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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姜夜离的唇抿的僵直，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然而手却将步微暖揽的紧紧的，奋力往前游去。
步微暖忍痛咬了咬下唇，决定等安全了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指挥道：“往左，姜怜右说...”
“我说闭嘴！”姜夜离这一声明显比方才要多出了三分怒意，“不想死的话抓紧我，别说让我生气的话！”
“...”步微暖异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刚想问“什么话会让你生气”，却不料突然一个猛浪从头顶拍来，啪的一声将两个人砸进了深水里。
窒息感灭顶而来。
冰凉的海水化成重若千斤的墙凶猛的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力量恐怖的似要将人整个压碎。
下腹开始剧烈的抽痛，步微暖狠命的咬着牙关捂着肚子，整个人痉挛成一团，很快便晕厥过去，然而一只手仍紧紧的抓着姜夜离的前襟。
夜离被海浪拍下去之后下意识的将步微暖又往怀里护了护，然而抱着的人却并没有给出该有的回应，他低头一看当下便是心跳一漏：步微暖紧闭的眼和唇哪里还有一丝生气？面色惨白的像是在水里泡久了的尸体标本，惊得他险些忘了动作。
海水的又一阵猛荡拉回了他呆滞的思绪，匆忙一瞥间他既看到了步微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也看到了她狠狠捂着小腹的手，他有些困惑，却知道此刻没有时间让他猜测，便箍紧怀里的人奋力往上游去。
原本两个人就比一个人要费力得多，更何况姜夜离带着的是一个意识全无根本无法与他配合的步微暖，废了九牛二货之力才破水而出，他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不过汐灵族本就是海神后裔，在水中也能呼吸，此时的慌乱无非是因为太过忧心怀里的人，关心则乱了，相较之下，步微暖此刻的情况明显要恶劣的多。
残月之下，那一张小脸一丝血色也没有，长发一半像是无根的水草，凄惨的漂浮在水面上，另一半湿漉漉的贴在面颊上，缠在她的颈上，墨染般的漆黑，更衬得她面白如鬼。
“姐姐...暖姐姐！”姜夜离腾出一只手来掐她的人中，一声声喊的颤抖，她的呼吸太弱了，弱到姜夜离只觉得稍微大声一喊，就会喊停她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载体的生命受到了威胁，步微暖眉心的红莲印开始慢慢的放光发热，姜夜离惊诧的看着一层薄薄的红芒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尽管那温度已经烫的他双臂都起了水泡，他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见步微暖的身体开始自愈，姜夜离便不再耽误，拖着她便迅速向左游去。
好一会儿，红莲印驱走了寒气，步微暖懵懵懂懂的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片闪闪发亮的身体。
全速前进的姜夜离浑身像是覆盖了一层亮砂纸，在月夜的海面上沉浮着，释放着璀璨夺目的光，就好像那本该属于海水的粼粼金光全部都被他吸引着依附在了他身上一般，耀眼的惊心动魄。
然而，还不等步微暖感叹一声，便听到姜夜离狂躁的一声怒骂，下一秒，一股强大的拉力如长蛇般绞住她无力的脚踝，缠紧之后便不由分说的霸道一扯，她猝不及防，便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拉了出去。
姜夜离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及时的伸手拉住了她，可人的力量如何与自然抗衡？纵使他拉住了步微暖，也只能同她一起被那股霸道的力往深水中拖拽去。
再一次被冷意包裹，步微暖已经没有前两次那般惊惶了，方才红莲印的余温尚在，她的身体还勉强撑得住。
姜夜离依旧将她抱在怀里一同下沉着，不难猜想，这股力量是源自姜怜右口中那些吃人的漩涡。她伺机集中注意去看那缠住自己脚踝的东西，同时悄无声息的按上了鸢翼剑柄，然而，拔剑的动作却在看清楚之后生生的被惊停：触手！缠着自己脚踝的是一条近乎透明的黏长的触手，一直延伸到了远前方漩涡的中心！
见她陡然色变，姜夜离也是焦急万分，可在水中有无法出声安慰，只能用肩膀顶了顶她的脸，而后用口型说了四个字：“别怕，信我！”
步微暖看着那双幽蓝色美得近乎诡魅的瞳，沉了沉心咬牙拔出鸢翼便狠狠砍下。
如预料之中的软绵却异常坚韧的触感激的她一个哆嗦，鸢翼险些被巨大的反弹力弹出她的掌控，然而她早有准备，拼劲最后的力也不撒手，硬是将那触手割成了两节，一向削铁如泥的鸢翼险些被磨出了豁口。
几股灼热的粘稠液体喷射道脚边，盐酸般灼的皮肤嘶剌剌的痛，与此同时一声吃痛的怒吼从漩涡中心喷薄涌出，震得步微暖耳膜都要破掉，姜夜离的脸色变了变，却是将步微暖又往怀里紧了几分。
步微暖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峻，她眯起眼睛朝漩涡看去，片刻之后，便在那汹涌搅动的海水之中寻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章鱼？！
