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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阳怡的自己刮了鱼鳞,用油煎了,然后细火慢炖。炖出滋味来,汤浓鲜美,鱼肉也恰到好处。
其实她自己私心里也明白,就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叶泽,所以她才会加倍小心殷勤。
亲自端了托盘回去,果见叶泽正在看书。
他低声道:“怎么今日亲自下了厨?”
苏阳怡看着他,道:“正好会做,就给相公做了。”
叶泽笑了笑,眼中却有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搞得苏阳怡心里也直嘀咕,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叶泽心不在焉的,似乎对苏阳怡特地下厨做的那条鱼也没什么兴趣。
直到苏阳怡吃得差不多了,吩咐丫鬟来收碗,他才道:“……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出了些事?”
苏阳怡一怔,然后有些不安地左右看了看,等丫鬟下去了,才道:“嗯……被人惊了马。”
“为什么不和我说?”
苏阳怡有些踌躇,道:“既然人无大碍,便不想相公担心。”
叶泽眯起眼睛。
苏阳怡一向是怕他的,此时便低下头,拧着帕子,说不出话来。
叶泽沉声道:“阳怡,你是觉得我靠不住,非要你自己动手给自己出气吗?”
苏阳怡彻底吓着了,哽了半晌,方有些难过地看着叶泽,心中却一边揣测着他知道多少。她对着叶泽一向是很老实的,从来不做任何忤逆他的事情。此时便觉得他一句话都能让她心里七上八下。
半晌,她道:“我,我……”
她拧着帕子,不知所措。
叶泽眼中一黯,突然把她拉了过来,按在桌子上用力吻了上去。
“你的伤……”
苏阳怡很是用力地挣扎了两下,倒让他气性上来了,双手死死地压制住她,不让她动弹。她手腕顿时剧痛,心下一惊,只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泽。
叶泽好像不怕疼似的,只顾用力吻着她的唇她的舌,一手固定住她的后颈不让她避开。间或用牙齿一咬,她渐渐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苏阳怡挣扎了两下,挣不开,只双手被他按在桌上,喘息不定。
直到他冷静了一些,把头埋在她怀里喘气。
“相公,您冷静一点。”她喘息着轻声道。
半晌,叶泽似乎低笑了一声,道:“阳怡,我永远不可能得到你的,是不是?”
苏阳怡一怔。
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若不是嘴角那丝血迹,他的模样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相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妾不明白。”
叶泽低声道:“我都知道,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阳怡彻底僵住。
她硬着头皮,轻声道:“相公啊,我一直看不懂您。”
叶泽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拉着她的手,带她到了书房。期间苏阳怡被他拉得磕磕碰碰,引得身边的丫鬟都大惊失色。
她是有些难堪的。
叶泽推开书房的门,然后熟门熟路地俯下身子点了蜡烛,屋子里渐渐亮了起来。苏阳怡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在书柜上翻找着,搬开一层一层的书籍。
“相公,您在找什么?”
最终,叶泽从书架上搬下一个小妆奁,珍而重之地放在桌子上,抬头看着她,低声道:“认得吗?”
苏阳怡看了一眼,道:“在……您的衣柜里见过。”
“打开过吗?”
她抿了抿唇,道:“打开过的。”
“就一点都没想起来?”
苏阳怡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明白了什么似的,脸色又有些苍白,道:“这,这个,是玉昌的样式。这上面的含苞待放的桃花,谁家的女孩子都用的。您,您想说,这是,这是……”
叶泽微微一笑,道:“对,是你的。”
不知是烛火还是记忆,柔和了他锋利的面容和神色,仿佛是在一个安详而平和的梦里。
他低声道:“是你的,里面的首饰也是你的。不过最早的时候被我典卖了。后来我想法子,想要赎回来还给你,却七零八落只赎回了这几件,没脸见你。加上后来出了些事,我被迫远走,所以就……留在了我身边。”
苏阳怡想了半晌,突然一个瘦小又有些凶狠的身影闯进了自己的记忆中,她惊呼道:“是,是你……”
“对,是我。”叶泽低声道。
她的脸色变幻不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年她还很小,可能十岁出头,或许不到十岁,还是苏家得宠的小胖子。有一天她招摇出门,走到半路上想吃桂花糕,就让丫鬟去买。
只因那时候她胖,在家里长辈是不让她吃的,所以她就是想趁着出门的时候吃一些。
丫鬟也是不愿意的,怕回家会受责罚。
然后争论了半天,她闹了性子,后来闹着要如厕的时候跑了。别看她人小腿短,跑的也快,在巷子里左穿右穿,就把丫鬟和奶娘甩开了。
她执着地想吃桂花糕,可是一个小丫头身上能有什么钱?幸好怀里抱着一个小妆奁,是她去姑姑家做客的时候,好些长辈给的,说是给她及笄用。
于是小阳怡就想到了去当首饰换银子。别问她为什么会这样,一则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再则她家是商家,当铺是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她就是在那一家当铺,遇到了少年叶泽。
这件事她已经想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是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十分单薄,大冷的天就只穿着单衣,冻得嘴唇都是青的。
他也当东西,当的是一件大氅,而且和掌柜的就价钱争执不下。
苏阳怡就大声道,她赶着要买桂花糕,得让她先当!
