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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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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颖阳侯苏万山出身草莽,早年在京津一带,远近闻名,是个不折不扣的悍匪。

    前朝末年,昏君当道,苛捐杂税,天灾战乱,四海之内,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百姓没了活路,遂各地揭竿而起,反了皇帝。

    当时的匪首苏万山因把持着京津一带的要塞和码头,且人多势众,一时风头正劲,成了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

    苏万山并没有称王称霸的心思,故而当机立断,带着一众人马,于众多势力中,投靠了当时的“辽东王”,大将军王赵庆,也就是现今的皇帝。

    那时的赵庆还未成事,在各方势力中并不出众,对于苏万山的投靠,颇有些意外,并不真正信任。

    后赵庆遇险,苏万山单枪匹马救赵庆于险境,机缘巧合下,二人推心置腹地谈过一次。

    不想前者竟油然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深觉苏万山此人如赤子般纯粹,虽一身匪气,却不失忠肝义胆,是条英雄好汉。

    苏万山得了赵庆青眼相看,自此死心塌地追随赵庆,四处征战,战功赫赫,威名日盛。

    待赵庆平定四海,做了皇帝后,大肆分封,论功行赏,苏万山便顺理成章地加官进爵,成了京城新贵。

    而当年苏万山慧眼独具识明主的一段往事,更是在市井百姓中津津乐道。

    连茶楼中的说书艺人也将其编成故事,屡说不厌。

    于是老颖阳侯苏万山一时名声大噪,成了英雄不问出处的典型成功榜样。

    有人或羡慕或嫉妒地感慨苏万山是乱世出英雄,撞了大运,押对宝了,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

    有人则听天由命地感叹,苏万山是时势造英雄,时运极佳,苍天庇佑,不是凡俗人等能企及的。

    太多的人看到的是苏万山的好运,却忽略了苏万山戎马十几年,一身旧伤顽疾累累;救主于危难不知凡几,置生死于不顾,几次差点殒命。

    而更多人不屑与苏万山为伍,全因瞧不起其出身,任苏万山圣眷日隆,手握大权,也全然视而不见。

    持此态度的人还不少,上到皇亲国戚,下到清贵翰林,但凡家族底蕴深厚的,都不愿与苏万山深交,而白老太太也是其中之一。

    因此当有人在白老太太面前,隐晦地暗示老颖阳侯苏万山的嫡次子还未成亲时,白老太太便保持沉默,毫不理睬。

    匪就是匪,哪怕苏万山如今成了颖阳侯爷,也洗不掉过往的不堪。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苏万山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颖阳侯府对于白家,原本就是齐大非偶。

    侯门规矩大,白老太太是断断舍不得女儿去受委屈的。

    白老太太犹记得当年成亲时,因为门不当户不对,父母兄弟生怕罗家女儿未进婆家门就矮人一头,只得在白老太太的嫁妆上做文章,几乎耗尽了大半家财。

    而待白老太太嫁到白家之后,更是每时每刻都战战兢兢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好。

    虽然婆家人口简单,并无刁钻的婆婆,强势的妯娌,尖酸的小姑,花心的丈夫,也无人刻意或是无意为难白老太太,可白老太太总是心神不宁。

    就是因为婆家实在好的没的挑,未出阁时就被人羡慕嫉妒恨,白老太太才愈发心虚。

    若不是白老太太进门有喜,接连生了两子一女,站稳了脚跟,挺直了腰杆,心境安定,恐怕以后的日子就如惊弓之鸟一般,再无安宁。

    因此白老太太坚信,婚事还得门当户对才好,虽然两个儿媳均出身高门,可那是儿子出息,自己凭本事争来的。

    至于掌珠幺女,还是找家世清白的读书人家结亲才好。

    白家不需要女儿的婚事做联姻的牺牲品,有两个兄长撑腰,白老太太反而觉得女儿低嫁,日子会过的更舒心。

    白老太太早就相中了一户耕读传世的人家,就在京郊,是白大老爷同窗的堂弟,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前途无量。

    白老太太甚至暗中相看过此人,果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这句俗语,在白老太太这里,却正经颠倒过来。

    更何况,众人口中的颖阳侯嫡次子,根本不是苏万山元配夫人所出,而是苏万山的并嫡之妻所出。

    但凡有规矩,有讲究的人家,哪里会行如此嫡庶不分之事,堂堂侯府,倒比商户人家都不如了。

    颖阳侯嫡次子,不过是好听的说法。

    并嫡之妻为平妻,平妻也是妾,妾生的儿子,就是庶子。

    白家虽比不得颖阳侯府,可白家的女儿却是正经嫡出,白老太太哪里舍得把女儿许给庶子。

    偏偏此时,幺女随二嫂回娘家永兴侯府吃红白喜事的酒席,偶被晋王瞧见,不想被晋王上心了。

    晋王乃皇帝第二子,为朝阳宫端贵妃所出。

    因万皇后所出的太子朱玉在前,所以晋王并不十分出众得宠。

    可相比其他皇子而言,晋王因是贵妃所出,又相对尊贵体面。

    毕竟晋王是一众皇子中,唯一封王的。

    晋王此人刚愎自用,骄矜自负,为人偏激,性子执拗,脾气暴躁,肆意妄为。

    许是常在皇帝面前被太子挤兑的惨了,因此每每心底的郁气都朝着王府中的姬妾发泄。

    传闻晋王府每隔十天都会有不知名的女尸往乱葬岗丢,全都是伤痕累累,或鞭伤,或烫伤,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被凌虐致死。

