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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高大认认真真地握着她,教她起笔顺序,问道:“哪里不舒服?”
珍宝摇头说不出来,就时不时扭一扭。
武高大教完一符,退开稍许,侧头看着她道:“你来写一个看看。”
珍宝于是喘口气,静一静心,照着他刚才教的写,只是写不了多会,就抬眸看着武高大黑沉沉的眼,脸颊薄薄绯红,两眼迷茫道:“你不能这样看着我。”
武高大本来专注地盯着她,闻言不解道:“怎么了?”
珍宝晃晃脑袋,迷蒙道:“你这样看着我,我,我会不舒服,喘不过气,心砰通砰通地跳,好像掉进什么东西里面一样,不能写好字……”她抬起一只手,在脸颊上贴了一下,脸也会很热。
武高大本来一脸懵懂,后来眸光渐渐由茫然到惊讶,聚焦在珍宝绯红害羞的脸蛋和忸怩含情的眼眸上,他伸手挠了挠额角,稍微退开一些,无措地看着院子里美好的大片阳光。
珍宝松口气,嘟囔道,“这样好多了,就跟往常一样就好多了”,她用手将纸铺铺平,开始奋笔疾书起来,顺利写完一张,灿烂地亮出来给武高大看。
武高大看着她,点点头。
珍宝脸红通通的,还神秘兮兮道:“我还有一招,如今符写对了,想必会有用了!”
她拿出祖师的天地牌位,供在前面,恭恭敬敬地给牌位磕一个头,然后赶紧写一张符,霎时,那符纸微光一现,有氤氲的微微黄光缭绕,符文流淌了一遍,然后慢慢隐没。
“你看!你看到了吗?!”珍宝举着符捧给武高大看。
武高大刚才在看珍宝,符纸上的事情他看到了但一时没仔细关注,此时珍宝炫耀到了面前,他一看这张已成型且灵力充盈、有独特气息缭绕的符,确实有些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珍宝得意道:“这便是我之前跟你说的,给我祖师牌位磕头的好处了。这是地仙之祖的天地牌,牌上面有近万年来师门供奉天地的炎黄功德气,徒子徒孙后代们潜心磕一个头,便能得到一些炎黄功德气庇佑一会儿,我磕完头、再写这符,便能将这一点点气引入符中,之前我写的是错符,自然没有意义,如今写对了成了符,想必一定会很厉害!”
“唔。”武高大表示赞赏,然而并没有如何在意,只是时不时盯着珍宝鼓鼓的脸颊、闪闪的眸子、认真时垂下的睫毛看。
珍宝仿佛忽然发掘了一大秘密武器,不停地给天地牌磕头,然后赶紧来写一张符,磕一个头,认真写一张符,一边磕头,一边写符,终于让武高大忍不住破功,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他笑得在珍宝旁边打跌,不行了,她怎么这么好笑,他打出娘胎以来从没碰到过比她还好笑的人。
珍宝嗔怪地看他一眼,懒得理他,依然认认真真磕头,写符,武高大笑得快不行了,揉着肚子道:“太蠢了……”
珍宝不服气,哪里蠢,冰雪聪明着呢,但还是被武高大停不下来的笑声笑得不好意思了,这家伙许是奇怪的笑穴又被戳了,她悄悄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院子回自己小屋里写符。
武高大好不容易止了笑,摆摆手,带着余笑道:“你待在这写吧……我出去走走。”
珍宝停下动作,跟小动物竖耳朵一样抬起头:“你去哪儿?”
武高大站起来,偏头看着她道:“我……”他将太阿剑拿出来,亮一亮道:“我找个地方飞一飞。”
珍宝睨着他,道:“你是想找个地方,‘练习’飞一飞吧。”
“……”武高大被她捉到痛处,不答,轻哼一声就要走。
珍宝连忙蹦起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武高大扬手飞起剑就飞了出去,珍宝跟着他跑,心里暗暗存了看他笑话的心思道:“武高大,等等我,你连悬风都不带么,它还在附近玩呢,武高大,我跟你一起……”
武高大在上面颠颠簸簸地飞道:“你跟我一起干什么,你不是再也不坐我的飞剑了么?”
珍宝跟着跑,暗笑道:“我看你飞!”
