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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首次争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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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不韦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想到自己与她厮混已久,身子也感乏力,此时看她拧不清形势,更是觉得又烦且厌,连忙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赵姬见他当真转头就走,也觉心下怨恨,二人不是头一回不欢而散,但心中都埋下了一丝不快的种子。

    兰池宫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嬴政耳中,心下不由冷笑,他最近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吕不韦却把持着朝事不放,竟然连丝毫竹叶片儿也不准人往章台宫传,只传令说要王上安心静养,自个儿却将一切大小事务概括囊中,专断独行。嬴政也不着恼,吕不韦越发得势,只当少主年幼好欺,更是将所以权势把持自己手中,引夏姬等人不满。

    此时内有吕不韦等人掌权,君王势力旁落,外有诸国之间虎视眈眈,吕不韦虽有野心,但其人颇有才学本事,治理秦国也算井井有条,虽说算不得有出色政见,但到底没让秦国没落下来,光是从这一点看来,赢政也承认此人算是一世枭雄,可也只止于此而已,此人性格不够果断,又在儿女情事之上拧不清楚,如今虽然颇为得势,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嬴政此时像是安份守已的当着自己的傀儡君王,前一年任郑国为官,又主持修建郑国渠时的君主像是不复存在般,吕不韦越发得意,门下投奔食客者众,麃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越发韬光隐晦了些,他知道嬴政此时就如同那蛰伏于暗处的鸟,不鸣则已,一鸣就惊人,既然早将忠诚押于赢政身上,蒙麃二氏则是暗地里管理军马,明面上蒙骜依旧为赢政所用,麃公依旧中立,实则内地里,嬴政已掌握秦国大部份军队,麃公为示忠诚,将手中令符交于嬴政手中,他自己管理的军队威望已深,不需兵符也自能调动,因此这事儿一直也就隐瞒了下来。

    夏季时,魏国渐有不安的趋势,嬴政称病已经几月之久,众人都以为他恐将不久于人世之时,谁料秦王却称自己身体大好,宴请宫中众王公大臣共享盛宴,其中许多几月没见秦王面,有事俱找吕丞相等人一听这话,倒是有些不敢置信,因着这原因,赢政宴客,倒是朝中大臣几乎都全来了,就连离不开女色享受的长安君成峤也是出了面。最近长安君府邸人来人往,众人只当他往后会位极君王,因此都上赶着奉承,原本以为铁板上钉钉的事儿,最后没料秦王却又康复,因此成峤的情况最为尴尬,他也有些不敢置信,赢政宴客,他倒是来得最早的人之一,连美色也没能让他脸色稍好一二。

    嬴政出现时,身材高大挺拨,卓尔不凡,行走间如龙腾虎步,哪里看得出有丝毫的病容,象征着权势的君王冕冠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微微晃动,那冠上晃动的冕旒相互碰撞间,给年少君主俊美深邃的脸上打出一道道冷厉的阴影来,那身玄黑色深衣气势十足,行走间那腰下垂青黑色花纹蔽膝更显威势,裾裙下偶尔露出金丝与朱线织就的厚底鞋,秦王威势逼人,哪里有什么病容?众人离得极远,竟然一时间也被他威势所慑,一个个连大气也不敢出,看着高台之上大步走来气势十足的君王,不约而同跪伏在地:

    “臣等恭迎王上!”章台宫大殿之内极其宽敞,每隔五步距离就设一案桌,桌后俱有大臣跪坐于案几前,这一下跪下来同声欢喝,当下章台宫大殿里传来阵阵的回音,使嬴政气势更是十足。他嘴角边含着淡淡的笑意,一双如鹰似的眼隼却是紧紧盯着那右下首处与众人一道不甘不愿跪伏于地的成峤,眼里冷光闪动,半晌之后,自个儿跪坐了,才唤道:“起吧!”

