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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平地起惊雷!
这话经常听人说,可如果要说谁真的见过,那恐怕很是难寻。
但此刻,明王府周边,但凡在场注视着那辆马车的人等,几乎无一例外,双目圆睁,止不住的震惊与诧异在泛滥。
王妃!
此次到来的竟然会是明王妃,已叛逃国朝的林氏之女,林素音!
在场人等无论是谁,都绝对没能事先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可能是她?
她怎么可能就这般突冗的出现了?
毫不夸张的说,在如今乱世,明王妃的骤然出现,带给人心灵的震撼甚至要远超明王本人亲至!
只因为王妃不止是王妃,她也有可能是一个能够在这乱世江山里,掀起一场波及到国运乾坤的最敏感符号!
“恭迎娘娘!”
所有人难以压制心底骤然袭来的震撼,但那恭敬而又简短的声音,就如此清晰的回响在每一个人耳边,让他们不得不在心跳如雷的惊色中,强制稳住神思,双眸死死盯着那辆始终安静的马车。
现场诡异的安宁,越发寂静的让青天白日下的人们都感觉自己不似身在人间。
就连上将军屁股底下的马儿都仿佛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强烈的压迫感令它心慌,却又不敢再摇头摆尾,一双硕大的圆眼里竟也如所有人一样,盯向了那辆马车。
风拂过,晌午阳光斜照,陆寻义等一众躬身面对马车不敢起,车内却半晌无动静。
或许等待时间其实并不长,但这一刻,人们却仿佛已煎熬了一个世纪。
“娘娘!”所有人目光下,车内无人出现,站在马车边上的阿九,眼里紧张之色也再难掩饰。
他的手在袖子里小幅度的微颤,却不敢轻易打开马车门,终于按耐不住,面对马车轻声开口请示。
杜薇薇眸光清雅望了一眼身边发丝如绸,面覆白纱的林素音。
却只见林素音仿佛没有感觉到外面气氛之紧张,微垂着眸子,似乎独立于世界之外。
杜薇薇移开眸光,她并不出声,也不做任何动作,就只安静等待。
她不出声,是不该出声,也不想出声。
这是明王府的家事,也是林素音自己的事,而她如今没有闲心去插手别人的事。
与明王府接触在一起,却并不代表,她需要为明王府分忧,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低贱到以下人自处,主动巴结明王。
不似明王高贵,也不似林素音尊贵,但她曾纵横明珠多年的杜先生,不缺傲气。
似有一声轻叹,又似没有,杜先生却再度回了眸光,正好见到林素音抬头,那双宁静而有万千思绪的眸子复杂的令人感叹。
林素音微微偏眸,对视杜先生,覆盖着白纱的面容上,似浮起了一丝笑容,有轻声而出:“师姐,若能如你般自由,那该有多好……”
杜先生神情微愣,眸子里划开愕然,但不待回应,林素音已经转眼望向车门:“下车吧!”
马车外候着的阿九,终于是长舒一口气,那一直微颤的手,打开了马车门。
下一刻,一袭白衣绝世,轻纱遮面的林素音,在万众瞩目下走出了马车,站在了世人面前。
风拂过,她发丝翩翩,裙角飞扬,接受整个世界的注目。
在寂静中,她明眸微转,望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最后定格在明王府,不知是艰难还是从容的迈出了脚步。
时间仿佛停止了转动。
她那众人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在微风斜阳伴随之下,消失在明王府高墙之内。
“砰!”
明王府大门合上的声音,如鼓锤震响在众人耳边,让众人醒来。
再然后,上将军一声“驾!”,如风而逝远方。
再然后,整条长街沸腾了,人群急速奔走。
待最后,一切又如往常般宁静,似一场盛宴已曲终人散,但事实上,狂澜才刚刚惊起。
………………
……
“什么”定武帝长身而起,手中的茶杯溢水,那张威严面上,顷刻难分颜色,双眸死死盯着那前来汇报的内侍,声音中寒气惊四方:“你再说一遍,是谁?”
内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是,是明,明王妃……”
“咚!啪!”
定武手中的茶杯精准的砸在了那伏地内侍头上,刹那粉碎。
血迹、茶迹从内侍发丝蔓延。
内侍强忍头破血流与滚烫茶水刺激的疼痛感,伏在地上慑慑发抖,不敢出声。
周边一众其他内侍,也早已伏地不起。
帝王一怒,山河碎,谁人敢在这时抬头看一眼帝王那怒形于色的难看画面?
