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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如当年景,流树不禁想起师兄曾经寡淡的模样,笑笑快步赶去掬祺院。
大开的院门在风中吱呀响,磨盘的石桌上趴着沉睡的凝韶。
有师兄的时候凝韶是宝贝得一步不想离的,尤其许久未见。
他心里起了怀疑,难道师兄骗他离开了,他的眼里窜起了愤怒的火焰。
屋子里根本不用查看,便知道毫无师兄的气息,又返回院子粗暴推醒凝韶。
“师兄呢?”
迷糊的双眼听到师兄二字时,蓦地睁开,眼里铺满惊恐和担忧:“主子被坏人抓走了,那个人没有脸!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主子一定要平安无事啊,你一定要救回主子!”
听到这里流树反而镇定下来,只要知道师兄的下落便好,比他最初的想法已好上许多,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担忧。
无脸人也就是冒充秘境老者的家伙,想要的东西在他这里,有这个筹码对方便不会轻举妄动。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凝韶略一思索,恍然记起:“有!他说要你明日午时后山见!”
流树用神识在后山扫了一圈,根本没有陌生气息。
“我明日便去救师兄!你先不要将我们到来的事情申张出去。”
已是失了主意的凝韶听话点头。
他忽然想去旧时住所看一下,今晚就在那里度一晚罢。
还未踏进奉沱院,他便嗅到熟悉的味道,只是以往的油腻换成了茶香。
清风道骨的身影背对他而立,峨冠博带翩然纷飞。
流树不确定地唤道:“师傅?”
转过来的脸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是与帆州严重不符的俊朗。
然而这张表情淡漠的脸却点了头。
他款款转身,神态说不出的从容雅致,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流树脸上:“这才是我真正的样
子,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嘱咐你。”
“愿闻其详。”流树收回最初的震惊。
“你师公曾交给我一件宝贝,也是这件宝贝救过我一命,但是现下师傅叮嘱的情况出现了,师兄他走了,我便要将这件东西送给有能力的人保住苍梧!”
“所以师傅是在等我么?”
“我相信魔修的领主有能力完成这件事。”
“师傅果然神机妙算。”他都要怀疑当时师傅是不是就已经算计好了。
“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我才会帮你。”
“保住苍梧?”
“不错。”
“你知道,有师兄在苍梧根本不可能动,”他无聊地摊手,“我也没兴趣。”
帆州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对准胸前的要害位置便要刺下。
流树想要阻止却来不及,只接了一脸喷溅的鲜血。
帆州身子微晃,眉宇间没有多大痛苦:“你在我死后,将我的心,准确说是神石掏出来,它对那人有天生的克制能力。我后半辈子因着它再也不能有爱的感觉,连思念都如石灰无味,我也该去陪她了,等了那多年,我这个无心之人都觉得怪可怜的。”
流树静立着没有动作,等到喃喃的低语彻底静下来,叹息一声,才接过匕首顺着伤口割开胸前的皮肤,掏出一块流光四溢的琉璃。
次日流树一早便在后山等待,无脸人挟着黑风而至,整个后山的花草枯萎了半数。
他的声音是流树厌恶的沙哑:“桀桀,你果然放不下你的小情人啊!”
“我师兄呢?”
“你放心,他被梅妖好好招待着呢,现在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可以将族里的戒子给你,你到底怎样才会放过我师兄?”
“桀桀,原来你们以为我要的是这个啊,”他的笑声忽然一肃,“可笑,我怎么瞧得上你们魔修那点东西,我要的是你的心!”
“只是这个么?”
“自然,你们一族都只有爱人时才有心,你娘的那颗被她毁了,我要你亲手自愿献上你的这颗,本来还有个简单的法子,只要你爱的人死掉,你伤心欲绝之下,心便会自动离体。可是现在我还想看出好戏,你没了心也不会死,我要你亲手杀掉你爱的人,这才能让补偿我在你身上耽误的复活时间!”
“这不是你的本体?”
“这只是我的魂体,当然我复活的伟大一刻你是见不到了,我可爱的祭品。”
无脸人神情一紧:“你不要拖延时间,快将你的心献给我,若是呆会我没有回去,你的小情人便会被梅妖杀掉!”
流树神色紧张起来,但愤恨的目光也不能造成对方实质的伤害。
他将手放进怀里,做出掏的姿势:“别伤害他,我将它给你!”
