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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本有心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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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雨下得特别大,电闪雷鸣的。”

    手机震了震,秦声收回忘向公交车外的目光,打开手机,就看到了路司元发来的消息。

    笑了笑,她迅速地打了几个字--

    “我睡得早,根本没听到。”

    刚要点发送,秦声又想到什么,把几个字尽数删除,然后重写--

    “或有大妖出世。”

    和路司元聊天时,秦声总是努力让自己所说的话更有趣些。

    路司元,喜欢有趣的女孩子。

    秦声公司所在的大厦,呈口字形。这个口字的中心,是空的。

    每天中午十二点,秦声都会准时出现在大厦第七层的健身房,从门口开始数,第三台跑步机上。

    跑步机正对窗户,窗外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绿色的正中,是一棵很高很高很高的树。秦声现在身处大厦第七层,却仍然看不到数的顶端!

    “这棵树好像,有点蔫了的感觉?”

    刚站上跑步机,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的秦声,带了几分纳闷地喃喃自语。

    昨晚一场暴雨之后,天气并未放晴。恰恰相反,一早开始,就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空气湿润中带了丝丝凉意,窗前那一片绿,愈发盈盈。唯有往日里最是生机盎然的那株大树,透出几分不一样的萎靡。

    “还不站住!”

    一声大喝,在秦声耳边倏然响起,却又似自天边传来。

    秦声本来迷惘的眼神,霎时间变得清明起来。

    这一回神,便是一惊--她什么时候爬到窗台上了?

    此时的她,再稍稍往外挪一步,便会顷刻间掉下去。

    这可是七楼啊!

    若是从这里掉下去,即使好运留住一条命,怕也得缺胳膊断腿的。

    “怎么还不下来?”

    刚刚的那个男声再次响起,就在秦声身后。

    秦声欲哭无泪,真想回答一句“臣妾做不到啊”。

    她现在双手双脚都是软的,两腿微微发抖,连回头看一眼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

    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秦声颤着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我没力气。”

    不过几个字,说到最末时,竟已带上了哭腔。

    秦声听到那个男子嘀咕了一句什么,却听得并不清晰。下一刻,便被人腾空抱起,然后放在地上。

    双脚刚刚接触到地面,就见那个把她抱下来的男子迅速地往后撤了一大步,双手还在衣服上蹭了蹭,似乎因为接触到秦声而被弄脏了一样。

    这次秦声听到了他口中嘀咕的到底是什么--“凡人女子真是麻烦。”

    秦声原本十分的感激,此刻只剩了五分。眼前男子,即使容貌美到秦声生平仅见,此刻在她眼中也不讨喜的很。

    这么多年的礼貌和教养还在,秦声生硬地道了谢,没等那男子答话,就往外走。

    “喂,你最近别来这里了。”

    秦声只当没听到。

    有些事,不细想还好。一旦深思,便觉心头溢出寒意。

    对秦声来说,那天中午的事便是如此。

    她为何会突然失去意识?为何爬到窗台上?

    那个男子口中所说“凡人女子就是麻烦”,话中未尽之意,难不成他不是凡人?

    若是别人跟她说这样一句,秦声多半会以为那人在开玩笑,或者笑骂一句神经病。

    但她却下意识地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秦声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背脊攀延而上,让她不敢再想下去。

    扫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又点开手机看了看——没有消息。

    下午两点,她发出去那条“中午差点坠楼,被吓死了。”之后,一直没有收到那个人的回复。

    秦声叹口气,明明是盛夏时间,却觉得公司空调开得实在太大,让她觉得心都被吹凉了。

    “还不走啊?”

    听到声音,秦声转头,看到封河笑容洋溢的脸。

    “对啊,陪你们程序员加班嘛。”秦声笑道。

    封河也不拆穿他,配合地说:“为了感谢你这么负责任,请你吃夜宵吧,赏个光呗?”

    秦声还没说话,就听到有人怪叫:“老大,我们也想赏光。”

    “是啊老大,不能只请美女啊。”一片附和之声。

    封河年纪轻轻,却已经是研发部的高级经理。他性格好,和手下这群程序员都打成一片,大家开起他的玩笑,也是从来不客气。

    封河冲他们笑笑:“当然不能落下你们了,大家一起。”

    话里说的是大家,眼睛却是看向秦声——她还没说去不去呢。

    秦声点点头,道:“那就多谢封老大啦。”

