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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的当天夜里,崔小眠就生病了,整个人昏昏沉沉,冷得发抖,浑身上下冰凉一片。邱峦谨慎,没敢请太医来看诊,一直就是嘉南王府供养的大夫给崔小眠看病。崔小眠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吃饭全靠李妈妈把粥水给她灌进肚子。
自从李妈妈服侍崔小眠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第一次她也是发冷昏睡,贺远抱了她整整一夜,但那次挺过去了,没有发作;第二次便是她的耳病初愈,昏睡了几天几夜;而这一次整整二十天她都处于昏迷状态!
小小的身子瘦得皮包骨头,李妈妈把参粥给她灌进去,她又全都吐出来。大夫束手无策,邱峦来时,大夫直挺挺跪在他面前:“世子,学生没用,小姐她活不过这几日了。”
偏偏这时,边关传来消息,贺亲王一行在大成与阿萨交界处遭遇伏击,大将军吴奔赶到时,随从全都死了,贺亲王下落不明!
这消息是十日之前的,从边关到京城,八百里加急也要整整十天!今日邱峦得到消息后便来到别馆看望崔小眠,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大夫的话,他的心沉了下去。
崔小眠住在这里的事,他连邱峰和高雪涛这两个好兄弟都没有透露,贺亲王府也派人找他询问过,他一概推说不知。他担心沈玲伊会加害崔小眠,所以连太医都不敢请。
他只有十七岁,只是世子,尚未世袭爵位,没有宣召不得入宫,他也不喜欢进宫。崔小眠命在旦夕,邱峦回到王府拉上父亲嘉南王便上了马车,在路上才把崔小眠住在别馆的事告诉了父王。
嘉南王素来对崔小眠印像极好,闻言后就对儿子一顿臭骂:“她是贺亲王的徒儿,又是女子,你怎可不与宫里和贺亲王府报备,便容留在别馆之内,生病后你既不请贺王府的大夫,又不请太医,真若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向你六皇兄交待?”
邱峦此时才知道自己果然是少不更事,忙道:“孩儿知错了,要骂要罚随你。可如今小眠子快死了,父王先进宫请一位稳妥的太医才行。”
既要请太医,又不能惊动太后和皇后,便就只能去见皇帝。自从六子失踪,英宗这几日便心情不好,今日召了一向闲散的五皇子邱岱遥进宫伴驾,嘉南王来时,邱岱遥也在。
嘉南王原本还在东拉西扯,见英宗脸现不悦,又没有让邱岱遥回避的意思,便索性直说。
“万岁,贺亲王不在京城,他的徒儿身染重病,如今便在臣弟别馆之内,府里的大夫已是束手无策,这才进宫请太医过府诊治。”
英宗一愣:“老六的徒儿为何在你府上?”
“唉,那孩儿和师父呕气,早就离府另住,贺亲王走后不久,这孩儿家中便遭了火灾,就是前阵烧了几处民房的那场大火,说来是峦儿少不更事,未和臣弟言明便借出别馆给那孩子暂住,想是遇到这么大的事,那孩儿又年幼,火灾当天夜里便病倒了,府里的大夫原以为就是中暑引起的伤寒,可连治数日仍不见好转,如今已是病入膏荒,如若这孩儿有何短失,臣弟愧对贺亲王。”
嘉南王和在场的邱岱遥均不知六皇子同这徒儿的那档子事,可英宗老人家却是清清楚楚,如今老六生死未卜,他心尖上的人又病入膏荒,这事说来也挺心酸的,当下便下旨让太医随嘉南王过府看诊。
一直默不作声的邱岱遥忽然开口,问道:“皇叔,那孩子的病可有传染之兆?”
嘉南王闻言一怔,思忖一下道:“应是没有,峦儿和府内大夫每日都去探望,都是安然无恙,别馆之内也无旁人染病。”
邱岱遥点头,对英宗道:“父皇,儿臣在外游历期间,也曾学过一些医术,不如让儿臣随皇叔一起去看看。”
英宗赞成:“老六对这个徒儿极为看重,他如今杳无音讯,这个徒儿你们务必要保住性命。老六未回京城之前,就让她住在嘉南王府吧。此事不宜张扬。”
嘉南王是老狐狸,邱岱遥是七窍玲珑心,英宗又说的隐晦又**,这两人虽然有些诧异却是都明白了,原来......难怪......哈哈。
嘉南王能安安稳稳做了几十年富贵王爷,最大的本事就是见风使舵。当下便起身给皇帝深施一礼:“臣弟夫妇与那孩子甚是投缘,必会视若己出,请皇兄放心。”
英宗满意,自家兄弟就是懂事,便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速速去吧。”
崔小眠患的就是伤寒之症,邪风侵体,由经脉入脏腑,这本并非奇难杂症,只是崔小眠的体质与正常人不同,寻常药物吃进去根本不见起效,她的身体不但抗毒,也同时抗药,大剂量的药喝下去如同滴水入海,立刻便无影无踪。
太医给崔小眠号了脉,也看了以往大夫给的方子,这方子没有错,剂量也是越来越大,可为何却毫不见效,反倒把人耗到油烬灯枯?