难以抑制的粗重呼吸在宫殿中起伏,定武帝面色骇人,嘴角鼻尖荡漾出的气息,都仿佛带着铁血金戈,随时准备划出血海漫天。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声略显沙哑的“滚”字传来。
内侍们忙不迭的双手双脚并用,倒退出殿宇。
定武帝低着头,胸口起伏剧烈,突然,他一把掀翻了桌子,轰隆一声,桌上各种东西滚落的四处都是。
紧接着,他又抬起脚,一把踹翻椅子,面上怒气却仍然不歇。
“陛下,息怒!”也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又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
声音悠远,却又仿佛只在定武帝耳边独响。
定武抬头,只见一身量不高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掀翻的桌子旁边,正身形微欠,眸光清正的望着自己。
定武帝收回目光,微微抬头,胸口的起伏慢慢放缓。
老者见状,亦不再多言,只是微微躬身,三根手指握住掀翻的桌角,手腕轻轻一抖,那长桌便已被凌空翻起,然后轻轻落回原位,竟无落地声响发出。
随后,老者眸光微移,身形仿佛跟随心念而动,目之所及,身之所在,依然如之前般,椅子也再覆原位。
地上那些散落的东西,老者则没有收拾,重新回到桌下不远处站立,轻声开口道:“大怒伤身,恐加重陛下头疾之症。”
话音才落,却仿佛言出法随,便只见定武帝面色突然苍白,额头顷刻冒汗,胸口起伏再次加剧。
老者面色却还算平静,身形一晃,已出现在定武身边,将定武扶至椅子上坐下,口称:“陛下静心!”
并无忌讳,老者挥手便已握住定武脉门,稍顿,便只见他双指并剑,有莹莹之光散发,色纯白无杂,并不接触定武皮肤,便只见手指剑气,竟直入定武脉门,肉眼可见自手臂游走而上。
“不用了!”定武扶额手臂又突然放下,伸手档开老者剑指,眼神痛苦,面上早已满布细汗,声音略带痛苦与疲惫:“君叔,不必为朕空耗内元!”
老者闻言,一直清淡的眼神,也不禁摇摇头,放开定武手臂,轻声道:“陛下还是静心为主,老道本源非属青木,于陛下之头疾,却是难以能为!”
定武头痛剧烈,无心多言,只强忍疼痛,气息微喘。
老道在一边沉默,半晌,见定武稍稍舒缓了一些,再次出声:“大千世界,能人辈出,陛下此疾,未必就不能解。”
定武睁眼,眸光微红,整个人仿佛片刻间便衰老许多,似自顾自般道:“外有虎狼环绕,内有奸逆篡权,如此局势,已是艰难,朕若广招天下医者进宫为朕治病,怕是立刻便要谣言四起,人心思变!”
这话语之颓废,无奈,恐怕定武帝也只能在老道面前,才能暴露自己心底的无力。
“君叔,朕自继承大宝,自问从不贪图乐享,为这万里江山,勤勤勉勉,无一日敢懈怠,尽己所能只求不负祖宗基业,可为何,至如今,这五百年江山,却在朕手中千疮百孔,已至国之将倾地步?”定武声音越发虚弱无力,但其中郁郁不平却是那么深刻。
老道无解,五百年大夏,他已百年身,历经四朝,见识过强大,见识过繁华,也见识了如今的衰败,于心而讲,四位帝君之政,定武帝当得明君之称。
然,惶惶大夏,却已至如今地步,老道微微垂首,声音依然清淡:“天道自有命数,却无定数,人命如是,江山亦如是,都不过争渡而已,陛下还当正年,乾坤依然正道,陛下何来如此感慨?”
定武闻言点点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君叔无需担忧,朕身在帝王家,背负帝王业,纵然真要做那亡国之君,也定不辱祖宗威名,不到最后一刻,朕也不会服输!”
老道点头,无丝毫犹豫,断言道:“千秋万世后,陛下也定当得明君之称!”
定武面露微笑,显然这话他还是在意的,微微坐正身形,沉吟稍许,开口道:“君叔,对朕那六子可还有印象?”
老道清淡眸光微动,抬眸看向定武:“明王?”
“不错!”定武点头,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或许因为刚才的疼痛让他身子发虚,长长吐出一口气后才道:“朕这一生子嗣不少,却未曾想到,当年遗落民间的六子明王,如今倒是令朕颇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