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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玉芙宫外难见母 独行城头巧遇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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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说,姜淮愤愤难平,未回自家府上,返去玉芙宫面见荣德夫人。

    “君母可在宫中?”

    “回公子,君夫人正用膳。”宫外侍女见公子淮,纷纷行礼。

    姜淮面冷,不等侍女通禀,擅自走入宫中。

    自吴姬逝世后,姜武独宠赵姬,修葺宫殿,加封头衔,金银珠宝,山珍海味,凡赵姬亲求之事,姜武一律应允。

    赵姬受君上宠爱,把持后宫,虽无正室之名,已有正室之实,凭此诏令,莫说满朝文武心中畏之,连华阳夫人也不敢与之争锋,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正午当头,高阳之下,人有倦意,赵姬用过膳,驱了侍女,上了凤床歇息。

    姜淮推门,清风拂过,荡起氤氲香气,幔帐中,一女妇横躺,轻纱撩动,如有魅影晃眼。

    “淮儿?”赵姬闻帷幄外传来声,睡意渐逝,取了一件绿绸帔,坐起身来,幽幽道:“你不在云书阁闻礼,来玉芙宫作甚?”

    “小白回城了!”姜淮跪于幔帐外,低头轻语。

    “你意欲何为?”赵姬质问道。

    “君母示下。”姜淮道。

    “区区一弃子,与我已无母子情分。”赵姬冷笑道:“淮儿,准你自行其事。”

    “今君父大寿,小白受命回朝道贺,此时驱其出西燕,恐有险阻?”姜淮担忧道。

    “西燕太平,君上渐怠,待得寿毕,你且领公卿子弟上书,君上必无为留质子而迁怒北狄。”赵姬道。

    “此计甚妙也!”姜淮喜道。

    他为赵姬嫡长子,父宠母爱,一时风头更胜大公子姜诸,可昔年,赵姬又诞下一子,姜白性乖巧,容貌可掬,神含灵气,与姜武年少时,足有七八分相像。

    因此,赵姬独钟姜白,食则同席,寝则同床,昼夜不分,姜武更赐下黄帛五百匹,金镯,金锁,红菱绳,及一块随身玉璧。

    虽为兄弟,姜淮嫉其得幸,仿佛姜白生来与自己有大仇,他在西燕一日,自己如置身梦魇,难以解脱。

    后姜白被赵姬刺面,遣送北狄,姜淮欣喜若狂,谁知,一晃十五载,姜白再度返燕,他气甚怒极!

    此番得君母应允,他必将姜白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玉芙宫外,姜白自远处行来,琉璃瓦,红木柱,碧雕门,鎏金字,驻足宫殿阶上,忆往昔母慈子孝,承欢膝下,终日笑语连连,如人间乐土。

    可如今,万物变迁,人心策动,唯独这座宫殿,依旧屹立风雨中,俯瞰万里江山。

    “君夫人可在?”

    “你是何家子弟?”侍女见来人佩铜兽具,不由惊楞。

    “狄归之人姜白。”姜白淡道。

    “姜白?”侍女错愕:“公子白?”

    “公子稍待,婢子告君夫人。”一年长者应之,小步疾趋,赶往殿内。

    侍女入殿:“君夫人,公子白于宫外求见。”

    “本夫人抱病有恙,于宫中静养,概不见人。”赵姬冷声道:“你且打发他去,休要再来!”

    “诺!”侍女领命,行至宫外,对姜白道:“君夫人生疾抱恙,不宜见客,烦劳公子请回。”

    “夫人当真抱恙?”姜白问道。

    侍女神色微变,目光闪躲,半响后道:“确有疾。”

    “夫人之疾恐非身疾,而是心疾!”姜白惨笑一声:“容通禀,白来日再行探望。”

    “诺!”侍女不敢有违。

    离了玉芙宫,姜白穿行华殿,见往来兵甲禁军,点头示意,面无荣光,心无善意。

    此番回朝,他受尽冷落,本欲寻君母聊以慰藉,怎想,君母竟托病不见?

    一朝落难天下弃,纵有雄心母难怜!

    他心寒,更心酸!

    潦倒不堪落魄魂,姜白步履维艰,如这天地之间,已无其容身之处。

    恍惚间,人出太和门。

    自始洲衰弱,诸侯大国乱战,举兵攻伐,掠夺城池兵马钱粮,各个穷奢极欲,兴建高台宫室,可谓“高台榭,美宫室”。

    西燕财力雄厚,临淄更为天下繁华之都,宫殿华美高大,乃为诸国之首。

    姜白站于城楼上,目眺远方,白雪之下,富华城郭,纵横千里,连绵不绝。

    “临淄可美?”