    话中带了几丝调皮的调笑,丝毫不现心底丝丝缠绕的情绪。

    一群人相继走出公司,安静的夜,被他们的喧闹声打破。秦声手指似是下意识地点亮手机屏幕——没有新消息。

    秦声他们去的,是公司对面的一家烧烤店。

    虽然已是夜深,却仍然人声鼎沸——这座城市的夜生活,现在还未开始。更何况,周围数家互联网公司,加班到九十十一十二点是常事。

    好在店内还有一个大桌空着,不必等位。

    撸串儿自然少不了喝酒,秦声是女孩子,众人体谅她便也不介意她以茶代酒。

    封河却少不得要被灌。他脾气好,平日里也是顺水推舟和大家吃吃喝喝,今天却被劝了几次仍然拒绝:“我一会儿还开车呢。”理由很是正当。

    “可以找代驾嘛。”一个男同事说道。

    “老大还要送人呢。”另一个男同事推了他一把,挤眉弄眼的。

    秦声全当没听见,安静的吃着眼前的一份凉拌西芹,好似那是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

    封河瞥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散场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秦声家离公司不算远,打车只需要十几分钟。封河坚持要送她,秦声想了想,确实比自己打车要安全的多,便没有执意拒绝。

    “停这里就好。”行车到小区门口,秦声说道。

    “要不我送你进去吧,这么晚了,送你到家门口我更放心。”封河道。

    “不用不用。”秦声推辞:“这个小区治安还是挺不错的,你放心。”

    封河看了看小区门禁,加上他自己对这个小区的了解——附近最好的小区之一,就点了点头,没有坚持。

    “多谢你啦!”说着,秦声下了车,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向小区里走去。

    秦声家在小区深处的一栋楼,小区绿化很好,周围树木葱郁,夜里看来其实是有几分阴森的。秦声租房子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一个人夜里走在这样的路上会有多瘆人,后来定金交了人也搬了过来,便只能忍着。

    其实,如果封河把她送到楼下也很好,最起码不用一个人心惊胆战的走这条路回家。

    但是——封河对她的好感她是知道的,却只想把封河当做同事,所以还是算了。

    这样想着,秦声摇了摇头。

    心里想着这些没头没脑的东西,倒把恐惧压了下来。

    眼看着她所住的十九号楼就要到了,秦声却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战栗,从脚尖一直漫上来,心跳猛然加速,然后,便觉得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般,整个人往后倒去。

    秦声心里,一半是害怕,一半却在说——终于来了。

    中午那莫名其妙发生的事,她不知道原因,却隐隐有预感不会是结束。

    如今那种隐隐的担心变作现实,与无边的恐惧相伴的,却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命悬一线的关头,秦声感慨于自己竟然还有精力想这些,这算不算大将之风?

    她奋力挣扎着,一直紧紧握着的手机从手中落下,双手向着脖子上被勒住的地方抓去,想要获得些喘息之机,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由于窒息,秦声已经缺氧到眩晕,双眼微微凸出,极致的痛苦,双手却什么都抓不到!!

    毫无反抗之力!

    忽然之间,痛苦消失,倒在地上的秦声没有丝毫站起来的力气,只是大口喘息着。

    模糊的眼睛渐渐恢复,便见到眼前立着一个人,正皱眉看着她。

    “你自己能起来吗?该不会又要本大爷扶你吧?”

    单听这欠揍的语气,秦声就知道,这是中午见过的那个俊美男子。

    秦声本想说“我可以”,说出口的却变成了“扶我起来”——就冲着他这欠欠的态度!

    然而秦声心里知道,今天连着两次,他救了她。

    “谢谢你。”秦声边走边说。

    “咳咳,”男子却异常的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呃,那个,没什么。”

    把秦声送到家门口,那个男子说:“白尧,我的名字。”

    “秦声。”

    他挑了挑眉,一副大爷很厉害的语气:“我知道!”

    看着秦声走进家门,白尧就告辞离开了。

    —————并没有!

    他跟着秦声进门,理由很正当:“就近保护。”

    秦声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白尧不是寻常人。她莫名其妙遇到的这些危险,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出现。只有白尧,可以帮她。

    出于修养也出于对救命恩人的感激,秦声打开了从未开封过的一盒茶叶,泡了杯茶给白尧。

    茶叶是公司发的,据说还挺好的。秦声不喝茶,所以拿回家之后一直塞储物柜里。

    把杯子递给白尧之后她才想起来,大晚上的泡什么茶啊!真是受惊之后容易脑子短路!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关键问题是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谢你救了我两次。”秦声又道了一次谢。

    “那个,没什么”

    “我想知道,中午,还有晚上,都是怎么回事?”秦声开门见山,问出了想问的话。

    为什么她会梦游般爬到窗台上要跳下去?为什么刚刚在小区里会险些莫名其妙地丧命?为什么两次白尧都恰好出现救了她?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谁筹划图谋的,尤其是白尧这样,不凡的人。

    现在看来,白尧对她还是充满善意的,她只能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