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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西淩王都的邵煊,泛舟荡在灵水河上。
那人一脸生死在握的高傲神情,把玩着手里精细纤长的软丝,一圈圈的缠绕在自己毫无血色的手指上,再轻若蜓点般抚摸着,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月色甚好,皎皎的一轮悬在空中,清辉无限。
迢递的月光将河面渲染的静谧而唯美,涟漪旖旎,自舟底一层层泛开,美得像是一支宛转悠扬的曲。
“无盐,来陪寡人喝一杯。”邵煊突然朝着窗外的月光举了举杯,脸上的表情随着小舟摇曳而明明灭灭,语气却难得的有了一丝与平日里冰冷桀骜不同的笑意,尽管听在旁人耳中,仍旧可怕得紧。
窗外吹来一阵河风,黑影闪进船舱,隐于角落,旋即,一个像是被火燎过般艰涩粗哑的声音响起:“属下惶恐。”
邵煊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声音刺耳,仍旧勾着唇角,稍一用力,便将手中的玛瑙杯抛了出去,杯底粘着一根莹莹的细线,一直伸展到声音的来源处:“让你喝便喝,你想抗旨不遵吗?”
“属下不敢。”无盐立刻回答了一句,接下酒杯一饮而尽。
邵煊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回空杯子,一脸深意的看着指尖的丝线,似在同无盐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不愧是我的嫡传者,这纵丝的手法,当真是快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陛下在说什么?”无盐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
邵煊往阴影里看去,笑容模糊却让人心惊:“记得林雪倾吗?”
“记得。”
“他的咒缚之术,比离开昭笛的时候更为精进了。”
“属下记得陛下派人去查过,林雪倾已经亡了。”
邵煊又看了他一眼,毫无惋惜之意的叹了一声:“是啊,可惜了。”音落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死之前做了件不错的事情,也算物尽其用了。”
“属下愚钝。”
邵煊的眼神暗了暗,旋即笑着斟满了酒:“沈宁奕,寡人想你这一生,是不会忘了那件事的吧?”
听到这个许久未曾被人唤过的称呼,无盐明显的一僵,旋即明知故问到:“陛下是在说十八年前的南洛吗?”
“不错。”邵煊阴凉的声音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十八年,寡人等了十八年了,终于等到了她!当真是上天助我,要一统四国!”
无盐迟疑了片刻:“...陛下英明!”
“你可知道寡人为什么说上天助我?”
“属下不知。”
邵煊扬了扬缠满丝线的手,透过月光看,那细细密密的线圈就像是一跳跳细长的小蛇,吐着信子扭动着,一点一点的纠缠勒紧。
他凉飕飕的声音响起:“原本,林雪倾下的咒缚术式,林想蓉想解,是易如反掌的。可恰巧被林雪倾盯上的那个人,是这个世上唯二特殊的人。”
说着,他突然裂开嘴诡异的一笑,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原本应该遍布全身的咒缚丝线被纯正的血脉吸引,偷偷溜走了一根钻进在了她的眉心处深深的藏了起来,以至于拥有像林想蓉那样的神力,都没有发现还有遗留的丝线存在。”
阴影里久久无声,半晌,无盐低低开口,本就嘶哑的声音更显得沉兀难忍:“陛下口中的‘她’,可是那个她?”
“你猜呢。”邵煊恶意的不予回答,反倒自顾自接着说了起来,“你也知道,咒缚式的丝虫生命力和繁殖能力都极强,再加上那么一个完美的载体,试想,现在她的身体里,有多少这可爱的小玩意在等着寡人召唤?”
无盐再一次没有了声音,邵煊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回答,蓦地脸色一变,阴戾质问道:“无盐,你在想什么?!”
“属下在想,陛下已经唤醒了那个咒缚式。”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寡人的心腹!”邵煊疯狂的大笑起来,“相隔千里之远,寡人就感觉到她体内丝虫的涌动,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你说,我们再靠近一点,她会变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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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微暖倚在游风若怀里细细的将雪山一别至两日前闯宫夺权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
游风若听罢沉默了片刻,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额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微微颤抖,却语气诚挚的说道:“五儿,谢谢你,谢谢你...”
“谢我什么...”步微暖心中愧疚难当,“我杀了你敬仰的三哥,我...”
游风若摇摇头:“我是在感谢你为了三哥拟的那道圣旨,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步微暖眼睛涩涩的,抿唇不语。
半晌,游风若问道:“五儿,与我回去西淩可好?”说着,握起步微暖的手,神情严肃而微微带着紧张说道,“这江山,大半是你夺得的,所以,与我一同登上九重宫阙俯瞰天下,可好?”
步微暖内心震动不已,看着风若坚毅俊朗的线条正欲应允,却突然眉心一痛想起来邵煊和自己与他的交易。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风若,你可认得一个人,叫慕容云烟?”
明显能感觉得到,游风若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握着自己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的用力一收,可当步微暖吃痛的抬头去看他的神情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游风若脸上除了困惑就是迷惘,明亮灵动的墨眸里似乎被罩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散的看不到焦点。
“游风若?”她有些担心的轻唤了一声。
风若的神色蓦地一变,眼神里一抹惊恐一抹仓皇转瞬即逝。
他低头看着步微暖,笑容勉强的弯了弯嘴角,摇摇头道:“不认得,五儿问这个做什么?”