武高大飞一截,看珍宝累了,就慢下来,等着珍宝到他近前,他再刺溜一下飞出去。
珍宝蹦着跳脚道:“武高大,你坏蛋!”
跑着跑着,珍宝不知这是到了哪里了,丛山密林的让人心慌慌:“武高大你不要到处乱飞……这是到哪了,离道观好远了……”她脚步迟疑中慢下来,忽然脚底一滑,惊呼一声就滑倒滚了下去。
武高大听到珍宝的惊叫声,立马转头疾速飞了回来,收剑跳下来就往她滚落的地方冲,可是慢了一瞬没有拉住她,于是跳下去跟她一起滚下这长长的林间土坡,一直往幽深的下方滑去。
珍宝滚了一小会刚觉得疼,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拉住捞进怀里,她知道是武高大,害怕地抱住他。
一直滚了许久,才到了底,珍宝惊疑不定地从武高大怀里抬起头。
武高大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伤了没?”
珍宝起来摸摸胳膊摸摸腿,摇头:“没有,擦伤都没有,你呢?”
武高大站起来,掸一掸身上的灰,淡淡道:“没有。”
珍宝四面环顾,这是什么地方?她抬头望一圈,他们滚下来的土坡极长、极高、陡峭,且环绕得很广,他们脚下踩实的地方虽然光线不明亮,但能看出来像是……山中腹地?盆地?还是一个大坑?珍宝努力扬起脖子看着很高的土坡上方那些密密的树木还有一些叠嶂山尖,只有在密林和峰峦之间照下来的光才能有部分落到这低洼幽深的“盆地”里。
“武高大,这是什么地方?”珍宝不安问。
武高大将太阿剑凌空一扬,使出御剑术道:“不用管这是什么地方,走就是了。”
那绝世宝剑太阿,潇洒地当空一跃,然后又哐当掉落到了地上。
珍宝:“……??”
武高大:“……”
他走过去拾起剑,摸摸索索检查了一会儿,没感觉到异常,于是再次将剑往空中一纵。
“……哐当。”
珍宝一脸期待又茫然地看着他。
武高大捡回剑,皱眉道:“有结界……”
他又抱起珍宝,尝试着点在陡坡上飞纵上去,可是不到半路便会忽然力竭再次落下来,还是有结界。
他放下珍宝,清了清嗓子,道:“我想,可能还是需要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哦。”珍宝凉凉地看着他。
武高大故作傲然地领着她四处探寻起来,这陡坡上若能长几棵树也好,他便能用洗星河当攀索缠着上去。这里光线不明朗,地面又遍布树根、尖石、奇怪的凹凸、崎岖不平,武高大见珍宝埋着头走得不太利索,便走过去,在她旁边转了转。
“不好走?”
珍宝埋着头仔细走着,抬头看他一眼,道:“还行……”
武高大挠了挠额头,将手伸过去一些,道:“要我帮你么?”
“不用!”珍宝摇头。
“……”武高大木着脸,四面找了找,捡了一些碎石、断枝、奇怪的锐物扔到她路前方,将手明晃晃地伸到她面前,冷着脸道:“要我帮你么?”一副不用帮便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的模样。
珍宝睁大眼,简直服了他了,噘着嘴将手往他手里一塞:“好啦,要你帮要你帮要你帮,你举世无双!”
武高大轻哼一声,拉着她走。
二人沿着土坡下方边沿走了一会儿,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方便上去的地方,武高大忽然顿住脚步,看一眼珍宝的小手,一脸得意道:“我这样拉着你,你是不是也会喘不过气,心砰砰跳,好像要掉下去了?”
武高大与她离得很近,这样垂头看着她,虽然光线不亮,但眼眸里像含着沉沉的黑夜,确实让她浑身觉得很怪异,她迟疑地点点头,摸摸自己的脸。
武高大抿唇笑一下,别开头,莫名其妙地清咳一声,继续带着她找路。
走了许久,珍宝忽然握着武高大的手晃了晃:“武高大……”
武高大在前面仔细盯着土坡,以为她是走累了撒娇,应道:“唔。”
珍宝又拖着他的手晃一晃,道:“武高大你看。”
武高大回头一瞧,昏沉的环境中,珍宝胸前的天地宝鉴正发出光芒。
武高大深呼吸,缓出气,忍耐片刻,小声道:“别开门了。”
寻珍宝想了想,这些人奉承武高大,于她反正没什么妨碍,只是那敲门声缓慢而有礼,隔一会儿就敲两下,颇为执着,难道这回是有正事?
