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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敏依言起身,抬头便看到李延年已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宝蓝色的宽袍深衣层叠在榻上,腰间的金钩封带服帖却泛着凌厉的光泽。他一手持着书,一手对着李延玉招了招,沉声道:“过来。”
李延玉靠在周思敏身上没动弹。
李延年脸色一沉,周身的寒气一下子就加重了,屋里的压抑气氛逼的人只想往外逃。
周思敏首当其冲的承受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压力,不得已的推了推李延玉,小声道:“郡主,王爷叫你呢。”
她知道李延玉听得懂。
可李延玉却突然回身抱住了周思敏,将头埋在周思敏的胸前,低低道:“子颖……”
声音糯糯的,听了就叫人觉得怜惜。
李延年的神情突然就变得温柔起来,屋子里的压力一轻,众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在说什么?”李延年皱眉问道。
周思敏伸手在李延玉背上安抚了几下,低垂着眸子柔声回道:“子颖,是民女的小字。”
原身是三月里出生的,今年正是十五岁及笄的时候,却因为郁府里没有替她操持的长辈而简单的过去了。子颖的小字是周思文帮她取的,应和名字里的思敏二字。她在教李延玉说话的时候,因为十分亲近对方,便让对方唤自己的小字为名。
李延年听了,不由淡淡哦了一声,语气却颇为酸涩。自己的亲妹妹,他十几年来既当爹又当娘的将她养大,她最先学会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太没良心了!
想想就觉得心酸。
陈琳从旁见了,顿时就明白了王爷所想,便对着周思敏使了个眼色。
奇异的是,周思敏竟然看懂了。
“郡主。”她将李延玉从怀里拉开,笑了笑将她往李延年身边拉着走了几步,然后鼓起勇气对着李延年一指,诱哄道:“这是哥哥,叫哥哥。”
李延玉歪头看着她,却不肯开口。
李延年越发觉得周围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眼神冰冰凉,落在周思敏身上时极为刺人。
周思敏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再多举一会儿就要被吃掉了似的,却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哄着李延玉:“哥哥,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看起来十分正常的教学,此刻却显得尤为怪异。陈琳忍不住低了头,觉得自己给周思敏出了个歪招。
而百灵几个丫鬟则偷偷瞥眼瞧了瞧李延年,只见李延年的目光正专注的盯着快要戳到自己鼻尖上的手指,紧抿的薄唇微微泄露了主人内心的不满。
她们顿时就为周思敏担心起来:王爷的脾气这么坏,周小姐又要吃亏了。
她们并没有发觉,不知从何时起,她们的心竟然偏向了外人。
周思敏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目光哀求着一遍遍坚持的教着李延玉。
“哥哥……”
带着糯糯尾音的这一声哥哥终于从李延玉的口中叫了出来。满屋子的人一阵讶异,周思敏却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手走到李延玉身边给了她一个鼓励性的拥抱。
李延玉好似很高兴,便又多叫了几声。
陈琳偷偷觑了李延年一眼,却见对方神情呆愣,端坐在榻上一动也不动。
“恭喜王爷……”他急忙上前,将李延年从这种呆滞的状况下唤醒后,才又笑眯眯说道:“王爷,有了周十小姐的教导,郡主的康复指日可待。”
其他丫鬟和小厮也纷纷效仿,一句接一句的恭贺李延年。
就好像千年的寒冰终于被阳光照到,李延年脸上的阴郁之色渐渐散去,慢慢的竟从唇边展开一个笑来。他的妹妹,他当成女儿一样尽心照顾了十五年的妹妹,今天终于开口叫他哥哥了。
“呵呵呵……”他笑出声来,挥挥手对着陈琳道:“这个月所有下人的月例翻倍。”
陈琳脸上顿时就挂满了喜色:“王爷仁义,老奴就代他们先谢过王爷了。”
李延年的心里就好像被蜜水泡过一样,咕嘟咕嘟的直往外泛着甜意。他又朝着周思敏深深看了一眼,笑道:“给周十小姐包两百两的谢礼。延玉有如今的进步,也全靠她费心了。”
陈琳又含笑应下。
周思敏则唯唯谢过,心想只要你别老是找茬想杀我就是了,谢礼什么的她真的不在意的。
伴君如伴虎,前一世她在皇上身边都没觉得窘迫,这一世碰到李延年后却真的有些害怕。
也许是因为对方对自己天然的就带着一点敌意的缘故?
