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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友受了伤流了血,感到十分疲惫,上了铺刚躺倒就睡着了,也顾不得冰冷的棉被和厚重的膻味。旅店里人来人往,只有被子用的最勤,放羊的牧民每年从官道上往长安赶送活牛活羊。这两种味道最是耐得住时间的考验的,好像没有这两样东西,旅店也不真实似的。疲惫的人啊,哪里在乎这么许多,又不是官家千金小姐之躯,不是铁铮铮的男儿,也是不得已趋利谋生之徒!
不知过了多久,共友在朦朦胧胧中听见人们的喊叫声,睁开眼一看,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他大吃一惊,挣扎着就要起来,但感觉头重脚轻,受伤的腿和胸部的伤口像裂开了似的,疼痛不已,身上绵软无力!
“着火了,救命啊!”外面有人在喊。
共友好不容易坐起来,扭过头来,这时一个黑影不知道何时蹿到跟前,举着一把亮闪闪的钢刀就往他头下砍。
“糟糕!”他想着,又没法躲,“命丧于此,完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钢刀从床榻上被褥中探出,格挡住那致命一击。兵器相交,在阴晦不明的卧室之中闪出几颗火星。共友还没有明白过来,床上的人已经跃起和黑影搏斗了起来。正是李陵。外面又冲进来一个刀客。
共友就着火光一看,原来是李陵已经和两个蒙面人斗在一起。李陵的剑术还是第一次看到,每一招都异常老到,力量很大,速度又很快,简单有效,处处站着先机。那两个蒙面人功夫虽然不弱,但三两招便受制了,全然落在下风。两个蒙面人遇到李陵像是遇到了一面阻力的墙,纵然竭尽全力,但左支右绌,于事无补。共友想,若不是李陵想逮个活口,手下留情,估计早已一一血溅当场。眼看着这两人就被逼到墙角。
说那时那时快,一个蒙面人看到李陵的一个破绽,刚想反突击一下李陵的下半身,不料手慢了没挡住,被李陵劈到了额头,立即血溅当场。另外一个转身就跑,共友这时也抄起自己的刀来帮忙,追出屋门。李陵不急不忙,取箭弯弓,出门两步,瞄准,射去,嗖一声,应弦而至,那门面人虽冲出八十多步,屁股上仍然中了一箭。人顿时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李陵健步跑去,想冲过去捉个活口,那人翻过身来,出人意料地自刎而死。共友踯躅着,用刀撑起当个拐杖,一直始终保持着对蒙面人的观察,眼见那人自杀,也只能表示无奈。
李陵不及制止,只轻轻叹了一口,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个蒙面人,除下盖在脸上的黑布,李陵和共友都倒吸一口气,这个不就是那留宿的商人吗?
另外一个死在屋里的,李陵也去看了,对,就是那两个商人。
共友说:“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李陵沉思了一下,说:“这两个人是想除掉我们两个。”
共友一惊说:“我们无冤无仇,干嘛要杀了我们?想不通!……对了,老板呢?小二呢?那个女孩呢?”
两人到前屋一搜索,发现掌柜的和小二死在床上,已经被人割断了脖子。那个姑娘前前后后没有看见,还是李陵在后面柴房里找到了她,躺在草之纸上,显然是被打晕了。李陵把她抱到空地上。
火势越来越大,小半个时辰终于把这家酒店烧的干干净净。静谧的雪夜,明闪闪的火光,噼噼啪啪地蚕食夜空,好凄凉的一个人间地狱。四条人命,连着数间房屋,一起奔向了虚无。
最后那个篆书的“酒”字旗,共友也把它扔进了火堆。
共友身上有点发烧,他口中干渴,找了一把雪吃了下去。冰冷的雪水顺着喉咙而下,舒畅了好多,他问李陵:“大人,我们要去报官吗?”
李陵指着蒙面人的腿肚子,说:“你看这人,两条腿上光滑无毛,你想起了什么?”
