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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毒辣的日头悬挂在头顶上,李寡妇穿着深蓝底儿碎白花的衣服,系着围裙坐在在灶台边上不停的拽风箱,那老旧的风箱被拽的‘嘎吱吱’乱响,累的她一脑门子汗,发丝也粘在了脸上。就这,也没说把屋里的门打开。
门是开不开了,李寡妇甚至连窗户都给关严了,要不是还拽着风箱,那些嚼老婆舌的村民能用闲言碎语把她给折磨疯喽。
“咋地,二婶,我听说李寡妇那姘头,让人给抓了?”
“可不!昨儿晚上日本人亲自给带走的。”
“别听她胡咧咧,老娘们懂啥?我跟你们说,今儿进奉天城卖柴,到警察局门口就听说了,抓张胖子的,是他们副局长,听说罪名是个盗卖军火,这张岳把警察局里警备库的家伙给弄出来卖了,弄不好啊,这回得砍了头。”
“都什么年月了,现在都叫枪毙。”
寡妇家门口的磨盘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中午的都没回去睡觉,一个个凑在一起说闲话,老槐树的阴凉地儿底下已经坐满了,精神抖擞的完全没有下地干活时的萎靡。
“唉,你们说这李寡妇是不是克夫啊?要不怎么粘上她的男人全没有好结果呢?”
“赖子,这不才倒霉了俩么,正好你也没娶媳妇,晚上趁着没人,翻院里试试荤腥?”
轰。
正经话没说几句,荤段子一出来村民们笑的前仰后合。
光着膀子的男人连鞋都没穿,脚脏的到处是土渍说道:“我可不要破鞋。”
“赖子,破鞋也是鞋,好歹比光着脚强啊……”
又是一片欢笑声传来,这群无所事事的村民总算找着了点乐儿,可,因为他们这点乐,李寡妇算是遭了大罪了。
“呦,都在呢?离老远儿就听你们叨叨叨、叨叨叨,叨叨啥呢?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呗?”
不远处一个身影缓缓靠近,村里辈分较高的二婶一回头,嘴里的话刚飘出来:“啊,这不李寡妇那……张、张、张岳!”
肥胖的身躯戳到了所有人眼前,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把嘴算是彻底闭死了,本来挺凉快的地方愣是憋的他们不断从鼻洼鬓角往外冒汗。
“啊,那什么,大兄弟,你出来啦?”
张胖子冷笑一声:“二婶,你糊涂了?我怎么能是你大兄弟呢。”
一点脸都没给,张岳背着手转身走向李寡妇家门口,损人的话顺着嘴边飘了出来:“有说别人闲话的工夫,不如回家瞅瞅,别哪天没注意孩子再掉井里,柴伙垛着火也是常有的事……”他眼看着就要到了李寡妇家门前,突然扭回头看着村民:“唉,你们说要是哪一天有警察随便抓走了谁,往他脑袋上按个乱七八糟的罪名,比如踢寡妇门啥的,那王八蛋能不能跟我一样,进了警察局的号房还完好无损的走出来?”
说完话,张岳转过头,伸手敲响了房门。
当、当、当。
屋里的李寡妇听见敲门猛抬起头,想都没想就从灶台边上窜了起来,拉开房门的门闩,冲到院里打开了院门,根本不管外边有多少人看着,伸手一把搂住张岳的大身板子,低着脑袋就往张胖子怀里扎。
她憋屈坏了,这一上午都快让这群人给骂疯了!
“行了,外边还有人看着呢。”张岳轻轻把李寡妇推开,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冷漠了,毕竟自己这条命是人家救的。
这回李寡妇算是来了神儿,蹦着高儿的骂街:“让他们那群混蛋王八蛋看,怎么了?这都民国了,寡妇在找个男人过日子不行啊!”
“谁想看?谁想看晚上来啊!”
“老娘晚上院门、屋门都不关,只要不怕进局子,来多少都行,我他妈给你们准备饭!”
“都什么东西?还学会堵人家门口骂街了,现在我男人回来了,谁想说?说啊?”
在看那群村民,臊眉耷眼的低着头,把视线扭向了别处,这时候是走也不敢走、捡骂还显得太贱。
咣。
李寡妇家院门被关上了,门外那些个村民几乎在院门关上的同一秒,全都起身,特没味儿的离开,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出哪怕一句话来。
“警服呢?”
关上门,李寡妇就发现了张岳身上的不对,他是穿着汗衫回来的,怪不得都走到家门口了,那些村民还没发现,这要是穿着警服,还不得一进村就把那帮混蛋吓拉拉胯喽。
“警啥服啊,能保住这条命就不错了。”李寡妇这回算是明白张岳怎么没帮腔,合着腰杆子不硬了。
张岳迈步往屋里走,进屋后坐到炕上,伸手搭着炕桌往屋里扫了一眼,除了梳妆柜还在,值钱的玩意儿几乎都没了,炕上的柜子盖打开着,里边的东西都翻了出来,看样子,李寡妇为了救自己,算是把家底都折腾了进去。
伸出袖子沾了沾头顶上的汗,李寡妇稍显失望的说道:“行吧,甭管怎么说,人算是回来了。明儿,去酿酒的洪家买两坛子酒谢谢你们副局长,没有人家,你这条命都得扔到里头。”
“谢他?”