李延玉却一无所觉,紧紧贴着周思敏站着,那样子竟恨不能钻进对方身体里去似的。李延年见了便暗自庆幸周思敏是个女人,若对方是个男人,李延玉得吃多大的亏。
“王爷,那民女就先带郡主去长虹院学画了。”周思敏见李延玉这会儿心情很好的样子,便又解释道:“这里的环境郡主不熟悉,不适合教郡主说话或者学画。”
李延年听了,便抬头用视线锁住了周思敏的眼睛。他紧紧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深邃的让人探究不出其中的深意。
周思敏有些慌乱,微微垂了眸子不敢再和对方对视。好吧,她承认,其实只要是在王府里,李延玉都不会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她之所以这么说,关键是不肯和李延年呆在一处。
“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传来了李延年妥协的声音。周思敏心中一喜,给李延年福了一礼后便急忙拉着李延玉退了出去。
连郁宗阳的事情都忘了说。
百灵几个丫鬟自然也要跟上,没过一会儿屋子里便只剩了李延年和陈琳,以及几个贴身伺候的小厮。
“她好像很怕我?”待周思敏离开后,李延年自言自语的说道:“本王长得很凶狠吗?”
站在一旁的陈琳听了,便抖了抖胡须接口道:“王爷多想了。周小姐只是被俗事纷扰,心绪不定而已。”
然后便将周思敏在门口说给他听的话又给李延年复述了一遍。
“京城这么大,郁宗阳哪里的宅院不好选,偏生要选在郁家旁边?”一提到郁宗阳,陈琳便是一肚子的不满,觉得对方沽名钓誉,手段阴狠又卑劣,简直叫人不齿:“这就是挑衅!老奴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后,他知道郁家身后站着的是贤王府,必定会收敛爪牙,低调行事的。可你看他都做了什么事?将新居安在郁家门口,明着看是在挑衅郁家,可实际上是瞧不起咱们贤王府吧!”
他这般义愤,倒让李延年很是惊讶。
“你是被郁家人收买了?”李延年皱眉问道:“怎么这么费力的为他们说话?”
简直是千辛万苦的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拉,那意思就是说郁宗阳对付的是贤王府,郁家只是一个小配角而已。
陈琳听了,老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王爷,老奴也是为了咱们王府着想。郡主如今康复有望,所以周小姐这边是一点岔子都不能出的。您是没在,所以不知道。周小姐上次为了郁宗阳的事而迟迟没来时,郡主急的大吵大闹,可把老奴给吓坏了。再者说,那郁宗阳在明知道郁家有我们贤王府撑腰的时候还要上前挑衅,这不就是不把咱们王府放在眼里?”
李延年听了,不由便沉思了一会儿。陈琳显然是被周思敏给收买了,当然,这种收买并不是指他们之间有什么金钱或者其他利益上的往来,而是陈琳被对方的品行或能力折服,甘愿给对方搭梯子救命。
就像对待顾西庭一样。
“两天后吗?”他轻声呢喃了一句,然后道:“你让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到了那一日,本王自有计较。”
郁宗阳不过是一只被剪了翅膀的苍鹰,任他平日里再凶悍,这会儿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所以李延年并不担心周思敏的处境,只是为对方缺失了陪伴李延玉的时间而十分不满。
陈琳听了,顿时就放下心来。既然王爷心中早有丘壑,他一个奴才便只管听命行事,其他的事情,他不想管也没精力去管。
“王爷,那周小姐已经及笄了。”他眼神闪了闪,又换了个话题:“若是郁家给她说了亲事,她再要出来就难了。”
说了亲事之后就要成亲,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一天天的总往外跑。他看不清李延年是如何打算的,便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
李延年听了,眉头一挑,心想那丫头都被他抱过了,这满京城的还有谁敢娶她?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他瞥眼瞧见了陈琳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皱眉道:“吞吞吐吐的是怕本王猜不到吗?”
陈琳听了,便笑着问道:“那王爷就猜一猜老奴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吧?”
满府的小厮侍卫,丫鬟婆子也就只有陈琳敢用这么随意的态度跟王爷交谈。
李延年便瞪着陈琳看了半晌,然后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是不是想要我去周家提亲,将那丫头直接娶进王府?”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陈琳对那周思敏比对顾西庭还要上心呢。不过也不奇怪,陈琳此人看着好像很圆滑,其实心地却是再纯良不过了。那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周思敏,落在陈琳眼中就是他占了便宜,周思敏吃了亏。
所以这老头是在给周思敏讨个说法呢。
陈琳听他说完,也是会心笑了一下:“王爷才智过人,老奴这心里想的是什么真是一点儿都骗不过你。郡主这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周小姐若是能进了王府后宅,就能日日夜夜的都陪着郡主在一起了!”
他知道李延年根本就不在乎女人有什么身家地位,他只知道谁对李延玉好,谁就能得到李延年的关注。
李延年听了,想也不想便慢腾腾回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这事还得再等等,等六月的藩王进京朝贡后再作打算。在这之前,谁敢上郁家提亲,你就暗地里将谁给挡回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