心下恼羞成怒,他是刚刚被嬴政气势慑到,但不代表他就愿意对嬴政俯首称臣!吕不韦待还要再说话,嬴政已经温和的冲王翦招手:“王卿,来政身侧!”

    王翦行了礼,大踏步朝高高的君王跪坐之台走了上去,嬴政看他气势,心下满意,那头吕不韦还尴尬的站在台阶中侧,刚刚生出逼问嬴政的气势,在嬴政一开始的争锋相对,再到后来轻描淡写的漠视之中,已经消磨殆尽!可这会儿他不能上前逼问,嬴政未开口,他也不好下来,顿时就有些尴尬,王翦大踏步朝前,故意与他借身擦过,微不可擦手肘撞了他一下,看似这一下没什么力道,但吕不韦却险些被撞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下脚步来,顿时脸又红又黑!

    对于王翦的小动作,嬴政瞧在眼中,却并未出声喝止,吕不韦心下又更气愤,却是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冷哼了一声,狠狠甩了一下袖子,带起阵阵甩风,自个儿下了台阶,回属于自己的案几旁去了。

    “诸位卿有所不知,成蟜叛乱之时,王翦亦是在随军出征之列,当初他已与蒙将军立下大功,不过政却想着王翦年纪尚浅,并未赐爵,如今又随政回雍城,救政有功,诸位以为,凭王翦此功,难不成还不能进爵三等?”众人一时间安静无语,王翦当初也是随军出征了,众人依稀好像记得这么一个事情,不过当初蒙骜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他大败老将庞煖,又诛杀赵国十万大军,如此逆天之功,难怪区区王翦就显得不再那么显眼,这会儿听嬴政提起,众人自然是不好再反对。

    吕不韦脸色漆黑,恨不能立即拂袖而去,但他却不甘心,王翦也就罢了,他眼珠一转,冷哼了一声,又再起身:“王上,既然王翦此人有功,那自然是该封赏,但臣有一议,还望王上斟酌!”他说话时,朝一边的李斯看了过去,眼角带着冷笑,竟然破天荒的冲嬴政作躬作揖行了一礼,在众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指着李斯,大声道:“王上,臣最近一直私下密查李斯底细,乃是赵国间人,望大王三思,驱逐李斯这样心怀不诡的他国之人,秦国之事,自然该由秦国人自己做主,哪里由得跳梁小丑前来放肆?非吾族内,其心必异!臣以前受此人蒙蔽,险些铸成大错,望王上责罚,臣万死不敢有怨!”

    嬴政眼睛眯了起来,吕不韦的意思,竟然就是如同历史上的秦始皇驱逐各国供奉的食客行为一模一样!因这件事在历史上也算出名,嬴政倒是多少知道一些。自嫪毐之乱后,吕不韦受此牵连,不过当时吕氏势大,门下养有食客士人三千之数,不过这还只是泛指而已,背地里养的肯定只多不少,还不包括仆童等人,这些人光是听数目并不大,但需知每一个能成为食客的,自有自己过人的本事,若是没有一点拿手本领的,纵然是想拜入吕不韦门下,也不是不会收的,当年孟尝君门下收养的食客中,最不显眼的,也就是流传后世著名所称的鸡鸣狗盗之徒,也是有自己的本事,才能为孟尝君所用。

    如此一来,这三千人并不止是普通人而已,其中不乏有用人才,就是嬴政自己,如今手边能用的,除了蒙骜李牧等大将之外,也就只有魏辙李斯等人,相较之下,足以可见吕不韦势力之大。在这样的情况下,历史上的秦始皇为了铲除吕不韦的势力,借着当时郑国乃是韩国间人的事件,再加上当时秦国本土大臣保守势力的从中挑拨与进言,嬴政发出了传于后世的逐客书!其大意几乎就是与今日吕不韦所说的话差不多,也就是暗指除了秦国本土大臣能得用之外,诸国之人,非吾族内的,都其心必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