张岳顺嘴搭音:“你以为那老小子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他求日本人留你一条命的吗?”李寡妇让张胖子给说懵了。
“扯淡!”张胖子解释道:“昨儿晚上日本人来,咱让没让日本人剿匪?剿了吧?日本人乐呵了吧?这时候大老李把我关进号里,和日本人怎么解释?哦,说自己手底下人不是卧底,是盗卖枪械、通匪,那不是找双小鞋套脚上,自找麻烦么?再说了,从抓我到放出来,任何文书也没签过,口供也没录,这哪是抓人的程序?”
李寡妇明白了,伸出巴掌在腹前一拍:“他就是想诈钱!”
“没错。”张岳叹了口气:“不过钱也没白花,起码出来了不是?这年月,要是不把钱花到位,大老李能把我一直关到死。”
时代的悲哀放在了这个现代人眼前时,他说出的只有无奈。副局长关到号里的人,只要他没垮台,那就没人敢放,局长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个看警备库的警察窝里斗,日本人更不可能想起他来。在奉天,没根、没人,要是也没有钱,张岳真有可能一直被关到死。
李寡妇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趴在乱糟糟的炕上就开始翻,片刻后,麻老二昨天送来的包袱皮连通黑漆漆的毛瑟手枪被翻了出来:“这玩意儿怎么办?你要不回来,我都快把它给忘了。”
那把枪又一次出现在了张岳眼前,为了这把枪,张岳差一点来个生死轮回。
“李寡妇,开门!”
门外响起了叫门声,木门被砸的‘碰碰’作响,李寡妇站在炕边上吓的直接把枪掉在了张岳腿旁,哆里哆嗦的问着:“又是谁啊?”
她是真给吓着了,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呢。
张岳赶紧把枪捡起来,回复道:“你不开门我哪知道?”
“唉。”李寡妇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院门口拉开门闩问了一句:“谁啊?”
嘎吱。
院门被拉开的一瞬,麻老二带着两个地痞站在门口迈步就往院里走,李寡妇根本挡不住,他们像是回自己家似得进了院,转过头来把人家逼站在门口问道:“李寡妇,这回咱们该说道说道那两垄地的事儿了吧?”
麻老二也给吓坏了,天没亮就进了城,只是,这小子胆小,没敢往警察局门口站,他怕昨儿晚上的事有什么后续故事,再把自己连累喽。就这么着,麻老二生在警察局门口站了一个早晨,等着行贿的李寡妇从警察局里出来,这才敢上前打听,一问才知道,张岳根本没有出来的可能性。
那一秒,没人明白麻老二是什么心情,他是又怕张岳出不来把自己给咬了,也怕张岳出来。
昨天晚上他可是差点没扔下张岳自己走,要不是贾山那混蛋一点机会都没给,没准麻老二已经跑了。
思来想去,麻老二还是觉得杨家村不能待了,张岳的性格他了解,不管能不能出来,这胖子绝不可能放过自己。
想跑,就得有钱,这不,他把目光盯上了李寡妇,张岳贩枪的钱可都给李寡妇置办东西了,今天就是硬抢,也得把金银细软都拿走,不然,离开了家日子没发过。
“什么地?”
经历了如此多变故的李寡妇都快将两垄地的事给忘了,麻老二却不依不饶:“装傻充愣是不是?你们家地里西边的两垄地可一直是我的,现在你都快种了一个多月了,是不是得有个说法?”
多损啊?
张岳在的时候,他一口一个嫂子叫着,非得把两垄地换回来,眼下呢?变脸了,一张狗脸面无表情的摆出来,整个一个不知羞臊。
“麻老二,你还要点脸不要?”
李寡妇都要炸了,她算是亲眼见证了麻老二整个转变过程,连昨天晚上临阵脱逃也没落下:“那地是你的么?我们家死鬼男人活着的时候,西边的两垄地已经种了十好几年,他一死,你占了地不说,连句话都没有。张岳来了,哪个孙子一口一口嫂子的叫我,非得把地送回来,中间我管你要过一回吗?”
“别说那个!”
噌。
在阳光下闪烁光泽的匕首被麻老二拽了出来,他发狠的咬着后槽牙:“李寡妇,这事儿,是有点办的不要脸,可你男人张岳眼下在警察局号里关着,他只要歪歪嘴咱俩都得进去。你愿不愿意陪张岳坐牢我不管,反正老子不乐意。”他一扬手,匕首顶到了李寡妇的鼻尖上:“也不怕把话给你挑明喽,他张岳出得来出不来反正都没我的好,那就不如把这些年我帮他贩枪的钱都带走。”
“你这是明抢啊!”李寡妇凝着眉瞪着眼,说话的底气一点没掉,她心里有底,张胖子正捏着手枪跟屋里坐着,这会儿,这娘们谁也不怵!
“说对了!”麻老二举着刀硬顶道:“从你这门儿出去,哥们马上转身奔山上投绺子了,少废话,张岳这俩月给你置办的东西呢?给我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