流树的黑衣被风鼓起,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动作,不过无脸人相信那是个美妙的场面。
一块染血的心脏被拿出来,在摊开的掌心上继续着脉动。
无脸人的衣衫无风自动,从他周围的气场便能感受到他的欣喜若狂。
流树想要将心递给他,却被高声阻止,只好抛过去。
无脸人干枯的手握住血汪汪的肉块,兴奋之下,身体都有些虚实不定起来。
他不怀好意地朝流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穷凶极恶的笑意,张口便将心脏吞下。
流树的眼睛慢慢失了亮光,整个人站立不动,俨然一副傀儡的模样。
无脸人心头一喜,连声呼唤:“你过来!”
流树果然僵着步子,犹如提线木偶摆动双臂,木然出毫无表情的一张脸。
无脸人高兴地等待着仆从的靠近,忽然神色一变,他捂住腹部厉声喝道:“别动!”
流树眼里的神采蓦地跃出,他的步子越来越快,手里划出雷咒抛向无脸人。
无脸人意识到上当,当机立断跳出雷咒的攻击范围,咬牙切齿地喊道:“你竟然敢骗我,你等着给你的小情人收尸罢!”
说完转身一阵青烟逃像北方。
流树在后面穷追不舍,不料无脸人分出两股青烟,将流树引向越来越远的地方。
待流树将青烟打散,才知上了当,可是此时已然察觉不到无脸人的踪迹。
他又在后山转了几圈,几乎要被灭顶的绝望湮灭,他无法想象师兄会遭受何种报复,若是师兄遭遇不测,他还不如当时老实将心送上,谁能想神石竟然没能将他消灭!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流树,是你么?”
流树身子一震,他不敢置信地转身:“师兄。”
陈慎被人紧紧抱在怀里,他感到脸侧靠住的胸膛瑟瑟发抖,像是惊吓至极的身体反应。
他安抚地拍拍流树的肩膀:“我已回来,你不必害怕!”
流树丝毫不放松力气,将头埋在陈慎的头发里:“师兄你去了哪里?无脸人不是将你抓走了
么?”
“我被抓到后山的石洞里,是玫姑娘放了我!”他眼神一暗:“没想到她竟是梅妖,可是放了我,无脸人会怎么惩罚他?你跟我一起去救她好不好?”
流树摩挲的动作一顿,在陈慎额头落下一吻:“好。”
路痴的陈慎心事重重之下,反而将线路记得清楚,两人赶到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前。
陈慎蹲在地上,将手伸进一朵大蘑菇下面,轰隆的声音下巨石裂开一条通道。
陈慎抬步便要进去,却被人拽住了后袖。
“我去便好,你在外面罢,有你在我反而不能专心。”
陈慎也知道自己的修为不够看,便点头同意,只嘱咐道:“你记得救出梅妖!”
流树深深看他一眼,转身便要踏进漆黑的通道。
“你要小心!”
流树印在山石上的影子一顿:“嗯。”
轻轻的哼声带着轻柔的笑意。
流树踏进石道眼前便是漆黑,但在修士的眼里与白昼无异。
脚下拐过几个弯道,鼻端那股恶心的气味越来越浓。
趟过满地的蛇潭,瞅见前方只容一人通过的亮隙,半人的高度只能弯腰侧身挤过。
“谁?”沙哑的声音警惕地喝道。
流树慢慢从通道里步出,这是个桌椅齐全的内室,精美到奢华,墙角一朵枯萎的梅花格格不
入。
流树心里明了,梅妖已被无脸人杀死。
在床上休息的人见到他神色大骇,流树堵在缝隙口防止他逃脱。
无脸人见此桀桀一笑,凄厉的声音有同归于尽的疯狂:“我本想放你一马,待日后让你亲手
将心奉上,现下看来你是等不及了!”
话落便扑向流树,五指的指尖疯长到十寸,色泽是渗人的漆黑。
流树不闪不避地迎上去,黑色指甲在太阿的剑刃上擦出火花,刺耳的咯吱声夹杂着桀桀的怪笑。
流树趁机将剑刺向对方的喉咙,无脸人的指甲用力扣住剑背,使得太阿停在喉咙的表皮,不能再前进一分。
无脸人将剑刮向一边,笑得猖狂:“你杀不了我的,还是乖乖将心献上,我也许还能留下你的小情人一命!”