    “起吧~”赵高在身后跟着高声唱了一句,众臣这才谢恩起身,蒙骜身为赢政忠臣,第一个率先举杯开口:“吾王天赐恩德,才使王上身体渐好,显然王上是有大福之人,臣感激不尽上天恩赐,祈求王上开坛祭祀!以谢上天恩德。”他第一个开口,众人也都知道他的身份,并未有什么异意,蒙骜如今身份不同,又得先王宠幸手里握有兵符,如今也是嬴政身边头一号信任的人,他先开口,名正言顺。

    嬴政点了点头,微笑道:“大善!着太祝看了日子,哪日开坛谢上天恩德!”此时太祝是专门为君王祭祀与负责太庙等事务,平日极为清闲,只有到了重大吉日才会用到,虽然赢政身体不过是受伤才养了一段时间,但此时一切只要冠了上天之名,总会更显得特殊与名正言顺一些,蒙骜一说嬴政身体大好是上天的拂照,当下在场诸人脸色都各有不同。成峤是满脸不甘,而吕不韦则是面色有些复杂与忌惮,一场宴席,许多吃喝下来嘴里竟然都没吃出半点儿味儿来。

    “王上乃是上天庇佑的君主,得上天恩宠,自然是福气隆厚。”吕不韦说这话时,只觉得自己牙根子都有些发酸,面色自然也不好看,但当着众朝臣的面,他身为丞相,位列三公之首,蒙骜说完开场的话,剩余的自然该由他来结尾才是,因此吕不韦依旧是笑着拱了拱手,随即才坐了下来。

    “吕公所言极是,王上福泽绵厚,臣等心下欣然。”说话的正是麃公,他起身深深冲嬴政躬了一礼,这才说出早已经与嬴政商议好的事来:“王上有上天庇佑,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也!”

    麃公平日话极少,就算是位列太尉,但除了手握兵权,平日跟隐形之人并无区别,此时却先开口说话,虽然以他份位,原也没错,但众人一愣之后,依旧心里生出怪异之感来,吕不韦朝赢政看了一眼,眼里警惕之意闪过,但不可否认的,众朝臣却是被麃公一句话勾动了情绪,那接二连三统一天下的豪言壮语开始在大殿内响了起来。

    嬴政嘴角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群臣喝到酒酣处,之前的压抑与沉默像是统统抛之不去般,大殿内一股狂热之气,嬴政像是也被这股气氛感染了似的,一下子拍案而起,端起酒尊,大声喝道:“借诸位卿家之言,大秦必定一统天下!”

    “王上乃天上之人,秦国必统天下!”看赢政举杯,殿内诸臣在蒙骜等人有意的带头下,都激动了起来,一个个面红耳赤,眼里带着疯狂之色,跟着站起身来,举杯畅饮。

    吕不韦眼里露出阴郁之色,看嬴政轻易就得了众臣拥戴,心里当下十分不快,他忍耐多年,好不容易才有如今光景,嬴政今年才不过十五之数,就想与他抢手中之权!吕不韦心里冷哼了一声,见众人疯狂的神色,却是略提高了些音量道:“诸位,诸位,先请听某一言!”他一说话,众人就算是心里不满,也俱都安静了下来,吕不韦这几年权势极大,早前有孝文王赢楚撑腰,临终时又将幼王托孤,这两年背后则是有赵太后撑着,风光一时无两,连如今的秦王嬴政见他也要尊称一声仲父,谁也不愿意在这时去触他眉头,因此吕不韦开口,虽然大多数人都不满,但却都住了嘴,端着酒尊看他,气氛顿时就尴尬了起来。

    “王上是有福之人,统一天下自然是不必说,但如今各国之间已经抱成一团,诸卿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让他国察觉,恐对秦国不妙!”吕不韦看了嬴政淡然的一张笑脸,这才回头略有些霸气道,一句话就将众人热情压了下来。

    场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嬴政虽说脸上还带着笑意,但眼睛里一下子了却是冷了下来,看了麃公一眼,麃公微微点了下头,这才长笑了一声打破了这阵沉默:“吕公此言差矣!”他说完,傲然一笑,端起手中酒尊,一口将其中美酒一饮而尽了,却是将那鹿形酒盏狠狠的掷于地上,发出响亮的‘铿锵’声,那青铜酒盏连着在那地板上滚了好几圈,才突然间停了下来。这样响亮的‘叮咚’声,在众人安静之时尤其显得刺耳,麃公也不管吕不韦难看的脸色,豪迈一笑,略有些轻蔑道:“吕公如今权势颇大,怎么胆子却越发小了?”说完,麃公一下子长声大笑了出来。

