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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晕倒了,她的人却不扶,任谁也想不通。方星一向疼爱南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看那保镖还是站着不动,任由南音躺在姜黄色带花的厚地毯上。
“你怎么不知道扶她一下?”方星吼,他知道对面的黑人会中文。
马克不近反退,往后站了一步。
方星讶异地看着他,揣测那意思是,你想抱想扶随意,我不管!
方星刚刚被南音说了狠话,心里正后悔懊恼,这一看,就难过起来,弯腰抱起南音,往自己房间去,酒店的人也来帮忙,方星大步走着,心里想,自己错了,明明见南音的时候想过只关心她,可是一见她,觉得她过的好像不错,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她明明是过的不好,那些人,连她倒在地上都不管,他想到这里,眼睛都红了。
有人给他按了电梯,他抱着南音走进去,电梯很窄小,这家酒店从维多利亚时期经营至今,电梯还是那时候的样子,方星不得不把南音抱的更紧,手下的分量很轻,他心里五味杂陈,南音虽然有那样的出身,但在君家长大也没吃什么苦,她一辈子最大的挫折也许就是和君显分手,他们也都是那样想的,原来竟然是想错了……
她还不知道怎么过的日子?听师父说那人手眼通天,他们一点消息都没,
一出电梯,酒店的人立刻先一步走,去帮他开门,却发现那些保镖已经都到了,正站在门口。方星心里觉得说不出的奇怪,看到房门打开,他就把南音抱了进去。
酒店的女服务生帮着脱了衣服,南音的外套刚刚被头盘盖上了。又有人来简单检查了一下,说只是昏迷了,等会就能醒。
方星放了心,看那些保镖还是“傻”站在门口,他气恼地关上门,把那些人关在外头。
自己拿了毛巾想给南音擦脸,看到她化了妆的样子,又觉得有点陌生,手也生,毛巾捏了半天,最后给南音擦了擦手,一边擦一边说,“以前那么软的性子,实在逼急了,会说一句硬气的话,可三哥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把那话说给我。”方星换了只手给她擦,“你生气阿显,其实三哥也气他!——我是又生气,又心疼,他也不容易。不知道真相的,还有人说他卖妻求荣。可是……”
他拉着南音的手,“可是当时那情况……其实这些天,三哥一次次的问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做错了。你也知道……那些意大利人心狠手辣,死了华人就像死个蚂蚁。他们抓了师母,只不过杀鸡儆猴。”方星看南音依旧无知无觉,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其实有什么好说的,说解释的话,是为了自己好过点,还是为了南音好过点,为了南音吗?她昏迷中,有什么好说的。
那为了自己心里好受吗?那还是,什么都别说的更好。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君显什么话也没有,事到如今,言语,已经太过苍白。
方星走到窗口,推开一点窗子,剩两天就过年了,往年南音都是和他们一起过年的,这么些年,现在南音离开了他们……他也伤心的。
窗外一片萧索,树枝光秃秃的,远处有高耸的尖塔,其实他都不敢想,南音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她是不是被关在尖塔里,成了一只笼中鸟……
房间响起敲门声,方星去开了门,那会说中文的保镖站在门口,对他说:“霍先生马上就上来。”
方星不明所以,上来就上来,还要提前通知,这不是还没上来吗?
刚想关门,那黑人的大手一下按在了门上,方星觉得像是门上突然堵了快石头,一动不动,接着走廊响起脚步声,周围的几个保镖全都站直了,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敬畏,连空气仿佛都充满了敬畏的因子。
方星也跟着不由自主地鼻息凝神,自己身体这没出息的表现,被他自我唾弃。紧接着就看到了一行人。
这是方星第一次见霍许,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传说中“一骑红尘妃子笑”,为了南音花尽心思的人,竟然是这个样子,这一身的高贵威仪,远远超出他所能想象,原来真有这么一种人,气度谨然,会瞬间令人忘记气定神闲,肃然发出敬畏来。
霍许没有看他,他在南音身上花了很多心思,早晨高高兴兴把人放出去,一会打电话就说又晕了,可想而知……再一进房间,他眉头就更皱了,这里连套房都不是。南音就躺在那“陌生”男人的床上。
马克已经把情况简单的说了。这人他们当然不敢抱,谁都看得出,现在霍先生对这女孩不一般,有没有真的喜欢不知道,好感是有的,所以老板的东西,人家没让碰,他们自然不敢随便动。
霍许听完,手套摘掉,递给马克,伸手掀被子,一看,床上的南音穿着早晨那宝石蓝色厚丝绒的裙子,
“这丝绒的裙子,穿上显得人胖点,我就穿这个。”脑海里不其然浮现南音早晨的话,语气单纯,带着情不自禁的某种情愫。他冷声问,“外套呢?”
马克抬手,旁边人递过来,那外套沾了烟熏三文鱼的部分,还是很明显,霍许抬手,脱了自己的大衣,搭在南音的身上,刚抱起来,南音眼睛动了动。
她醒了!