流树不理他的胡言乱语,将剑换到左手又是一式刺出,右手在背后划出火咒抛向无脸人。
对方避开剑招,毫无顾忌地抓住火球扔向流树。
眼看便要烧到发梢,流树只好侧身躲避,却正好中了无脸人下怀,尖利的指甲扑上来,狠狠划过流树的腹部。
无脸人舔舔手上的鲜血,桀桀怪笑着奔向袭来的流树。
陈慎在外面等得心焦不已,若是进去能看看战况也是好的,大不了他远离战圈,总比现在胡思乱想要有用。
他的眼睛瞟到蘑菇机关,眼神晶亮地奔过去,只是左右捣鼓一通,那巨石仍是严丝合缝。
难道两次开启还有时间限制么?
流树和无脸人各占房间一角,像两只对峙的兽恶狠狠盯着对方。
流树身上伤口无数,有些大的伤口还在涌出鲜血,甚是骇人。
无脸人只是身上多出几个窟窿,如木偶般也不流血,流树拼着被扯掉胳膊的危险,刺入喉咙的一剑也未能杀掉他,甚至连实力都未曾削弱。
望着脚下滴答答的鲜血,流树知道自己能坚持的时间不多了,他抽出支撑在地上的剑,狠狠向无脸人冲去。
无脸人亦是恶狠狠地放手一搏,脚下一蹬墙面飞扑而来。
流树弯腰躲过头顶的杀招,转身将剑送入无脸人的脑袋,同时无脸人的五指狠狠戳进他的胸口。
流树吐着血沫朝无脸人一笑:“你欠我母上的债,也该还了!”
藏在身后的左手上藏着画好的雷咒,弹在太阿上蔓延至无脸人的脑袋。
紫黑的雷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进无脸人的脑壳,握着太阿的流树被劈得漆黑一片。
他咬牙退后一步,胸前瞬间多出五个血洞,他警惕地握紧太阿,盯着地上痛苦翻滚的无脸
人。
紫黑的雷球将无脸人的脑袋照成灯笼,噼里啪啦的闪光不时跃过,最后蓦地绽开一朵璀璨烟花。
地面上落满残缺的骨头,却没有一丝血迹。
流树不放心,又将尸体收拢进聚魂瓶里,顺手丢进五六个雷咒。
地洞开始不稳地摇晃,显然是坍塌的前奏,他收起聚魂瓶,又拈起那朵枯萎的梅花,踉跄着向通道口奔逃。
陈慎在外面只听到轰隆隆的响声,还没等跑过去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等到平静下来,他只看到巨石碎裂成片,而满地飞沙里站着一个狼狈的身影。
他一时不敢确定,却发现对方脸上漆黑一片,似乎没有五官!
难道流树已经……
所有的暖都从骨骼里抽走,他的眼睛率先溃不成军掉下泪来,他却抬不起手来擦,只能呆愣着感觉到胸口的麻木,好像斩掉了手臂,他都不会感到丝毫疼痛。
朦胧的眼睛定格在无脸人身上,他握紧泸湛便跃上去,从未有过的强烈杀气漫上全身!
熟悉的轻咳声止住他的动作,他手里的剑不自觉掉落,整个人好像缺胳膊少腿似的,跌跌撞撞地奔过去,最后还摔在那人身上。
他扒开黑漆漆的乱发,终于看到熟悉的五官,眼泪却不能停止:“你怎么那么折腾人呢!”
流树将怀里的梅花掏出来,陈慎眼神一暗,他的声音带着悲伤:“她死了么?”
一只手攥紧他的胳膊,流树沙哑的声音响起:“还没死透,我能救活她,但是我昏迷后你离开我,她就真的死了!”
陈慎哽咽的声音被噎得停住,这熊孩子怎么那么防着他呢!他一大老爷们还能认不清自己的心么,认清了自己的心还能不承认么!(╯‵□′)╯︵┻━┻
他刚想开口,便发现流树已经闭上了眼睛,忽然间心里又慌乱起来,反手握住流树的手,这才看见黑衣下不停渗血的伤口。
卧槽,咋不死了你呢,太他妈折腾人了。
陈慎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伤药和纱巾,却发现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最后整个人都被包裹成木乃伊。
陈慎轻轻踢了流树一脚:“埋汰死了!”
将整个人背在后面,嘴里小心翼翼咬着枯萎的梅花,朝着万魔之地迈进的身影越来越远。
好像醒来之后便告诉他自己不能没有他,太打脸了,一年之约好像没几天了,救活一个死人应该得费点时间,他就勉为其难地在万魔之地再住一段时间好了。╮(╯▽╰)╭没办法,谁让陈哥那么善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