珍宝还是将门推开了,门外,是商队首领忐忑的面容,他道:“扰了仙人了,某有些事,还得请仙人定夺。”
他叫人端来几口大锅,大口深肚,锅底堆着许多颜色黑黄的骨头,抬着锅的人都是一脸惧色。珍宝不知这首领是何意思。
“这是商队众人从那群凶徒的老巢中翻出来的。原来,他们是附近两个村落的村民,因为这一带连年饥荒,加上旁边有条行军的要道,战乱时节常有军队来劫掠,弄得雪上加霜,最难熬的时候,两村村民就将小孩和老人互相交换,煮了吃了。”
珍宝惊呼。
首领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但自两个月前的一回后,两村据说就被鬼怪怨魂缠上了,只要久不吃人,就弑杀好斗,发疯狂躁,于是两村合力,铤而走险,用计劫杀了一小支过路兵马,反而得了一些武器,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首领又指一指锅道:“那些村民说,是这些锅里困了鬼怪,要吃人,只要他们不按时献祭煮人,就会让人发疯,痛不欲生。所以我想,这东西,还是要交给仙人处理吧。”
首领以无比信赖的眼神望着武高大。
珍宝盯着那几口锅的锅底深处,脸色惨白,从不知世上还能有这样的事……忽地,她好像听到一些什么,两眼渐渐睁大,轻轻往后退,突然转过头,惊恐又信赖地望向武高大。
武高大抿了抿嘴,神色微妙,有点下不来台。其实他一向学的不是什么驱邪捉妖的法门,而且,他为了报仇向来低调隐藏自己,故意潜伏在外门,学的大多是剑道,于法术这一块么还不够有钻研……
他往乾坤袋里摸索了一下,从太华门里带出来的东西不太多,上清符,舍不得,五雷火符,不行,划不来划不来,不如就用这个吧,引火符,他用脚都能画一把,拿来糊弄人最好不过。
武高大拿出引火符,下车让人将几口锅摆在一起。
整个商队因此轰动了,听闻仙人要做仙法,上至豪商,下至马夫,前后众人口口相传,整条队伍像一条被抖了几抖的长绳,波浪起伏,连被捆在地上跪着的凶徒们都引颈相望。
武高大摆足了姿势,手捏法诀,脚踏歩罡,闭目行气,敕出了那枚引火符,刹那间,从武高大的手指,到那几口锅中,全被引起了腾腾的火焰。
众人发出惊呼。
只是武高大好像不慎使大了精力,用多了灵气,火焰突然爆发起来,锅中响起一声寻常人听不到的凄厉刺耳的哀嚎。
“嗯?”武高大睁开眼,凝神看向一口锅,灼灼席卷的火焰中,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在迅速消失,武高大自语道:“竟然真有怨灵在其中……”
火焰徐徐烧尽,那法力低微的小小怨灵也烟消云散了,武高大看了看自己的手,引火符引出来的是区区凡火,怎么能把怨灵给烧尽了,怪哉。
珍宝从车上挪下来,缓缓凑近,拉一拉武高大道:“……好了吗?”
“唔。”武高大回头看她一眼,见她脸色有些苍白,道:“已除。”
听到这话,由前面的首领,到队末的脚商,队伍上下爆发出一片欢呼,众人一扫刚才被袭击重创的颓丧,雀跃不已——竟然能够遇到一个真正的修士?!这让他们觉得又惊又奇、三生有幸。
“你怎么了?”武高大两眼微微一眯,用眼角那滴泪痣不耐烦地斜对着寻珍宝,问道。
珍宝咬了咬手指甲,道:“……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了,听到……叫声。”她指了指一口锅。
武高大挑眉,有些意外地正视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话,爬上车去了。
其后首领又巴巴的跑来问他,行凶的村民该如何处置,搜刮出来的财物该如何处置,武高大懒得给意见,随他们决定,首领顾虑到乱民太多,缀在队中反而是祸害,索性将他们捆好扔在路边便不管了,若有不测也算他们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