这个词在脑中蹦出的第一时间便被步微暖摇头否定了：哪有长的和几艘船一样大的章鱼？
可当那个影子冲出漩涡扑向她的时候，步微暖再一次惊呆了：那确确实实是一只章鱼，被自己削掉了小半截触手的脚还汩汩冒着浓稠的血，随着它急速前扑的动作在海水里拉出一条骇人的线。
在水里又呆了几十秒，氧气消耗的所剩无几，步微暖头痛难当，再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只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她最后的力气已经用来砍了这怪物的触角，现在就像一滩烂泥，若不是姜夜离死死的箍着她，她早就沉到了海底去了。
意识临近崩溃的前一秒，她感觉自己被用极快的速度甩了出去，破水而出的一瞬间，她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氧气，等到四肢因为缺氧的疲软得到了缓解之后，她一低头，便看到了被章鱼紧紧缠住的姜夜离。
她面色一变，毫不犹豫的俯潜下去，擎剑瞄准章鱼的后脑。
然而水中毕竟不若陆上，她计算精准的刺过去，却被一阵翻腾的暗涌打的措手不及，本应刺进章鱼后脑的剑往旁边一偏，看看扎进了一条触手的根部，威力大减，于那发狂的怪物来说几乎是无关痛痒。
章鱼不屑的扬起触手一抽，步微暖便被它带起的迅猛的暗流拍出去数米远，刚一忍痛睁开眼睛便看到姜夜离近乎疯狂的眼神，他盯着她，又恼又怜，怒斥道：“为什么回来！谁要你多管闲事？！”
他撕心裂肺的声音被海水吞噬稀释，落进步微暖耳中时只剩下嗡嗡的余音，她胸腔中的氧气再一次用完，然而抬头看了眼海面，却发现已经遥不可及了。
她感觉到生命在流逝，不仅仅是她，还有她腹中的胎儿...
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她神色愧欠的摸上了小腹：孩子，对不起，下次投胎一定要找个安逸的人家...
姜夜离开着步微暖最后那个笑容，只觉得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墙上扎满了寒光闪眼的刀子，刀剑朝上，而自己正眼睁睁的看着步微暖以极快的速度往那刀墙上撞去，眨眼功夫便被刺得千疮百孔，红艳艳的鲜血漫了一地。
被自己刻意忘掉的姜夜心的死状突然肆无忌惮的疯狂涌出来，在脑子里奔走叫嚣，撕扯的整个脑袋都要炸掉。
他看着一点点下沉的步微暖，痛苦的抱着头反复呢喃：“不要死...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
方才还拼命挣扎的人一瞬间认命般的不动了，倒让勒着他的章鱼困惑起来，那怪物看着他怪异的举动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动了动触手把人往眼前收了一点，想要看看清楚自己的猎物是死是活，然而，当姜夜离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它便知道自己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姜夜离的瞳术毫无预兆的开了，如同一年前在城隍庙里救下步微暖一样，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妖异蓝，瞬间便固住了章鱼的动作。
他已经成长了，所以鳞瞳的威力较之于一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行血泪从眼角滚落，他一脸狰狞的愤怒，看着眼前僵硬的怪物怒吼道：“去死，你才应该去死！”
缠着他的触手瞬间便松开了，转而朝着章鱼自己的颈部搅去，姜夜离目眦欲裂的看着它的眼睛，将它拉扯到无法自拔的幻境之中，而后冷冷的一闭眼，章鱼便硬生生的将自己的头勒断了滚到了一旁。
解决了这个怪物之后姜夜离胸中的愤怒稍稍得到了，可眼睛的灼痛让他无法忍受，神经刚一松懈，他便开始觉得脱力，鳞瞳可怕的反噬作用瞬间就要将他吞没，可眼角余光扫到已经快要脱离自己视线了的步微暖，他便一个激灵的清醒过来，强忍着巨大的不适，飞快的朝她游去。
可无奈体力消耗太多，怎么追也追不上，眼看着步微暖越沉越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深海中却升起了一抹耀眼的亮。
那温柔明亮的光自步微暖胸前缓缓亮起，越来越强烈，等到了姜夜离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竟是一朵透明的莲花形状的吊坠。
他来不及错愕便一把抱住那个失而复得的人，拼尽全力的往上游去，期间那朵莲花吊坠仍旧不遗余力的发着光，并且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牵引着他们一般，将两人往海面拉去。
当海面的空气钻进姜夜离肺里的时候，他才真实的感觉到一场噩梦终于结束了，虚弱的抬了抬眼睛看着步微暖颈前那朵仍旧发光发亮并且牵引着两人身体的莲花吊坠，姜夜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觉得那朵花一定能将两人安全送到岸上，便扛不住强烈的疲惫感，紧紧抱着步微暖，昏了过去。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