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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呐,奉镜!”贺柏一字一顿道。
“诺。”楼前的红衣仆从正声应道,只见他轻一挥手,自木楼之中,却有两列奴仆鱼贯而出,其中靠近左侧的一方,每八个人手中抬一面硕大的铜镜;而与之相对的右侧一面,则每三人抬一个雕花的木架。
“落镜!”红衣仆从高声宣布道。
顿时,两列人马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铜镜便已尽皆安放在木架之上了。
不过,一旁的李洛冰仔细观察,却有了一些意外的发现——原来,这铜镜所摆放的位置,并不是规律而整齐的,远远望去,反而显得有几丝凌乱。
李洛冰心中暗暗惊疑:话说,这浪涛原比试乃是临风城一等一的大事,怎么会容许出现丝毫的差池?毕竟,这浪涛原之上可不仅只有临风本土之人,来此观光游览者亦是络绎不绝,倘若稍有差池,皆有可能贻笑大方。如今这铜镜之位错综无序,定是有其中典故,众人方才会视而不见。
李洛冰这边仍在思索,但仪式却仍在继续。
“登画卷!”贺柏对左右吩咐道。
只见八个小厮分别举起两张画卷的四角,而后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大概行至有百米的距离时,两队尽管相悖,但却是同时停了下来,仿佛他们的步数和步数都早已计算精准了。
李洛冰看得愈发惊奇,于是便带着寇氏兄弟又向前移动了一些,打算仔细观瞧一下这“登画卷”的过程。
登画卷,登画卷,登之一字,顾名思义,便是与高处有关。
果不其然,只见那八个小厮分托李洛冰、云梦漓二人的作品,将之分别挂在了没有放置铜镜的两个木架之上。
这两个木架造型奇特,远与普通制品不同。只见在木架的顶与底之间,立着一根银白色的金属棍,金属棍的上端系着一束红色的丝线,丝线之间相互缠绕,凝成一股。红线的另一端则坠着一根棕红色的木棒,木棒两端打了小孔,每个小孔中各穿过一只用细金丝制成的小夹子,这夹子极为巧夺天工,据李洛冰估计,其大小大约只有小指指盖的一半。
只见小厮们小心翼翼地用夹子夹住画纸的上端,但这样其实并不能能使画纸固定,故而在木架的底部还内嵌着一个深槽,槽中仅距离一线,基本上等同于一张纸的厚度。
小厮们轻手轻脚地将画卷的底部固定在槽中,随后打开木架四面的遮风板,最终飞速地退下了。
”妙啊!妙啊!”李洛冰心中不禁拍手赞叹。
原来,小厮们退下之后,李洛冰将浪涛原上的大部分铜镜尽皆收入眼底。这才恍然发现,铜镜之中,光线相互折射,竟使得本来只是面向一个方向的画卷,分别成影于四面八方。
故而,无论你身在浪涛原的哪个方位,只要你目力足够好,便可以尽情欣赏前方展示的画作了。
突然,李洛冰灵光一闪,打开了自己脑中的防御系统,调整了一下所在位置,调换成远方高地上的视角。
“原来如此!从高处看果然就明了许多了。”李洛冰恍然大悟,“倘若在镜子之间进行连线,则不难看出,这分明就是一座阵法啊!”
“不过,这阵法算不得高明,条件实在严苛。倘若今日天气不佳,阴云密布亦或是狂风四起,那这‘奉镜’的流程怕是便无法进行了。不过,有阵法就证明有布阵之人,却不知这布阵之人是真的水平有限,还是故意藏拙,不愿显露自己的本领。”李洛冰的心底埋下了一个疑问。
当然,此时李洛冰作为参与者,除了微微扫一眼对手的作品,其实也就无事可做了,故而他才用这一点闲暇思索。
但其他人不同,他们刚刚看到的只是比试双方作画时的状态,但是却不知道绘画的具体内容,故而此时人们皆是上前涌去,仔细端详,为一会儿的“野綯献贤”做准备。
此时,浪涛原上,两个人的画作已然尽现于众人眼前。诚然,云梦漓的作品确是上上佳作。
很多人初看之时,都觉得那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浪涛原,就连风中野綯上颤动着的积雪都是如此的惟妙惟肖。
絜长量短,衡短论长,相比于云梦漓对物象的追求,李洛冰的画作中所表现出的反而是灵魂上的共鸣居多。
画之道,始于象形。临摹万物,简而为征。画中有景,景中有情。
画之极者,若如酥小雨,润泽人心。
李洛冰的画也是如此,仿若寺庙中那肃穆而又悠长深远的钟声,带来的不仅是时间上的讯息,更多的,是带给人内心的探寻,故而愈来愈多的人心陷其中,不可自拔。
浪涛原的金鼓深藏在每个临风人的心底。
无论什么时候,其实选择这样的题材的人都不多,李洛冰迎难而上,用一支狼毫将这个残酷的历史血淋淋的展现在众人面前,不加掩饰。
铜镜中,画卷折射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棕黄色,像是远古的回忆,泛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斤重……”人群中突然传来低声的吟唱,古老的民谣为这灿烂的午后镀上一层悲戚的光,慢慢的,声音像是像是从雪山之巅涌下的的冰泉,越汇越大,最终形成一片海洋。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临风人并不畏惧错误,他们在乎的,只有错误背后经验的累积。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尽管临风的历史上曾有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但这首每个临风人都自幼相伴的摇篮曲却将“死生同”“一诺千金重”这样信念沁入了后世临风人的骨血里。
贺柏听着人群中的吟唱,却是轻声地和应。
直到浪涛原上连回声都已渐渐逝去,贺柏终于说道,“野綯献贤,开始!”
两个红衣奴仆端出两个竹篓,其上早已贴好了李洛冰二人的姓名。
人们握着手中的野綯,肃穆地放到李洛冰名下的竹篓里。
“怎么会这样?”李洛城喃喃自语,他眼看着李洛冰这侧的野綯愈来愈多,可是云梦漓的竹篓中,却只是寥寥几株,可怜可惜。
云梦漓的脸臊得通红,像是被人用炭火烧灼过一样。
李洛城暗骂一声没用,心中不甘涌起,细细思量,转眼间,却是又想出一个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