当铺伙计一看这白白胖胖的小娃娃,顿时也猜到是谁家跑出来的大小姐,连忙去哄了她出去。
然后叶泽就跟了出来,问她:“你要买桂花糕?我给你买,你这盒子得给我。”
苏阳怡自是不肯,警觉地抱着匣子,道:“不成,只能给你一件。”
可是看到对方的眼神有些凶狠,她又有些害怕,支支吾吾的,左看右看,一边往后退。
叶泽道:“我娘病得很重,不然我也不会来当我爹留下的大氅。我家已经当无可当,若是我娘死了我便也不活了。横竖是要死的,我也不怕去抢了,你明白吗?你如果不给我,我就抢了你的,再把你也抓起来卖了,也值好多银子。”
苏阳怡顿时要给他给吓哭了,颤颤道:“你,你别抓我……你母亲生病了,我把妆奁给你就是了。”
叶泽满意,一把抢过她怀里的妆奁。
转身要走,苏阳怡又追了上去,道:“等等!等等!”
叶泽不耐烦地道:“你干什么?讨打是不是?”
苏阳怡委屈地道:“我的桂花糕……”
“……”
“后来您就真的去给我买桂花糕了。”苏阳怡低声道。
叶泽叹了一声,道:“是,给你买了的。”
苏阳怡噎了一会儿,有点无法把当年那个凶狠的少年人把眼前这个谦谦君子联系到一起。可是想想刚才他那副凶狠的样子,她又觉得……搞不好他们就是一个人呢。
“我吓坏了的,当时回去哭了好几天。”
叶泽笑道:“你那时候还小。”
吃饱了你才反应过来,还好意思说。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都是难言的沉默。
半晌,叶泽主动道:“我……当时亦是走投无路。或许你不记得这件事了,可我都是记得的,想着有一日要向你赔不是,要把东西还给你的。”
“您说母亲病了……”
“是病了,病得非常非常严重。家中出了些变故,无钱治病。我哄着她说,是苏家大小姐苏阳怡,听说了我们的难处,给了我这个妆奁,让我们救命用。”
难怪,姜氏对她这样好……原来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其实那阵子,叶泽想得最多的人就是她,一直到远走松阳,也一直想着她。
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他肯定把她吓坏了。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若是她家追查起来,他母亲恐怕会活活气死,就连他那个一直遵循孝悌礼仪的死鬼老爹,恐怕也要从地底下爬出来。
想着想着,猛的听说她已经订了亲,马上就要嫁人了,才发现心中浓重的失落意味。
有时候他想想,他和她之间或许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罢。她风光大嫁,而他在那条崎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只能偶尔想一想,曾经他抢光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儿手中的首饰,然后却又花了当大氅的钱去给她买了桂花糕吃。
后来他们母子俩的好了一些,他一直想要把那些东西都赎回来的。可惜那些都是琐碎的首饰,一时是很难找齐了。
听说她嫁到了松阳。当时分家的时候,姜氏问叶泽想去哪里,叶泽想了想,说出了松阳两个字。于是那母子俩就一路南下,最后定居松阳。
这一段过往苏阳怡是不知道的。而叶泽永远也不可能告诉她。
若是可以,他是提也不想提起的。只是……到底不忍看她忍气吞声,寄人篱下,万事只敢放在心中忧心的模样罢了。RS