共友一摸摸自己的头,说:“在下愚昧,实在不知,请大人明示。”
李陵站起身来,背对着共友,过了五分钟才说:“这两个被我们杀了的人,是匈奴人!匈奴人从小起哪日不在马背之上,腿肚子上的毛岂能不被磨光的。”
共友异常惊讶,这两个乔装成商人的匈奴人要熟悉汉地,还是可以理解,但说到连夜要刺杀自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何况自己也没有什么价值啊。他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嚷道:“对了,他们是冲着大人您去的。您可是李广将军家的啊。”李陵在人前曾经摆出了自己的身份,这可别忘了。
当朝上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李广家族世代簪缨,声名如日中天,如果能刺杀一两个将来可能成为劲敌的敌国名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桩很合算的买卖呀。
李陵伫立了半饷,回过头来说:“交给官府,也没有更多的线索,我们先把这两具尸体也烧了,让逝者安息吧。”
共友没有说话,原来他已经靠着仍在睡着的女孩,也撑不住伤后成倍增加的疲劳,彻底放松,这小半会功夫就又熟睡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共友发现自己已经坐在牛车上,板子上垫了好厚的稻草,铺着羊毛,盖着厚重的虎皮。原来这一睡,好多事已经发生过了,睡得是舒服。共友看虎皮如此珍贵,竟然用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非常感谢李陵,没有他,他共友说不定就死了,救命之恩,如何相报?
这时李陵骑着一匹马走在侧面,还有四五个人跟着,那个女孩醒过来了,背对着共友坐着,一动不动,像是一件雕塑。共友想,这女孩是因家中遭遇大难,估计一时没缓过来,试问谁遭此大难又接受的了的,何况是杀父和毁家之仇。推己及人。
李陵见共友醒了,策马过来,跟共友说:“这四骑都是我的贴身近卫,回头给你介绍,他们今早与我相聚,你现在没地方去,不如去我在南山脚下的别院住上几天,正好养养伤,如何?”共友当即感激地“喏”了一声。
只见李陵又挥挥手,指指失去父亲的女孩,“你叫她小梅。以后多照顾照顾她。”
雪后初侪,空气清新透明,蓝天下,阳光沐浴大地,世间从寒冷中颤抖走出,脆生生的,噼噼啪啪地掉下雪棱,积雪如棉花糖般动人,每一件物器,每一个人都格外明晰,像带着光环一般。
共友这时才仔细地看了一下李陵,这个飞将军家的一代豪杰。他年纪三十岁出头,留着一撇胡须,坚毅而有力,脸如皎月,笑容如同春风拂面,着黑色铠甲,红色战袍,胯下枣红马,手持缰绳,一手把剑,背负着一张大弓,马背上的箭囊之中有二十支特制的好羽箭。共友注意到李陵的胳膊粗壮有力,尤为重要的一点,他身材魁梧,手臂也很长。一看就是弯弓射箭的高手,再看他从容不迫,精明强干,想必乃祖李信、李广复生,也不过如此。
这就是身为骑将的李陵。
后来李陵给他介绍了他手下的四位兄弟,年长的项言是一个憨直的农民打扮,衣服着的很简单,粗衣粗布,骑着黄骠马轻轻跟过去,一言不发,只是共友对接了一个眼神,共友后来说很难忘记那双深邃的眼。序齿第二的田仲走在最后,笑嘻嘻地,别人都是一把剑,他是一长一短两把,一把特别长。文质彬彬,态度和蔼。
第三位王不识则身材魁梧,虬髯特别扎眼,骑一匹白马,在旁边就说了:“共友,你从哪里蹦出来的,一看你,我就比较对眼,我看你小子似乎有两下,干脆留下来做少卿(李陵的字)的侍卫,有功夫好好学习一下文才武功,将来说不定能封个侯,祖坟上都生烟呢……”
共友不顾自己有点伤,头也在发烧,就说:“我本来就是奔着封侯去的,大丈夫当纵横天下,岂能老死于床榻之上。”
第四位郑艾年纪最小,也就二十岁多点,瘦精瘦精的,在一边笑着说:“这娃子还有不小的想法,先把伤养好再说大人的事。”
“你也大不了人家多少,”不说话的美女突然说话了,大家都沉默了一下。王不识噗嗤一下笑了:“我说这位共友兄弟,你封侯将来不在话下,你先寻到了一个侯夫人了,我看你两个娃子挺般配的,本来你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哈哈哈。”
“你……”小姑娘也就十六岁,对于男女之事也是似懂非懂,见一个男人这样说自己,羞愤难当,又值今日遭此大变,不由得哭泣起来。共友也是脸上一红,这事说实话还从来没有考虑过呢。
几个汉子都豪放地笑起来,两边的树林里都惊出一堆鸟来。
李陵在前面拨了一下马,站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遥望路的正前方:“好了,都少说两句,我们快到了蒙头村。我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