邱岱遥之所以要跟着一起来,是因为他曾听花药说过,崔小眠与正常人不同。当日花药把给崔小眠治病用的小竹筒交给他时,再三叮嘱万不可漏出来,那是剧毒,寻常人沾上一点便死。
邱岱遥见太医皱着眉头沉吟不语,微微一笑,提笔在方子上又加了两味药。
太医看过大吃一惊:“王爷,这乃虎狼之药啊!”
邱岱遥道:“那依你之见,这孩子还能活几日?”
太医叹口气:“不出五日。”
“那就放手一试吧,真若因这药有差错,那也是本王用药不精,不关你事。”
太医明白五皇子话中涵意,不加这两味药是死,用了也是死,不如加上试试。
今日这药是五皇子开出的方子,如若真把人弄死了,也不关他一个太医的事。
中医素来将把药物分成无毒、小毒、大毒。大毒之药一般都属于虎狼药,用起来极之慎重。民间大夫或许还敢使用,但如太医和王府中供养的大夫,接触的病人都是富贵之人,用药更是小心翼翼,宁可让人病死,也不能因用药而死。 这两味药并非大夫们不会用,而是他们不敢用。
一剂药灌下去,太医紧张地观察崔小眠的反应,大成虽说也重礼教,但总体说来民风开放,男女之嫌并不甚严重。崔小眠虽是女眷,但也并未避嫌,邱岱遥和太医都在病榻旁边。
说来也怪,这剂药下去,崔小眠的脉象竟然平稳了许多,换做寻常人,这样的虎狼之方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可崔小眠反而见好。
用对了药,病好得也就快了,三日后崔小眠便能靠着枕头坐起来,也能进些软烂的吃食了。邱峦和李妈妈都没把贺亲王遇险的事告诉她,只想等她病体痊愈再慢慢说于她听。
崔小眠对师父是否有男女之情还是其次,师父是她唯一的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嘉南王的爱妾婵娘受王妃差遣来看望崔小眠,崔小眠住在自己家里,嘉南王妃本应探望,但说起来她是小辈,便让婵娘来了。
那婵娘只有十四五岁,还是小孩子心性,嘴上没有把门的,王妃叮嘱过的知道不说,王妃没有叮嘱过的便信口道来,三言两语就把贺亲王遇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说出来了。
贺远也不是第一次出事,崔小眠平平静静听完,也没有说什么。次日一早就让人捎了一封信到铺子里交给小丫,还没到晌午小丫就来了,还带着一只大包袱。
俗话说狡兔三窟,崔小眠虽然没有三窟,却也有两窟,上次发现衣裳上有毒之后,她担心从五夷带回来的各种药剂被人发现,她除了留下一两样随身带着,其他的都放到铺子里藏在她办公用的那间斗室内。
小丫给她全都拿来,她挑了一些,用小竹管装起来,再让李妈妈给她缝了一条系在里面的汗巾子,汗巾子上有一个个暗格,竹筒便塞进这些暗格之内。
这场病令她瘦得像竹叶一样,身上藏了这么多东西也看不出臃肿,反而依然显得瘦弱不堪。
又过了几日,崔小眠的身体已无大恙,虽然还是弱不禁风的模样,病却已经全都好了。
她让邱峦找来一张大成周边地图详看,这才发现原来大成和平田并无边境,大成去平田,都要从阿萨借道,据说本来并非如此, 这块土地是阿萨从平田手中夺走的,平田复国之后,也只是打下半壁江山,与大成接壤的这部分依然是阿萨的领土。
贺远便是在这里遇袭。
“我师父是去和谈的,为何不留在大成与阿萨交界的边境等着平田人前来,而是要冒险到阿萨境内呢,再说大将军吴奔的兵马也不会进入阿萨,顶多是候在边境之上。”
邱峦道:“小眠子,这些事不只是你有疑问,如今从上至下都有疑问,甚至有人说贺亲王与平田人早有密谋,所以才会从阿萨借道去往平田。听我父王说,朝内这种质疑很多,但皇上不相信贺亲王会通番,依然下旨让吴大将军寻找他的下落。”
“我师父虽然不是好人,但他不会通番卖国,他连皇位都不稀罕,通番又有何用。他定是遇到什么事,或者被人陷害。邱学兄,明日我便去找他。”
“小眠子,如若是一个月前你去找他,我定不会拦着你,可如今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再去那就是冒险,你是大成人,没有朝廷派发的文书,你无法进出阿萨。”
“我认识一个人,他一定可以带我过去。”
一两银曾经穿越边境,经阿萨进入平田,所以他一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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