南音的身上出了一层汗,这时醒来,一身都是轻,睁开眼,看到霍许,脸上像蒙着层冰,她最近都没见过他这样冷眉冷眼的样子,一时不适应,看他又抱着自己,忙伸手过去,也没劲,就软软搭在他的衬衫领子部分,小小声说,“你别说我,我没有哭……就是她自己要晕的,我也管不住,我没有不争气。”
霍许站在床边,心里说不出什么味,抱着人,转身往外走。
方星站在一边,看的瞠目结舌。
看着南音被抱走,那人挡住她,最后出门的时候,只能看到她脚上的那双小靴子,那种靴子,穿在南音的脚上,她一定会用来踩雪,或者去磕冰碴子,看!那是君显的南音,曾经也是他的南音,他什么都知道,可现在,不是君显的爱人,也不再是他的妹妹,她,真的和他们无关了!
人都下楼了,他才想起来一件事,又提这个包追下去,那是南音留在君家的一部分东西。
行李也被打包送来了,南音一见,这些彻底委屈了,她也不想哭,可是忍不住,一边哭,一边期期艾艾地对霍许说,“我心里还想着……还想着要是我争气,他们也许会后悔,会接我回去……现在连行李也送来了。”她靠在车窗玻璃上,哭的肝肠寸断。
霍许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马克坐在前面,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抽空给南音插个嘴,她怎么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她要走,霍先生会放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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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阿麦在樊诚那里聊天,“这么多年,咱们最近才是清闲。”
樊诚淡淡说:“也热闹。”
阿麦知道他说的是多了南音,olivia表现好,被霍许批准去巴黎购物了,过两天才回来,家里只有南音。
今天南音去见前男友的家里人,他们都知道,阿麦对着外头看了好一会,想到那次见南音和男朋友在公园,当时不觉得,现在觉得真是纯真美好,有些感慨地说,“现在想想,南音挺可怜的。”
“分手对男方才是好事。”樊诚握着杯子,语气依旧平淡。
但话里面的意思却一点不淡,阿麦沉默了一会,忽然凑到他跟前,低声说,“也确实是歪打正着,你说霍先生为什么让我把人撤回来?是真喜欢她了吗?”
樊诚看了一眼门,阿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走了去打开门,外面空无一人,他转身,看到樊诚已经打开监控的画面。他走过去,又坐在樊诚对面,“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会变成这样。”
樊诚说,“以后最好别再提,万一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你等着去公海喂鱼吧。”
“不会吧——”阿麦指着窗口,“为了她?”
樊诚笑了笑,“还没看出来?有些人……一无所缺,”他双手暖着杯子,慢慢说:“……他不稀罕女人姿色无双,更不需要女人惊才绝绝,人人都敬畏,想巴结还要小心翼翼。”他看向阿麦,“只有唯有真实和依赖,在他的世界早没了……连他的妹妹见他都害怕,你又不是没见到南音看他的样子,那崇拜依赖的眼神。”樊诚笑起来。
“这件事怎么变成了这样……”阿麦低下头,“当初真没想到。”
樊诚拍了他一下,监控画面上,霍许的车远远开进来,他说,“像你说的,南音确实可怜,君家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估计今天去也是不欢而散。”
很快他们就知道,何止是不欢而散,南音又是被抱回来的。
阿麦这次都有些傻了,看到霍许把自己的大衣都脱了,盖在南音的身上,他连跑出去八卦的心情都忘记,对着监控的画面,揪心扒肝的想了半天,才说道:“我现在觉得许南音这人绝对不简单!”
樊诚一笑,有些嘲讽,“当然不简单,你见过谁,被软禁,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阿麦站在窗口,有种化身化石的滑稽相,“这样一想,还真的是,你不说——我完全都没发现她是被软禁在这里。”
樊诚勾着嘴角,所有的意思都在那很浅的一丝笑里。
阿麦走过来,不解道:“那你还对她那么好?我看你挺喜欢她的。”
“为什么不喜欢?”樊诚抬起杂志,打了他脑袋一下,“长得好看,又没什么坏心眼。”他扔掉那杂志,“能在第一时间,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这女孩,小时候就过的可怜。”他掀被子,对着傻愣愣的阿麦说,“还不快给我推轮椅,去看看她是怎么了。”
阿麦缓过神来,忙去推轮椅,去南音房间的路上,阿麦和自己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得赶紧想办法,让南音变成他们真正的自己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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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大年三十,
南音又再床上打吊针,她和樊诚,现在是病友。霍许不在的时候,樊诚有时候会来陪她。olivia今天回来,霍许已经让人去接了,他自己也一早出去,说晚上会早回来。
看到护士拔掉自留针的针头离开,南音松了口气,今天之后,她不用再打针了。
“人强命不强,现在明白这话了吧?”樊诚给她削苹果。
南音看他削的都是一片一片,难看的要死,她躺着三个枕头,语气高傲地说,“这个我比你强,你这样的男人,我以为会一次削成一个长条,也不断。”
樊诚把刀和苹果递给她,“你来。”
南音坐起来,护士忙帮她挪舒服枕头,她擦了手,接过苹果,“看着。”她曾经为了讨好别人喜欢,学过许多这样讨生活的手艺,什么削苹果,叠衣服,打扫整理房间。
不一会,就削好了,她递给樊诚说,“惊艳了吧!这手艺,我九岁就掌握了。”
樊诚目光落在她手上,她针打在左手,右手依旧灵活,定了一会,才接过那苹果说,“谢谢。”他咬了两口,看南音又拿起一个,他伸手,示意南音给他。
南音护着苹果,“我不想吃削的难看的。”
樊诚笑,更坚持地伸着手。
南音迟疑地递给他。
樊诚接过,几圈削出一个漂亮的。
南音不解地看着他,“你刚刚是装的?”