    “你!”吕不韦脸色铁青,没料到一向都装聋作哑的麃公此时却出言与自己顶撞,当下眼神阴冷了起来,紧紧盯着麃公不放,却见他依旧是坦然自若的样子,心里不由生出杀机来。谁知麃公却不理睬他,只是又冲在场诸人拱了拱手:“诸位,如今吾大秦兵强马壮,又有王上这样能得上天青睐之人,必定战无不胜,统一天下之势在所难免,秦国一向只出好儿郎,大丈夫宁愿裹尸马革,亦不愿苟且偷生,诸位可敢承认自己是秦人?”

    “愿为王上甘脑涂地,愿为大秦出力!”在场众人一听麃公所言,当下群臣激奋,脸色涨红。蒙骜率先大步跨出桌案之后,冲嬴政长拜于地,郎声道:“老臣愿为王上先锋,誓死效忠大秦,吾愿为王上手中之剑,王上指哪,老臣就算拼尽全力,亦不负王上信任!求王上下令!”蒙骜年纪虽大,但他身材高大健壮,又声如洪钟,这话一说出口,更是如同给众人激奋的情绪上淋上了一层热油般,当下朝中竟然不少人都开始出列请旨,就连与吕不韦靠拢的老将王龁也是大步跨了出来,跪伏于地道:“老臣亦愿请旨,但求王上准臣披甲上阵之愿!”

    听着接二连三的请旨声,其中竟然有不少自己平日信任之士,连文士也有!当下吕不韦脸色难看,心里如同有一团火在烧般,心里气得直欲吐血,但是却强忍着,他也是识时务会看眼色之人,此时知道大势已去,自己如同执意与众人作对,只会落得众叛亲离,遭众人愤恨的局面,因此虽然说不甘赢政一下子将自己风头与势气夺去,但却依旧强忍了心里的惊怒,硬挤出一个笑脸来,拱手道:“倒是臣多滤了!”他胸口闷疼着,却不愿承认麃公所说自己胆小之论,只愿承认自己多滤而已,没等嬴政开口,又拜了下去,大义凛然道:“只要为秦国,臣亦愿为王上抛头颅洒尽这腔热血,在所不惜!”

    “丞相果然忠烈之人也!”吕不韦这话果然是效果不错,当下又有对他拼死效忠之人转而夸奖起他来,殿中顿时热闹一片。

    嬴政嘴角含着笑意,心里却是杀机浓厚,温和的笑着冲吕不韦拱了拱手,宽大的袖子掩住了他脸上阵阵阴戾,只是含着笑意说道:“仲父忠贞为国,昭昭忠心,政自当铭记于心,秦国此时需要您,这上阵之事,自然还是交由蒙将军等人为好!”嬴政也看了出来,吕不韦这话之意,显然有要将军功揽于自己手下之人的意思,他如今势力已经极广,秦国本来兵强马壮,要是真有心突袭哪个国家,只要不让诸国连纵,自然是手到擒来,吕不韦想摘这现成的桃子,也得瞧他愿意与否!

    吕不韦果然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但看着场中众人,勉强将自己心里的怒意压了下来,冷笑了两声:“王上如今大了,自然是自有决断,臣已老了,既然如此,一切皆由王上作决定就是。”他虽然说得好听,但话里的讥讽之意众人也都听得出来,群臣气氛顿时冷了冷,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吕不韦今日颇有异常,连拜倒在吕氏门下的一些文士,脸上也露出尴尬之色,心内也觉得吕不韦这话实在是太过小心眼儿了一些,不像是能成大事之人,但此时谁也不好说出来。

    嬴政像是没听出吕不韦话中的怒意般,却只是冲他笑了笑:“仲父正值壮年,秦国诸事还要靠您多加决断,何必如此过谦?”他说了这话,虽然仍未给吕不韦丝毫的肯定与答复,但与吕不韦的话相比较,高下当即立见,更衬得吕氏小肚鸡肠,众人都沉默不语,但心里却自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