    近几年间,晋王的几位侧妃也都离奇的或病逝,或意外而死,只晋王妃病恹恹地撑着,由不得不让人心存疑窦,心下几分思量。

    为此,晋王暴虐成性的流言就悄悄传了开来,渐渐地但凡家里消息灵通的就都知情了。

    只是晋王乃龙子,皇家的私密是不能随意置喙的,因此此事成了不能说,明白人却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晋王留意白家女儿的事被永兴侯世子无意间察觉,想着都是姻亲,若不提前知会一声,到时闹出来,胞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当时的二太太白粱氏进门几年,只一个女儿,还没有儿子,在婆家事事矮了大太太白吴氏一头,日子过的并不舒心。

    这次招惹了晋王,也有二太太照顾不周,永兴侯府安排不当的地方。

    于是永兴侯世子连忙给胞妹送信。

    二太太一得了胞兄递来的消息,顿时吓的脸色苍白,浑身哆嗦,左思右想后,只得硬着头皮跑去婆母白老太太那里,打算商量出个主意。

    白老太太还记得当时的心情,一颗心好似在油锅里煎一般,脸色铁青,差点闭过气去。

    晋王,白家是断乎惹不起的,即便现在就给幺女办婚事,原先看好的那家怕也保不住女儿。

    白老太太也曾想过晋王对女儿上心不过是杞人忧天,说不得过两日,晋王有了别的美人,对女儿的心思也就淡了。

    可事关女儿一生,白老太太不敢心存侥幸。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家人为此事愁云惨淡地过了两日,不想又有人登门为颖阳侯嫡次子的婚事来试探白家。

    若说能与晋王硬碰硬的,除了晋王他老子圣上,满朝上下就只有老颖阳侯了。

    老颖阳侯乃天子近臣,君臣交情深厚,不同于旁人。

    晋王虽为皇子,可若真与老颖阳侯对上,行事怕也会忌惮三分。

    颖阳侯府的抛来的红线,好似暑热天突如其来的大雷雨,雪中送炭也不过如此。

    事到如今,白老太太也顾不得原先的诸般顾虑,只得尽快定下女儿的亲事,免得日常梦多。

    不管如何,女儿嫁到颖阳侯府,总是正室。

    若真被晋王纳入府中,即便有了侧妃的名分,也不过是妾,再用不得大红不说,恐还要失了性命。

    白老太太也曾想过其中蹊跷,深觉这飞来横祸乃是老颖阳侯做局也说不定。

    可细想想,老颖阳侯未必能做这么大的局,只说晋王性情古怪,并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且永兴侯府是白家的姻亲,沾亲带故的,也断不会胳膊往外拐。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老颖阳侯暗中耍手段,白老太太也只能闭着眼睛嫁闺女,全当不知道。

    情势所逼,事已至此,万万不能回头了。

    前后两次谈亲事,白家的反应截然不同。

    老颖阳侯苏万山听闻此事后,哈哈大笑,异常欢畅。

    请媒人,换庚帖,下聘礼……颖阳侯府动作极快,来来回回不过几个月,白家幺女白雅雪就坐着八抬大红花轿,嫁到了侯府。

    且不说白雅雪嫁去侯府日子如何,只说白雅雪近来丧夫守寡,被勾起往事的白老太太,只觉得罪魁祸首便是晋王,对其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

    若不是晋王,白雅雪也不会嫁到侯府,便也不会有守寡这一劫。

    “晋王这些年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可圣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圣上如此震怒,怕是晋王触了圣上的逆鳞了。”白大老爷又低声道,“听闻朝阳宫的端贵妃昨夜里被投入冷宫,今天一早就没了,说是投缳自尽。”

    白老太太听了一惊,想了想问道:“你可知是为什么?”

    “这些日子皇上一直为皇长孙被掳一事烦心,如今动静闹的这么大,怕是皇长孙被掳与晋王脱不了干系。”白大老爷猜测道。

    “无风不起浪,这事怕不是空穴来风。皇长孙才多大点年纪,晋王着实狠毒。”白老太太愤恨道。

    母子二人聊了有两盏茶的功夫,白老太太眼瞧着夜色渐浓,连忙催促白大老爷回房休息。

    白大老爷从正房大院出来后,独自行走在雪夜中,不禁独自感叹:“天降异象,福祸相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