    姜白回头望,方见一女子从楼中走出,翩翩而来。

    女子螓首蛾眉,肤如凝脂,红唇未笑人自醉,体态修长,披风罩在锦衣上,头钗绿石,雪光映人,美煞美煞,不可方物也!

    “美,美不胜收!”姜白愣神:“临淄虽美,若遇佳人,不值一顾也!”

    女子微晕红潮,盈盈笑道:“古人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怎到公子白口中,便夸起人了?”

    “白非君子,何须量那一套。”姜白笑道:“况佳人真容,端配一美字又何妨?”

    “多年未见,这口倒利索了。”女子掩嘴娇笑。

    “承钰姊吉言。”姜白拱手施礼。

    姜武有六子,兼有二女,姊名萱,妹名钰,皆为郑姬所生。

    姊之姜萱,貌美闻达于诸侯,世人不知西燕有吕公,却知有姜萱,足见其风华几何!

    而妹之姜钰,才德兼备,素有名声,西燕公卿子弟无不趋之若鹜,奈何美人眼高于顶,非世之英豪,她不侍之,愈是这般,各路俊杰愈对其倾慕有加。

    民间甚有传“平生不得两姜女,自称倜傥亦妄语。”

    姜白与姜钰一天诞生,前者于酉时,后者于卯时,称其一声姊,理所应当。

    “方才遇川弟,同弟,二人言已与你相见?”姜钰问道。

    “川弟,同弟一表人才,有潜龙之资,君父有二人辅佐,甚好!”姜白笑道。

    姜钰何许人也,瞧他笑中带晦,便知兄弟初逢,姜白并不如意,于是道:“川弟同弟性情顽劣,不经世事,你勿当真,此番远来,你未见君父,不如随姊一道,往广元殿去。”

    “罢了,君父政务繁忙,白不敢叨扰,改日吧!”姜白推脱道。

    “小白,听姊一言,当年之事,君父逼不得已方才将你……”姜钰秀眉深锁,愈加解释,却被姜白一声断喝:“钰姊,莫提此事,可好?”

    姜钰摇首,面尽惆色,心思白弟忍辱负重十五载,身有疲,肚有怨,非三言两语能释然,见他青铜兽具下那冷冽神色,千般孤独,万般寂寥,怎不教人心疼?

    “外大雪,你只穿布帛,莫要感了风寒,快快进府为是。”姜钰关切道。

    “钰姊忘了,白未及舞勺已出西燕,公子府岂留我一席之地?”姜白淡道。

    “愚甚!”姜钰薄怒,堂堂大国公子,回朝道贺却无容身之所,司空是如何办事的!

    于是道:“你今夜何住?”

    “暂下榻于少傅府。”姜白道。

    “少傅,仲氏?”姜钰微惊,心道小白离国多年,怎和仲氏相熟?便道:“仲氏为臣,你为公子,天下岂有主入仆居之理?不如住长乐宫,宫中清幽,少有人迹,与你甚合!”

    “长乐宫?”姜白大感意外。

    王宫之中,君上拥有三殿,君夫人拥一宫,诸公子偏居公子府,照姜氏宗法,国君之女与公子同礼,居公子府,奈何姜萱姜钰名盛诸侯国,各国诸侯公卿之子来使西燕,大半为一睹二女容才。

    故姜武特赐一宫,留作二女安居,题名曰“长乐宫”。

    后宫女眷之所,乃宫中禁地,未经准许,莫说卿大夫,连公子也无权擅入,有违者,轻者贬谪一级,重者交由司寇收押,按刑法处置。

    今姜钰邀他入长乐宫,此举实在胆大!

    “你我同宗姊弟,不必拘于礼节,你若不随往,便是拂姊之面,待姊登临淄城头,迎风招呼,千万士子才俊蜂拥,你安能应付?”姜钰莲步前踏,瞪着他笑道。

    威逼之下,姜白不由苦笑,姜钰之名远播千里,莫说中原俊杰倾心于她,北狄也不乏其人,若她真登高而呼,足可汇聚西燕士子,凭他一人,岂敢与之为敌?

    话虽玩笑,情义甚真,况乎一国公子不住行宫,偏跑到臣子家中下榻,传扬出去,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姜白知姊善待于他,也不拘泥,口中称谢:“白,遵姊命!”

    “随姊回宫。”见姜白应允,姜钰大喜,巧笑盼兮。

    两人转回,往长乐宫行。

    《公羊传.庄公元年》:“群公子之舍则以卑矣。”何休注:“谓女公子也。”诸侯子女合称为“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