不认得?步微暖微微的吃了一惊,不管是从邵煊隐晦的暗示里来看,还是从游风若方才的反应里来看,他都不会不知道慕容云烟这个人。
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呢?
步微暖百思不得其解,旋即便放弃了去刨根问底:游风若一向对自己没有保留,若他要瞒,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自己又何必穷追不舍的问呢?
于是,她打定主意道:“我还不能跟你回去,答应了别人一件事,必须先去做完。”
游风若立刻警惕的蹙起了眉,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月光透过被夜风撩起的纱帘带着血玉的微红落进他的眼睛里,瞬间像是淬了整个夜空的星,晶亮全部揉进了那双魅人的眼睛里。
而此刻,那双轻易就能虏获人心的眼睛的主人,正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语气明显焦灼的问道:“什么时候?在哪里?答应了谁?要做什么事?你知道的西淩此刻散沙一盘急等着我回去执掌大权,我没办法陪你四处游走,你带着这一身的伤要去哪里?”
步微暖被游风若这一串连珠一样的问话问的先是一愣,而后忽然笑开了:“游风若,担心人不是这样担心的,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生气。”
游风若看着眼前人虚弱却异常灿烂的笑脸,呼吸蓦地一滞,而后不由分说的一把将步微暖抱进怀里,一手扣着后腰,一手摁着头,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猛烈的动作扯痛了步微暖身上的伤,她惊了惊,很快的回过神来,忍着痛笑着调侃道:“游风若,你想把我拆吃入腹么?”
游风若的胸膛传来一声沉闷的“嗯”声,而后像是在叹息一般的开了口:“真想把你揉一揉叠起来放在怀里藏着,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这样就不会害怕你不见了...”
他不会告诉步微暖,她方才的那个笑容有多让他心惊。
那样一抹仿佛与尘世隔绝的笑,绽开在步微暖唇角,在他看来简直就像是一朵开在悬崖峭壁上氤氲着天地灵气而怒放的红莲,看得到它美得惊人,却穷尽一生也触不得摸不到,这种虚妄的感觉飘渺的让人害怕,他害怕自己一眨眼,这个脆弱的美好的人就会随着夜风一起碎化,消失进茫茫月色之中。
反倒是步微暖,听到游风若把自己的玩笑话当了真,还煞有其事的回答了出来,不由得脸色绯红。
她贴在游风若的胸膛上也不再想要挣开,任由那一身浓郁的青竹沁香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安心的笑着说道:“我会很快回来的,你等我。”
游风若将人往上抱了抱,随即紧了紧双臂,沉默的将下颚搁在步微暖的肩窝,猫一般的蹭了蹭,带着点撒娇的鼻音说道:“那我们说定了,你做完事情之后要早点回来,我在西淩等你。”
顿了顿又抱怨般的加了一句:“你这么让桃仁儿和肉桂分开,它一定会恨死你的。小两只才刚刚久别重逢,正值甜蜜,五儿你竟然要活生生的拆散它们,可真是狠心...”
步微暖好笑的听着那个永远睥睨天下的游风若化身空守闺中的怨妇不停的发着牢骚,不由从心底生出几分微妙的幸福感来:这样的人,这样骄傲、完美、智慧的一个人,竟然会爱上自己,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然而更加神奇的是,喜欢自己的人自己刚刚好也喜欢他,仅这一点,就足够温暖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了。
一夜安眠。
次日,步微暖和游风若两人分坐两匹马面对面的站着,长久的凝视着彼此不语,眉眼里尽是不舍。直到游大忍无可忍的轻咳了两声,步微暖才率先回过神来,仓皇的移开了视线:“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游风若,就此别过吧。”
“恩。”风若不清不楚的应了一声,而后步微暖便策马转身欲走。
“五儿。”身后的人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步微暖转身,一抹明黄色的影子便无声掠到了眼前,她一惊,只觉得身体一轻,回过神来已经被鬼魅般飘来的游风若抱在怀里,坐上了距离金铠卫数丈远的树枝上。
“游风若,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步微暖嗔怪道。
“自己人,无碍。”游风若说着,俯身在步微暖额前烙下一吻,而后变出一根抹额,在步微暖震惊的表情中亲手为其带上。
“游风若,这是你的佩玉,我...”
“这玉,名为日光石,听人说极通通灵性,会守护自己的所有者,”游风若说着,在步微暖发间系好丝带,“我将它送与你,只求在没有我陪伴的这些天里,你能平安无恙。”
血玉映射着灿阳的光,变得通透明亮。光线投射进游风若熠熠的墨眸里,漾着那抹令步微暖熟悉的心安的微红。
四目交汇,她清清楚楚的读到了游风若眼中的担忧和不容拒绝,于是快到嘴边的回绝的话出口就变成了答应。
虽然不知道游风若为何会如此担心,但她还是安慰性的承诺道:“我会完好无损回来的,回来亲手把这颗幸运石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