樊诚把苹果递给她,把那刀递给护士去洗,他看着南音,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别人不是不会,只是想骗笨人出手。”
南音苹果放在嘴边,心里品味着这话,那苹果,就半口没吃。忽然,苹果被人拿走了。她一回神,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阿麦走了进来,“你怎么拿着苹果发呆,我吃。”他说着就咬了一口。
南音说:“你不怕我有肝炎。”
阿麦笑了,他拉着椅子在南音另一边坐下,“你做过多少身体检查,我恐怕比你还清楚。”
南音拿过一个橘子说,“反正我也不想吃苹果。”
“还真是这性子。”阿麦只摇头,“一点进取心也没,什么都不争。”
“有什么好争的。”樊诚替南音说话。
阿麦说:“你别看她,手上本事大着呢,如果她稍稍有点进取心。”他眼睛在周围扫了扫,一眼看到霍许留下的一沓文件,他走过去,翻了翻,抽出几张成交记录,拿给南音,“我考考你,你看这里面的,那些有问题?”
南音接过,把橘子顺手递给他,让他剥。
樊诚一眼看到那成交记录,笑了笑没说话。
南音很快地翻完,分成三份,“这几个没问题。这中间的五个,国内都成交过,要看过东西才好说。另外这两个天价成交的,反而是最有问题。不用看也知道是假的,不知道怎么会成交。”
樊诚脸色微微一变。阿麦看向他,神色得意,“服气了吧。”他拿过另外几张,上面都是高古瓷,他问南音,“这几个你最看好哪一个?”
樊诚一看,顿时瞪向他,用眼神说:你疯了?
阿麦说:“没什么,南音是自己人,她乖着呢,让她看看没什么。”用眼神说,这有什么,玩一玩罢了。
樊诚伸手去抽那成交记录,“别看,这没什么好看的。”
阿麦拉住他的手,又把一沓递给南音,嘴上说着,“南音又不是商业间谍,你这样防人可不好。”
樊诚看他不知死活,但又知道不能让南音看,伸手来抢,神色有些紧张。
南音看他们闹的开心,也笑起来,顺嘴问,“对了,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以前以为你们就是喜欢搞收藏,现在看着倒不像了。”
阿麦和樊诚的动作同时一停,阿麦高举的手放下,看着南音说,“对呀,你都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南音整着床上散乱的纸张,挑出里面的几个高古瓷,顺嘴说道:“弄这些,是准备买吗?如果是,这几个可真的不敢买。”他看着阿麦说,“如果霍先生喜欢这个,回头等我身体好了,我给他做几个。”
轰隆一下,如无声的惊雷,震在樊诚和阿麦的心里,这俩人对视了一下,都说不出话。
门正好开了,霍许回来,这三个闹,连他的车回来也没听到,正好听到那句,霍先生喜欢……我给他做几个。
他走过来,“要做什么?”话音一落,看到床上紫色洋缎花边中间散着的a4纸张,脸一下沉郁下来,看向阿麦。
阿麦连忙收拾那些东西,解释说:“我逗她玩玩。”
南音不知道为什么霍许一下就沉了脸,这人一沉脸,家里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她灭火成了专业户,此时毫不犹豫地伸手,要人。
霍许向她走了两步,气息依旧令人感觉到在强压着火气,樊诚让护士推他走,阿麦不等护士,自己来动手。
等人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俩人,南音小意地问,“你生气了?”
霍许脱掉大衣,手套,他回来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来就听到阿麦正在哄她做高古瓷,他扔掉衣服,明知道不是南音的错,可是却挤不出笑容来。
南音看他不说话,柔声说:“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是外人,牵扯商业秘密是不是?以后我不看了。”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言辞纯真,虽然故作镇静,可她的眼神紧张,每一个神经线,好像都在跟随他的心情而跳动。
霍许站在那里,觉得坐也坐不下去,抬手扯了下她的被子,“你先休息,我去换衣服。”
南音看着他离去,眼神渐渐暗淡了下来,有一个问题她一直不敢深想,霍许是干什么的,她一直不知道。那么君家当时求霍许救人的时候,知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她手在枕头下摸了摸,摸出一张卡来,她捏在手里,卡硬硬的边膈在她的手指中间,这是一张新卡,在那包行李里的,里面还有师父的一封信,说是她爷爷以前留给她的,里面她查了,有两百万……她离家的时候,君家,就剩下两百万了……
师父,把家里全部的钱都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